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说……”少年想到了什么，说道，“我以为，凶兽都有很强大的妖力，饕餮，可是传说中强大无比的四大凶兽之一。”
“强大的妖力?”女子冷笑了一声，“呵，我就是个没有妖力的普通妖怪，一身修为全部化在了血液里。你以为那老家伙是来干什么的?他需要我的血，不然他早就是坟墓里的枯骨了。”
“什么?”少年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家主……”
“他的年纪可是比你的太爷爷还大，我是凶兽饕餮，我没有力量，所有的修为只是增加了血的力量罢了。我的血液，可以让人类的伤口愈合，延长人的寿命。所以，你的家主把我抓到了这里。”
“我的血，可是你们凡间最渴望的长生不老药哦。”她回头挑衅一样地看着少年，“怎样，不怕被郁光打死的话，就来尝一口吧。”
“长生不老药……”少年看着手中凝固的血迹。女子望着沉思的少年，勾起了嘲讽的笑。
命短的人类，哪能抗拒得了长生的诱惑?即使坐拥天下的帝王家，也为了长生成仙的愿望抛家舍业，何况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孩。
“我不会用你的血。”少年收拾好了药箱，“好好养病。”
不要我的血……女子攥紧了拳头，她心中对眼前的少年油然而生一股厌恶。她恶狠狠地说:“那就快滚。”
听到身后少年离开的声音，她闭上了眼睛，眼中不知为何怔怔地流下泪来，和身下的尘土融合在了一起。
·
……
她记得遇到郁光的时候，年轻的家主拉住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规划着这座大宅，还有一同的未来。
人类的生命在时间面前不过浮光掠影，她站在他的病床前，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如今这副衰朽的躯壳。
“你的血，饕餮，用你的血……”老人这样向她祈求。
她给了郁光想要的东西，延续的无尽生命，他又变回了原来的青年。郁光改换着身份，重新踏上了朝堂。
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她被安排住进了这间角落的偏房，陪伴她的只有屋檐下的燕子，每一段时间，郁光都会过来，带一把刀过来。
饕餮的血，维系着他本该腐朽的生命。
但是，郁光看她的眼神开始越来越冰冷，以前的柔声细语逐渐成了拳脚相加。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看着郁光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站起身来，捂住了胳膊的伤口哀求一样地说。
“你这个怪物，没了我，你算什么?”郁光冷冷地说。
我算什么……女子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中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中午了。被少年好心包扎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痛了。
窗外的阳光照进了房间，习惯了黑暗的她烦躁地用手遮住了阳光。
没了长生不死的血，我算什么?她忽然感到了背脊一阵寒意。
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奔跑的脚步声。
是那个傻子……女子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但是内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隐隐的期待。
“姑娘，我来了!”少年怀抱着一大堆东西，看了看四周，走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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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错吃饭的时间了吧，现在我不饿。”女子傲慢地检查着自己修长的指甲，然后，她留意到了少年手中巨大的包裹，“那些是什么?”
“是给你买的东西。”少年隐秘地说，“吃的和穿的，你一个人住在这间屋子里，也太寂寞了。”
“谁说的，我可开心了……”女子刹住了话，她看到少年从包裹里抖出了一件印着海棠花的粉色曲裾，她遮住了发光的双眼，想努力一副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那，那是什么?”
已经和凡间生活完全脱节的女子，看待什么都是一副新奇的目光。
“这个是曲裾，买来给你穿的衣服，你身上这件衣服都脏得没法穿了。”
“哼，那我就勉强试穿一下……”女子的手伸向了曲裾的裙摆， 少年却一下子打掉女子的手。
“身上这么脏，怎么穿新衣服，”他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这里有浴室，我去给你打水，你好好沐浴一下。”
“才没有那么脏……”女子红着脸看着身上袖角都已经发黑的衣衫。
“我回来之前，别回来偷偷穿新衣服，不然，我就将礼物收回去。”听到这句话，女子偷偷伸向曲裾的手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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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的水汽中，女子坐在盛满热水的木质浴缸中，看着水中的剪影。
少年坐在外面等候，二人之间只隔着一道绣着花鸟的华丽屏风。
“你想要我的血，对吧……”好半晌，她抬起头来问道。
“我说过了，不想。”
“人类不都渴望长生吗?”女子撩起了一捧清水，看着它自指缝破碎，“你们的生命如微尘一般，遗憾太多，梦想太大，若有了我的血，便是有了无尽的时间，也代表可以完成自己无限大的梦想。虽然在我看来你们的梦想都像水边的蜉蝣一样无聊至极。”
“我想长生。”听到少年这样说，女子浅笑了一声。
“这是之前的想法，如果拥有无尽的生命确实可以做到很多未竟之事，就像家主一样。”少年听到水声，知道女子站了起来，他背过身去，“可是，这样，你会很痛苦吧。所以，我想好了。在有限的时间里，做自己应该做的，才是我想要的活法。这和长生，似乎也差不多。”
“那……”女子穿好了曲裾，走出了屏风，少年回过头来，看到了女子湿漉漉的头发下动人的面容，还有那双闪烁着哀戚的瞳子，“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寻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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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求……什么……”少年愣住了。
“你还不懂吗……”女子握紧了拳头，“我什么都不是，郁光说的对，没了他，我什么都不是!我可以给你的，只有我的血，被他奉为至宝的血。你连这个都不要的话……”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寻求什么!”不知为何，愤怒从她的心头滋生。
他要的是我的血，你到底想要什么!
