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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数天的侦查，歼灭了大批妖祸后，山神终于找到了妖祸的首领。
深夜疏朗星空的注视下，无数的岩石化作利刃，撕裂了妖祸首领的身躯。
“从我的城市，永远地消失吧。”山神看着被钉在岩壁上奄奄一息的妖祸首领，冷冷地说，“你们这种程度的妖祸，只要动用一点点地脉的力量就能碾碎你们，虽然有些浪费我残存的力量就是了。”
“你的力量，比之前增强了，”妖祸首领猿猴一样丑陋的嘴巴喷吐着恶毒的气息，他无力地将利爪伸向山神，“哈哈，你的城市？你和我有什么区别！被人类和神明抛弃的你，就是和我一样的孤魂野鬼！”
“我不为死亡和绝望而战，”月华下，山神的眸子里闪烁着清冷的光，“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抛弃了我。”
大山之城里，还有一个女孩，为他流泪，为他开心，见证着他对这座城市的守护。
“呵呵，陨落的神明，你到底要挣扎到什么时候！”丑陋的妖祸尖声啸叫着，“你以为还有人信仰着你，高高在上的神明，让我看看你看到自己守护的城市变成一片废墟时的表情吧！”
“哼，将死的妖怪，”山神不屑地说，“想要挑战神明，至少也要修炼成人形再来。”
“哼，愚钝的神明啊……”惊人的力量自妖祸身体中爆发，他尖叫着，丑陋的身躯一寸寸地崩裂，“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吧！”
“什么……”山神反应未及，妖祸的身体便在强大的力量下崩解了碎片。
山神脚下的大山，剧烈地震颤起来。
那一天，所有人都听到了，环绕着大山之城的山脉，声声雷鸣般的碎裂之声。
妖祸首领引爆了自己所有的妖力，破碎了本就已脆弱不堪的大山的地脉，纷纷坍塌的山体，化作一块块巨大的滚石，向大山之城呼啸而去。
森林粗状的树干，在滚落的巨石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它们徒劳着阻拦着巨石，然后折断，被掩埋在崩塌的山体之下。
山神挥手，飞向他的巨石化为了齑粉，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森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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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被雷鸣般的声音惊醒，她披上衣服来到了院子里，借着月光看到了这番末日一样的景象。
大山地脉的损坏引发了山城的地震，平日坚实的石板路面在无名力量的撕扯下，发出恐怖的哀嚎，碎裂出一道又一道的深渊。山城坚固的石墙，在地震的撕扯下碎裂开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市民们尖叫着惊醒，看着自己的房屋倒塌，自己的家人被压在废墟之下。
“怎么会这样……”女孩震颤的瞳孔中映衬着这末日般的光景。
人们的尖叫，在夜空中长久地回荡着，最后湮灭于大地的毁灭之音。
院子里的石雕在大地的震颤下向女孩砸来，来不及躲闪的女孩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一只手推开了石雕。银发的青年扶住了女孩的肩膀。
“去让你父亲带着市民避难。”山神运起神力，努力平息着山城的地震。
“那你……”女孩焦急地攥住了山神的手。
“我是山神，我能应付这里的状况。”山神从少女的手心中抽出了手，“快去避难，平息了地震，我会去找你的，我保证。”
震耳欲聋的地裂声和倒塌声中，神明的声音，于她耳中依旧清晰。
“神明，是不会欺骗人类的。”他朝她挥挥手，做出了自己的承诺。
少女想拉住山神，对他说些什么，但她的手指只是擦过了山神的指尖，留下了青年冰凉的体温。
山神纤细的背影，逐渐融入混乱的夜色。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山神的背影在视线中模糊，她的心脏，毫无理由地狂跳起来。
“妈妈……”女孩看到了焦急的母亲拉住了她的手。
“快走吧！”惊恐的母亲拉着她，“爸爸他去带领官兵疏散市民了，我们快走！”
“我，我去拿样东西……”女孩甩开母亲的手，不顾房屋倒塌的风险，拿起了房间窗台上，山神送她的兔子石雕。
那是她生命之中最灰暗的一天。热闹的集市化为了灰烬，熟悉的邻居成了乱石下的亡魂。
逃难时，她的身躯被难民组成的人潮推来推去，她只能死死攥住母亲的手，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记忆中熟悉的孤独影子，逐渐在一次又一次的噩梦与灾难中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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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不断撕裂的噩梦持续了整整一夜。
黎明，山城城背一隅，已经化为废墟的建筑之间，某个身影静默地跪在地上。
是山神，为了抑制这场妖祸首领带来的灾难，他动用了全部的神力。
伤痕累累的山神捂住肩膀，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快死了。自从神秘逐渐衰落之后，他的神力成了无源之水。神力耗尽的那一刻，便宣告着他的死亡。
寒风中，山神捂住了胸膛，吐出了一口鲜血。
“切……”他鄙夷地看了这副不中用的身躯一眼，蹒跚着向城北走去，“还有事情没做完……现在，现在可不是死去的时候……”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他艰难地迎着晨曦的光芒拖拽着沉重的脚步。
神灵最后一次庇护了这座城市。但山城的未来，将不会再有他的影子。
或者说本来就没有他的影子。没有人类的愿望，神明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原本，神明的存在，便是因为人类的需要。
记得他的，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孩。
……
还有她卑微的愿望。让神明活下去，这算什么笨蛋愿望啊……
可是，那也是人类的祈愿……不，是只属于她的祈愿。
