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说再见的时候……”她的耳边，传来了优雅悦耳的男声。
黑色的光芒自废墟泛滥，阎王的身影浮现在了她的身后，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脖颈，另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回来了。”他俯下身在少女耳畔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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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由神来干预人类的命运，未来产生的可能是无法估计的。所以，千年来，天界和地府的神都遵从着命运的轨迹，即使是她……
可是，阎王看着怀里伤痕累累的少女，他不想让她死。她一生的色彩，还未涂抹完成。
阎王张开了手掌，时间瞬间停止，同时，空中飞翔的箭矢也停滞了轨迹。
这是……少女流着泪，惊讶地看着眼前因为时间停滞而模糊的一切。
“抱歉，”阎王放下了手看着她，“一直没告诉你，我就是，十年前的那位神明，我是地府的统治者，阎王。”
“阎王……”少女看着他的黑色宽袍在静止的世界高高扬逸。
原来，他真的是神明。
“那场雪，原来真的是你下的……”少女轻声说道。
“是，不过不是因为怜悯。”阎王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只是，想看到你的笑容。”
“那现在，你是来逆转我的命运的吗?”
“没错。”阎王柔声说道，“之前是我错了，人的一生确实很短暂，可正因为如此，才要去奋斗，这种韧性，神明不曾有过。”
除了她，没有神会如此炽热地追求着内心的愿望，以赌上一切为代价。奈何桥让人类的一切归零，但至少，她的这一世已经是圆满了。
阎王的右眼闪过黑光，然后他愣住了。少女身上代表死亡的黑色雾气，并未散去，而是和空中的箭矢连接在了一起。
箭矢在黑雾的包裹下，冲破了时间的束缚，呼啸着向少女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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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阎王挥手，无数彩色玻璃一样的屏障堵在了二人和箭矢之间，和黑雾连接的箭矢撞在第一层屏障上，屏障展开了层层裂纹。
“为什么会这样！”阎王右眼中，闪回着少女的结局。
跪在战场上，被流矢穿透身躯的少女。
难道命运，真的是无法更改的……阎王愣住了。
即使他是神，他代表着死亡，他也逆转不了命运……
“对不起，”他咬牙说道，“果然，就算是神明，也更改不了命运的轨迹。”
少女拉住了阎王的手。
“……”阎王回过头看着少女，少女含泪的微笑让他崩溃了。
“有什么好笑的！”阎王用力慢慢将箭矢回顶了回去，“你要死了！不是我让你死，是命运，命运让你死！”
“我知道，”少女看着阎王扬起的长发微笑着说，“可是，我很开心，可以得到神明的在乎。”
“我只是个人类，神明大人，放弃吧。”少女拉着阎王的手，凡尘的热度随着指尖传递到了阎王冰冷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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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着黑雾的箭矢突破了一层层的屏障，闪着光晕的碎片在风中化为了灰烬。
少女惊呼了一声，箭矢划破了阎王手掌和胳膊的皮肤，神明的鲜血一滴滴地落下。
命运的力量，果然强大……阎王用自己的肉体和命运对抗着。
“不要，已经足够了！”少女抓住了阎王的手，想让阎王放手，“你疯了吗！你阻止不了它！你说过了，神明也对抗不了命运！”
“我知道……”阎王费力地说，“可我不想放弃……我没有说错，人类很卑微，神可以掌控生死，掌控万物，但是我现在只想让你活着……要怪都要怪你……喝你的酒，陪你去打工，你送我的萝卜小花，一起打水仗，看雪景……我忘不了了，你的笑容，我想守住你的笑容，我想让你活下去！”
可笑，走过了鸿蒙初开的无尽时光，竟然都不如这几天和少女的朝夕相处来的真实……
“再这样下去……”少女的话被阎王打断了。
“我是阎王，是地府的死神！”他大吼道，“我命令你，不准死，我要你活下去！”
他不忍心看到，少女的灵魂呆滞地站在奈何桥上的情景。
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说不定，是你看到了那些凡人的死期，所以他们才会死……是孟婆对他说过的话。
右眼的流光闪过，女孩死于战场的命运，和黑雾连接的箭矢……
只要毁掉这预知生死的“生死簿”，那么她就可以活下来，就可以摆脱死亡……
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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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办法救你了，”忍受着手掌钻心的疼痛，阎王一把抹下了腰间的鬼令，闪烁着微光的鬼令化为黑色的流质，最终形成了一把匕首。
“你要干什么！”少女看着匕首，忽然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看到你的死亡的是我的右眼，只要看不到了，那你便不会死了。”阎王自信地微笑着，他举起了颤抖的手，匕首的锋刃对准了自己的右眼。
“不可以，不要！”少女一下子抱住了阎王的手，“我和你说过了，我不在乎了，别伤害自己……我只是个凡人，我不配你这样做！”
“是我配不上你，”阎王笑了起来，“我不是你的小白脸，不是你的娘娘腔，不是你的大笨蛋，我只是一个虚伪的神明。我瞧不起凡人，以为凡人没有力量，但其实最弱小的是我自己，有着虚妄的力量，却不承认自己的弱小……”
“我是阎王，不能像她一样走得洒脱，”天空响起一声惊雷，像是天命的警告，“我的一切都是天命给的，只有和你的记忆，真真切切是属于我的东西，至少，我要保住这份记忆。”
匕首的锋刃划过，激起一溜鲜红，灼痛了少女的双眼。阎王捂住右眼，鲜血从指缝中滑落，最后一刻，他清晰地看到，少女身上的黑雾，消散了。
就像你明知道会死仍然要努力活着一样，想获得站在你身边的资格，我就必须和命运对抗。
在空中呼啸的箭矢，在神明强大的法力下化为了灰烬。
神力不断地从残缺的眼瞳中散失，阎王感觉身体撕裂一样的痛苦，他倒在了地上，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笨蛋，为什么要这么做！”少女抓住他血污的手哭泣着，“笨蛋！”
“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没有任何的束缚，去过想要的生活吧……”阎王的声音越来越细弱，最后，他的手从少女的手中抽离。
神明昏死在了燃烧的废墟中。
最后，他似乎模糊地看到了，少女身边，有一个打着白色纸伞的白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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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死寂中，打着黑色云纹纸伞的女子背对着他，问道:“后悔吗?”
