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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礼物的小孩子们格外地欢快，破败的屋子也因为孩子们的欢笑多了几分生气。
阎王抱起了揪着自己长发的小孩，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女爬上了天窗，去到了屋顶。
最后，玩累的孩子们睡着了，阎王轻轻拉过被小孩们攥住的袖角，爬上了屋顶。
皎洁的月色洒落，月朗星稀，几点星子排布在天空四角，佩剑的少女半边脸被月色照得幽蓝，她的腰间白色的飘带在风中飘扬。少女回过头来，深邃的眼瞳中满是疲惫和哀伤，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哀戚。
“怎么不去陪孩子们?他们很感谢你。”阎王坐在了少女身旁，整了整被折腾得凌乱无比的头发和衣袍。
“他们都很可爱，不过晚上真是太折腾了，幸亏有你。”少女垂下了眼帘，“你不像本地人，没有地方去，就先留在这里吧。”
“……”阎王迟疑了一下。他是地府的神，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求你，留在这里。”少女抓住了他的袖角，“他们需要有人照顾。”
“你要抛弃他们吗?”阎王问道。确实，人类的时间很短暂，她一定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琐事上。
“嗯，但不是自愿的。我要死了。”少女攥紧了双手轻声说道。
“什么……”阎王愣住了，原来她知道吗……
“本来，我早应该是死人了，十年前，我就该和父母一起死在北国边境人类和妖祸的冲突了。”少女缅怀着过去，“然后我遇到了神明，神明告诉我，现在救了我，十年后我还是会死。”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阎王一愣，他的右眼，流光闪过，又看到了她死在战场的场景，同时，少女身旁黑色的雾气，更加浓郁了，“人类总会死的，这么努力，意义何在?”
反正，死后也是进入忘川，孟婆汤的洗礼下，谁都逃不掉遗忘的命运。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少女狐疑地打量着阎王。她总觉得，男子的话让她想起了大火中，神明冰冷的影子。
“没办法。我的父母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有时候我也怨恨神明，既然可以让我活过来，为什么要再给我一个十年后的死期……”少女苦笑了一声，“本来我都打算好了，苦练本事，趁着我还有十年，去看看这天下的名山大川……结果，我遇到了他们。”
她哀戚的眸子中，又绽开了几点柔情:“我很不幸，但他们也有他们的不幸，我得帮助他们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距离遇上神明已经过去十年了。我快死了，得有人继续照顾他们。”
“……”阎王沉默了。和他想的不同，他以为所谓人，便是即使挣脱天命，也要达成自己夙愿的生物，手执黑色云纹纸伞的女子告诉了他这个道理。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却有些不一样……
“终究还是会死……”阎王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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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阎王摩挲腰间的鬼令，“凡人终究是凡人，死后躯体化为风尘，人类做的一切，即使被世人称颂，终究也是徒劳……”
突然，他的脸颊被狠狠锤了一拳，阎王错愣地捂住了红肿的脸颊，他偏过头，疑惑地看着愤怒的少女。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啊，真是他妈的对极了！”被引燃的少女用颤抖的声音厉声说道，“我是将死的人，那位神祇会带走我的生命。你可以这样说我，我有时候也想抛下一切，远走高飞，趁着我还有命，去做喜欢的事。但是不可以！”
“那四个小家伙，你这么说是在侮辱他们！他们还有几十年的生命 他们可以做更多的事，在我遇见他们时，即使他们快要饿死，即使被所有街坊排挤，他们还是选择了坚强地活着。难道就因为以后会死，就因为未来会很艰辛，所以就要放弃，就要无所作为吗！”少女厉声说道，“我快要死了，但我不会自暴自弃！”
她转身下楼，沉重的脚步声在屋内回荡，留下了呆滞地抚摸着脸颊的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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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顶着晨光，睡在屋顶的阎王被屋里的骚动惊醒了。
他慢慢走下了楼梯，看到了正在叮嘱孩子们的少女，少女撇过头，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惹她生气了……阎王叹了口气，虽然他认为自己说的明明是对的。
“下来。”少女对他说，“今天陪我去干活。”
“……好。”阎王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心里对人类的杂役还是有些期待感的。
“别穿这个去。”少女指了指阎王身上纤尘不染的黑色宽袍，扔给他一件寻常市井的衣服，“穿这个怎么搬东西……”
阎王来到屋子的内间，看着手中肮脏的服装，皱了皱眉，他扔掉了少女给的脏衣服，同时他身上黑色的华服正在发生着改变，黑色的流光逐渐围绕着阎王的身躯，最后，他的衣服变为了适合行动的黑色便衣，他用皮筋扎起了头发，走出了里屋。
“……这样也行。”少女招呼着他，“走吧。”
“哥哥姐姐再见！”阎王走出了屋门，留下了小孩子对他们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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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的晨光洒落在静谧的小巷上，少女和阎王分别并肩走在道路的左右两侧。
为什么要这样走……阎王侧身看着距离他两米远的少女。
是因为尴尬，还是单纯不想理自己?