透支着最后一丝力量的神明，似乎每走一步，便越发地靠近女孩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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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地震完全停止了，逃往邻城的市民队伍停下了脚步，回望着狼藉的城市。
女孩攥紧了手中山神送的石兔，回望着城市。
她担心的，只有那一个为着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类奋斗的神明。
他可是山神，这种程度的地震，他可以应付的……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那他受伤了没有……他的神力可以应付吗……他会不会再担心市民……无数的问题，折磨着她脆弱的心。
胡思乱想的女孩突然愣住了。
她手中小小的石雕，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
兔子石雕每一缕精致的花纹，都化为了粉尘破碎在了风中。
女孩感觉大脑的某一根弦，断裂了。
没有人注意到，女孩逐渐垂下了手，她向大山之城的方向走去。
世界静地仿佛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一步，两步……她能听到鞋底践踏泥土的声音。
她眼眶蓄满了泪水，热泪一滴滴地滚落。
女孩的脚步越迈越大，最后，她向神明的方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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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可以自耳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她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废墟中奔跑着。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裙角被各种各样的污渍覆盖，双手被废墟中破碎的石屑擦破。
是不是，他像那次在神庙中一样，只是自己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
女孩循着废墟，一路来到了城北的山神庙。
破败的庙宇，有一半已经被山顶滚落的碎石砸碎，明亮的阳光毫无障碍地射落下来，将庙内的扬尘映照地闪闪发光。
女孩走进了破庙，看到了仿佛已经镌刻在脑海内的身影。
山神倚着墙壁，浑身是伤。血污浊了他的华服，柔顺的银色碎发凌乱地贴在额头。
“你来了……”山神抬起了眼帘，“第三次，让你看到神明这么狼狈了。”
女孩没有说话，她垂下了闪闪发光的眸子，来到山神身边，低头看着他。
“抱歉每次都把我最狼狈的那一面给你看。”山神苦笑着说道。
“你……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女孩开口，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啊，你给我买的花灯，好像砸毁了，”山神的脸上闪过了歉疚的神色，“我好像想清楚了，那天晚上，选不出来的理由，没有你想的那么悲哀。我啊，太热爱赐予我存在意义的这片土地了。叫我再去选，恐怕我还是选不出来。”
“所以，你把选择的机会给抹杀了。”女孩抿了抿嘴唇，“你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不要死……那个微小的愿望我还是记得的。”山神说道，“当神明几千年，最后连一个小女孩的愿望都守不住。”
“所以，用这个补偿你吧。”山神的怀中抱着一个陶制的花盆，里面盛着一枝他细心栽培的白色山茶。
少女蹲下来，接过花盆，看着里面娇嫩的白色花朵。
眼泪，静悄悄地滴落到了花瓣上，濡湿了花盆之中的泥土。
“我记得你喜欢白色山茶，”山神叹了口气，“神明现在还有最后一口气，你还有什么想要许的愿望吗？”
灿烂的阳光笼罩着两个人，空气中却充满了仿佛要溢出来的悲伤。
“我很想许愿，可是，我的愿望对你来讲似乎都太难了，”女孩唇角露出苦涩的微笑，“神明大人，我没有资格向您许愿了。不要死的那个愿望，本来就是在强你所难，为着人类献出一切，就是你的生活方式。就算见过了你的微笑，你的痛苦……我，也距离你太过遥远……”
她将头靠在了山神胸口，抓住他的衣角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泪珠一颗颗滚落。她哽咽着问道:
“至少，至少告诉我，我到底为你做过什么？我真的不想让你死掉，我一直在努力，给你包扎伤口也好，陪你逛街，和你赏雪也好。你没有做错，你守护了人类，我也，没觉得我错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这样死去……我想不通……”
她的努力，似乎白费了。
她终究，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更像是旁观者这样的角色。
她以为她参与进了神明和这座城市的故事，可是她，什么都未能改变。
“不用为自己的渺小而哭泣，”山神抚摸着女孩的头部，安抚着她，“我们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的宿命，仅此而已。神明陨落的故事，本来就不是你应该见证的。本来 你只要没有负担的微笑或者哭泣，就够了。这座城市哪里都好，就是没有阳光，但是你是我眼中的，这座城市里最亮丽的色彩。”
“你所扮演的角色，虽然没有改变某个可怜神明的命运……”耗尽力气的山神闭上了眼睛，头颅轻轻靠在了女孩的肩膀上，“可是，神明在最后离去时，一定会露出微笑吧。”
山神的手轻轻垂落，生命走到尽头的神灵，仿佛只是一个熟睡着的青涩男孩。
他的表情，睡着了一般的沉静。女孩放下山茶花，攥紧了男孩冰冷的手嚎啕大哭，泪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睡去的男子，嘴角雕刻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琉璃之国·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