“不。”阎王果断地说，“我做了选择，我要让她活着。”
听到回答，女子微笑了一声，然后，她的身影消散在了风中。
阎王醒了过来，着一身雪一样的白衣的孟婆坐在床边看着他。
“大人，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可能是第一位自杀的神明了。”
“戳一只眼睛而已，没想到这么严重。”他艰难地坐了起来。
视线有点奇怪，他摸了摸原本的右眼，被一个黑色的眼罩替代了。
“托你的福，我们现在需要一个真正的生死簿了，也许还需要一个记录员。”孟婆戏谑地笑着说。
“我以为你会很生气。”阎王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
“怎么会，我可是看了一场好戏。”孟婆温柔地说道，“高高在上的死神为了凡间卑微的少女自毁法宝，嗯，是个好故事。”
“对了，她呢！”阎王想起了少女，“她怎么样了?”
“你自己看吧。”孟婆推开了自己小屋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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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畔，少女正看着自己的倒影发呆。
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少女回过了头，看到了披着宽袍走来的阎王。
“太好了，你没事……”她“哇”地一下哭出了声，扑到了阎王怀里。
“为什么来地府?”阎王急切地看着她，“你疯了吗，这里是只有死人才可以进来的地方！”
孟婆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她跪下来求我的，一定要跟着你回来。你昏迷的时间，她一直守在门外。”
“我不回人间了，我一定要来看看你……”少女哭着说，“你真的是，最最最笨的神明，大笨蛋，小白脸，娘娘腔！”
“就算去轮回，我也要再见你一面！”她哭着说。
“好，我知道了……”阎王苦笑着抱紧了少女，但孟婆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泪光。
“你们两个真麻烦。”孟婆叹了口气，然后扯下了阎王腰间的鬼令，鬼令逐渐形变成了一把黑色的纸伞，阎王撑着纸伞，和少女一起怔怔地看着她。
孟婆撑开伞，轻轻挥手，忘川雨水凝结而成的细雪飘落下来。
“好漂亮……”少女看着晶莹洁白的细雪，止住了眼泪，她拉起了阎王的手，三个人在伞下一起看着飘扬的雪花。
“孟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孟婆笑着打断了阎王的话。
看着白衣的少女和黑衣的神明相互依偎，孟婆叹了口气。
到头来，最孤独地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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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军队最终逼退了妖族，晴空下，曾和少女有着一面之缘的城主的女儿，看着重建的街道，美丽的面容上泛起了微笑。
“哎，孩子们又跑到哪里去了?”她回头寻找着四个孩子。
府上后院，身着白衣的少女挥手和四个小孩子告别。
“姐姐，你还会来看我们吗?”小孩子们依依不舍地挥着手。
“嗯。”少女用力地点着头，她努力地仰头，止住眼中的泪水。
然后，她纵身跃下墙头，来到了孟婆身边。
“孩子们过得很好。”她抹了把眼泪，笑着说道。
“别哭，有点神明的样子。”孟婆指了指少女背上的黑色长剑，“幸亏天命默许了，不然给你安排个工作可不容易。”
“勾人魂魄，怎么想都好瘆人……”少女捂住肩膀吐了吐舌头。
“所以，本王亲自来教你了。”身后，阎王得意地笑着说，戴着眼罩的阎王，看起来别样地英俊。
“不是让你不要跟来嘛……”少女抱怨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世事无常，天命难料，”阎王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少女的一身白衣，“小丫头，你就是本王的白无常了。”
“白无常……好难听的名字……”少女一脸黑线地看着阎王。
“帽子太大了，还是写点字好，”阎王比划着少女的帽子，“‘一见生财’，还是别的呢?”
“别擅自做决定啊！”少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孟婆，但孟婆却在凝视着长街的尽头。
打着黑色云纹纸伞的女子，轻轻冲她微笑着。孟婆眨了眨眼，是自己眼花了吗?
她回过神来，看到阎王和少女肩并肩已经渐渐走远，她连忙跟上了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