“给我一个答案，你想得到什么?”
“我……我不知道。”少年挠了挠头，“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出来的。”
“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没有用的。”女子圈起了双臂，垂下眼帘柔声说道，“我不想欠你什么，但我真的，除了这一身血脉之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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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少年闯入女子的世界后，她的生活似乎有了一点光彩。
少年每一次都会从街上带来一些新奇的小玩意。甜甜的桂花糕、好看的糖人、形制奇异的衣裳……女子很珍惜地将这些东西整齐地摆在了衣柜里。
不知不觉，屋檐下的燕子已经换了一拨，一年的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了。尽管光阴对掌握永生之血的饕餮而言只是毫无价值的尘埃。
“今天够晚了……”女子好不容易止住了被少年逗乐的笑容，她微笑着驱赶着少年，“快回去吧，别被发现了。”
“好……只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衣服换回来吗?”少年指了指女子身上的衣裳，那件二人初见时的红色宽袍。
“快到日子了，”她愣了一下，低下头轻轻说，“我不想，你送的衣服被弄脏。”
“……”少年什么都没说，只是攥紧了拳头。
特定的日子，提着刀的家主都会走进屋子，冰冷的刀刃划破女子柔嫩的肌肤，鲜血淌出，家主俯下身去，贪婪地舔舐着女子的鲜血。
她用小臂背侧紧紧按住了眼睛，仿佛这样可以逃避这场噩梦。
但是，没有以前可怕了。
因为某个小小的身影给了她希望。
屋檐下的燕子换了一拨又一拨，那曾经是她孤独中唯一的伙伴。
现在不是了。
每一次急切的脚步声，每一次少年推门而入的身影，都让她无比期待。
但是少年，看着她身上日渐增多的伤痕，却越来越暴躁。
“没事的……”有时候，她反倒会柔声安慰他。
许多次，她都会问他:“想好了吗?想好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了吗?”
但少年只是摇了摇头。
·
某一个夜晚，即将入睡的女子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怎么了……”她揉着眼睛，推开门看着门外的少年。
“睡不着，所以偷偷溜出来找你。”少年顽皮地看着女子。
“我要睡了……”她打了个哈欠，“真能给人找麻烦，赶紧进来，别被人发现了。”
但是少年站在门外，没有动弹。
“怎么了?”她偏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可以出来吗?”他犹豫着，朝她伸出了手。
“出这间屋子……”她愣住了。
她都有近百年没有走出这间腐朽的屋子了。
“算了吧……”看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便留在这里……”
突然，她轻呼一声，少年将她拉出了屋子。跨过高高的门槛，她**的双脚踏上了院子里粗糙的石板。
她踉跄了一步，一下子抓牢了少年，她急切地问:“你干什么!”
“今晚的星星很好看，”少年坐在了屋前的台阶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点点。
女子没有在意星星的事，她无奈地望了望四周，现在很晚了，幸亏没有别人看到。她抚了抚少年送的裙子，坐在了他身旁。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走出这座监狱的机会。”她抬头，看着夜空中那几点黯淡的微光，“虽然屋子没上锁，但我早就被郁光折磨到失去了逃跑的勇气和希望。”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外面的世界。”少年仿佛是在对着星空发誓一般，“这里的生活配不上你。”
“你就是个小小的杂役，怎么对抗家主?”她说，“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了，我现在这样子，真的挺好的。”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少年听到这话，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几年，为什么你一直只是问我想要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一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