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跟我去趟寺庙吧。”少年对她说道，“新的一年，是该祈福什么的了。”
少女紧张地摇了摇头。
她是克死父母的灾星，不可以去那种地方。
“你不是灾星。”他霸道地说，“本王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女孩指了指自己，用探寻的双眼望着他。
“你问我你在我这里属于什么?”王笑着看着她，然后将嘴唇贴近了她的耳廓，“天底下的百姓对本王来说都是愚民，你是最蠢的那个。你是，本王的愚民。”
听到最后几个字，女孩红着脸推开了他，双手的手指在身后不安地搅动着。
最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那便是去喽。”暴君看着不知所措的少女，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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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寺庙前，少女一手拿着毛笔，另一只手啃着指甲，她专注地望着面前的竹签。
愿望……她仔细地思索着……许什么样的愿望好呢?
“你好了没有啊……”暴君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
少女点了点头，然后着急地写下了自己的愿望，急急忙忙地挂到了寺庙前的桃树上。
双手触及树干时，她愣住了。桃树还没有开花。
还没到时候吗……她的手指轻巧地给竹签上的红绳打了个结，系在了枝丫上。
“你许的什么样的愿望?”暴君俯下身来探究地看着他。
说出来就不灵了……她伸手护住了竹签，然后摇了摇头。
“好，那我们便回去吧。”他摸了摸女孩的头，准备离开，“家臣应该已经备好马了。”
女孩拉住了他。她固执地将手里的毛笔塞给了他。
“我这种暴君许愿，只会玷污你们给神明的祝愿吧。”他金色的瞳子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哀伤。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只有虚伪和鲜血。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向神许愿的资格。
可是，少女硬拽着他来到了存放竹签的地方，然后指了指一旁的竹签。
“拗不过你……”最后，他提起了毛笔，刚要下笔，暴君便推开了少女的脑袋，“看到了就不灵了。”
然后，他神秘地把竹签挂在了树上。
和煦的春风里，两个人肩并肩，看着满树的竹签在风中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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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和暴君坐在马车里，家臣在前方驾着车。
“这次，也不去许愿吗?”暴君问前方的家臣。
“大王的愿望，就是属下的愿望。”家臣这样说道。而暴君只是遗憾地点了点头。
车子走的很平稳，昏昏欲睡的少女轻轻把头靠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家臣回望了车子里的二人一眼，露出了宠溺的微笑。
忽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周围树林的叶隙之间，有什么异样的响声。
有埋伏……他瞥了一眼四下无人的树林，停下了马车。
“大王……”
“出什么事了?”少年皱起眉头问道。
还未等家臣答话，一群身着青衣，手握短刀的人影便包围了马车，为首的人拉下了面罩。
“宴会上让你逃过一劫，今天便是你的死期。”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你是……”暴君扶着女孩走下了马车，家臣拔剑护住了二人，“那个私通蛮夷的罪人的儿子。”
“你竟然还记得我。”男人笑了笑，“没错，昏君，你在朝上杀了我父亲，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让这个女孩走。”暴君眯起了金色的眼瞳，“让她走，本王给你一条活路。”
“呵，怎么可能，要不是她，你早就死在宴会上了！”男人沉着脸说道。
少女担心地望着暴君，她看到他拔出了剑，瞳子里闪烁着暴戾的光。
“当时我真该，把你们一家老小全部杀掉……”暴君提剑护住了少女，“你在求死。”
“哼，动手！”男人大喝一声，刺客们向三人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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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刃交错，暴君一手护着少女，一手执剑和刺客们搏斗着。
“能突围吗?”闲暇中，暴君询问家臣。
“很难，大王，”家臣把长剑从刺客的胸膛中拔出，干净利落。他擦了擦剑上的血痕。继续投入了战斗。
“那就，把他们全杀掉……”暴君沉下了黄金的瞳子。这时，某个刺客向少女挥刀，他一只手护住了少女，另一只手斜刺剑刃，结果了那名刺客。
“切……”他的手臂，被刺客的短刀犁出了一道伤口。
少女惊恐地看着那道伤口，暴君安慰她说:“没事的。”
少女想起了村民们说过的话。克死自己父母的灾星，她会不会把他也……
她又想起了村口枯死的桃树和寺庙未开的桃花，少女攥紧了拳头。
“大王，小心！”家臣出声提醒。
复仇的男人，刺出了利剑，向着不知所措的少女。
卑鄙……暴君一下子挡在了少女面前，同时刺出了剑刃。
双刃交错，暴君的剑贯穿了男人的胸膛。
“大王！”家臣的长剑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最后一名刺客。他扔下了沾满鲜血的长剑，向他狂奔而来。
少年的腰间，被男人的长剑划出了一道纵深的伤口。一旁安然无恙的少女泫然欲泣。
她没受伤……他松了口气，然后倒在了地上。他的小半边身躯，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少女捂住了暴君的伤口，泪水一颗一颗地滑落，滴落到暴君的胸膛上。她无助地看着鲜血渗出指缝，染红自己的双手。
“我没事……”暴君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少女哭得更厉害了。