“这样对其他行人很不方便。”他对小路一侧默不作声的少女说。
“我，我知道了！”听到这里，少女涨红了脸颊，她尴尬地移步到阎王身边。少女看着高自己一头多的阎王，红着脸低下了头。
“昨晚的事，对不起，我不该打你。”少女说。
“虽然我觉得自己的话没问题，但应该是冒犯到了你，我以后不会再说了。”阎王这样说道。没什么可道歉的，他是神明，本来就不需要顾及凡人的感受。
“……你可真是个怪人。”少女笑着说，“这算是道歉吗?”
“如果你想这样理解，就算是吧。”阎王看着少女用脚踢着路边的石子，妥协着说道。
“我只是，快要死了，所以有点焦虑……”少女苦笑了一声，“这么年轻就要死，说不害怕是假的，不知道，神明会怎样来勾走我的魂魄呢……”
“……”阎王没有说话，他仿佛又看到了跪坐在战场上，千刀万剐而死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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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工作，是给街上的餐馆装卸食材。阎王站在一旁，看着少女吃力地搬动着一箱红薯，向后厨走去。
人类的劳作……在地府，他和孟婆都不需要干这种重活，神的法力可以达成一切。
没有力量，没有时间，却还是对自己心里的愿望这么执着……奇怪而又可悲的生物。阎王在内心感叹道。
这时，餐馆老板打了他肩膀一下，指着一旁的箱子说:“别偷懒，赶紧给我搬！”
此时，少女正在和一箱巨量的蔬菜鏖战。 她涨红着脸，想要搬起这重若千钧的货物，但却是徒劳。
这时，手边的货物突然轻盈起来，她一下子提起了箱子。是自己的力气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变大了吗……她抬起头来，看到阎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给我吧。”阎王接过箱子，毫不费力地扛着货物走向后厨。
力气好大……少女感叹道。
休息的闲暇时刻，少女坐在餐馆外的台阶上，擦了擦脸上的汗，猛灌了一口清水。
“啊，好爽……”她紧蹙的眉头逐渐舒缓下来。
阎王坐在了她的身边，问:“很累吗?”
“当然，只有你这种怪物才会搬这么多东西气都不喘一下吧……”少女白了仍旧纤尘不染的阎王一眼，“喝水吗?”
“……谢谢。”阎王迟疑地接过了少女的水壶。希望这次不要再是劣质酒那种东西。
清冽的凉水流入阎王口中，他盖上壶盖，将水壶还给了少女。
“谢谢你。”
“谢什么?”少女疑惑地问。
“原来人间界，还挺好玩的，有些事情还是要亲身体会才有乐趣。”阎王看着自己刚刚搬过货物，沾染了些许尘土的手，“虽然，人类什么的，我还是搞不太懂。”
“……”少女愣住了，然后她搭住阎王的肩膀，大笑起来，“你个疯子，别这么说话，我都快以为你不是人类了。”
阎王尝试着和少女一起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少女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魔力，在她的感染下，一直严肃的神明此时也展露了笑颜。
可是，他仍然可以从少女的眼底看到一丝无法驱散的阴霾。他愣住了。
少女大笑的身影，似乎和阎王右眼中看到的少女死去的身姿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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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一天的苦力劳累终于结束了，阎王拍了拍手，远望着少女向老板领工钱的身影。
“托你的福，今天的工作完成的很棒。”灰头土脸的少女微笑着说，她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嘿嘿，又是一笔巨款。”
阎王注意到，少女的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这个给你，”少女夸张地甩了一下手，拿出了一棵红色的，萝卜雕成的花朵，“我拿剑用萝卜给你刻的哦，厉害吧。”
“萝卜……挺漂亮的，谢谢你。”阎王微笑着看着少女，然后说道“萝卜做的……是要我吃了它吗?”
“当然不是啦，大笨蛋！”少女踮起脚，费力地搭住阎王的肩膀，“说到吃的，今天超额完成了任务！走，等我带你去吃大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