笨蛋，伤成这样怎么会没事！你是北国尊贵的王，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个被诅咒的人……
她松开手，帮忙和家臣把暴君抬上了马车。
少女呆滞地看着双手污浊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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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所有人都为了王的伤忙碌着，嘈杂的人声中，少女固执地蹲在走廊的角落，等待着暴君醒来。
“多少吃点东西吧……”忙得焦头烂额的家臣同情地看着少女。
少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然后摆了摆手。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她确实是灾星，如果不是因为她，王也不会受伤。
谢天谢地，王脱离了危险。深夜，家臣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你这是要干什么?”家臣拉住了少女的肩膀。他看到，少女正在收拾东西。
少女缄默着，她没有打任何的手势，只是收拾着根本没有什么必要收拾的行李。
被暴君带来时，她便孑然一身。现在要走，她也不想带走什么。
她要离开这里，她和他的人生，本来就不应该有交集。
看到她坚定的眼神，家臣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不会放弃的。”看着少女的背影，家臣这样说道。
少女停顿了一下，背着行李的小小的轮廓融入到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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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听家臣说，她走了。
他茫然地躺在病床上，心里，好像缺失了什么。
高台上被困于大火的她，桃树下系着红穗子的她，为自己吞下毒药的她，赏雪的她，哭泣的她……这些记忆，像开水冒出的泡泡，逐渐清晰。
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找她回来，待在一个暴君身边，她似乎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花园里的桃树开花了，粉嫩嫩的。王的伤好了。他茫然地坐在树下，看着从叶与花间投影到地上，金色碎片一样的阳光。
什么人挡住了阳光，他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家臣的蓝色头带。
“我知道我不该背着大王擅自调查。”家臣低头看着王，“我查清楚了一件事。”
暴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苦笑了一声，“你还真会找麻烦……”
家臣对暴君说:“去把她找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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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幢倒塌的寺庙，寺庙的中心，生长着几人合抱粗的，苍翠的柳树。少女倚在树下，微微合起眼睛，阳光晒着她薄薄的眼皮，有些发烫。
她迷路了，来到了这座偏僻的寺庙。
她的耳朵捕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想找到你可真不容易。”站在她身后的王说道。
少女的身躯僵住了。
她转身，看到了熟悉的金色瞳子，在阳光下闪着火焰般的光。少女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知道，我曾经不想醒过来……”少年忽略了她眼神中的问题，“我知道的，只要我不醒来，你便不会走。”
少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少年站在春风中，微笑着说，“感谢家臣吧，他给我讲了一个小故事。”
他牵起少女颤抖的手，慢慢指引她坐在了破碎的台阶上。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总喜欢跑去村口的桃树下玩，后来她的村子里发生了饥荒，”少年停顿了一下，金色的瞳子观察着少女的反应，“村里的人偷走了小女孩家剩余的粮食。小女孩的父母被饿死了。村里人污蔑小女孩是个灾星。”
听到这里，少女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在少女出走的这段时间，家臣回到了村子，几经波折终于查清楚了当年的真相。
“然后呢，小女孩被一个大坏蛋救了，大坏蛋对女孩很凶，可是小女孩很有勇气，大坏蛋伤害了她，她还是像个笨蛋一样留在了大坏蛋身边。”他拉起了女孩的手，“现在，大坏蛋回心转意了，他想挽回小女孩。”
你不是大坏蛋……她摇了摇头。
“你也不是灾星。”他微笑着看着她。真奇怪，只要看到少女的眼睛，他总是可以一下子猜出她的想法，“告诉你，我那天在寺庙许的愿望……”
“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活，不管我们是什么样的身份。”他握住她的手，“抱歉，你的愿望，那一天，我就偷偷看过了，我们写的，是一样的内容。”
女孩红着连低下了头。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她害羞地碰着两只脚尖。
“今天，愿望已经实现了。”他合上金色的眼眸，轻吻了女孩的额头一下，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
“今天是我行冠礼的日子。我想让你，做我的新娘。”女孩咬住下唇，犹豫着，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以后就委屈你陪在暴君身边了。”
……
远方，少女的故乡，村口腐朽的桃树，钻出了一抹新绿的嫩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