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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托异变的利爪紧紧地抠住了巴特利纤弱的肩膀,将他的身躯吊在了半空。
轰击五星无力地插在了地面上,遍体鳞伤的巴特利,此时已经连呻吟都发不出来了。
肩膀被利爪贯穿的伤口,只有酥麻的灼热感,宛如坏死的肌肉一样接收不到疼痛的信号。
索托猛地将弟弟的身躯摔在了地上,巴特利痛苦地蜷缩起了身体。
“直到最后一刻,你都要违抗我吗?”索托用浑浊粗哑的声音吼到,“你这样的渣子,是怎样被轰击五星选中的!”
索托想要拔起地上的魔枪,但是,红色的闪电立刻弹开了他的双手。
“即使获得了足以开辟一个王国的力量,这该死的王权还是不肯承认我!”索托歇斯底里地大吼。
巴特利没有说话,只是蜷缩在地上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身上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身体各处,都陷入了崩坏之中。就连眼前所见,耳中所听,都已经变成了模糊的一片……
就算选择了自己想要走的道路,却还是要孤独地死去吗?
自举起魔枪开始,他的生命便陷入了混沌。
黑暗的混沌之中,曾经有一点星光照射进来,是一个和自己立场不同的平凡少女。
“你有,如愿以偿地见到自己的朋友吗?”巴特利自言自语道。
一只黑色的猎犬扑向了再也没有一丝力量反抗的青年。
“我见到了。”她的耳畔,传来了熟悉的话语。
是幻觉吗……巴特利眨了眨眼睛。
他看到,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熟悉的纤细身影。
高举短剑的池夜,挡在了他和猎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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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妄言,她也有前行于此的义务。
为了回应绝望之人微茫般的期待。
“喝呀!”使出了全身的力量,池夜将短剑压入了猎犬的胸膛,然后一脚踹开了它。
猎犬化作黑雾消失,池夜喘着粗气,挡在了索托身前。
“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啊?”巴特利的眼中溢出了泪水,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啊,回来你又能做的了什么,你根本,阻止不了这一切!”
“你做出选择了,那么,我也要拿出相应的觉悟来。”池夜看着眼前非人的怪物,双腿克制不住地颤抖着,“就算不能将你拉出深渊,我也不会让你孤独地沉溺在里面!何况,你不是已经把我认为是朋友了吗!”
“我是来,回应这份期待的!”
“池夜……”巴特利挣扎着倚坐在了废墟上,努力注视着她纤细的背影。
一直以来,成为王之后,他便失去了朋友和自由在内的一切。
失望,迷茫……每一天,他都被这样的情绪所包围,居住在宫殿和国家编织的牢笼之中。
直到,少女眼中的星辰,驱散了他内心的阴霾。
“可笑。”索托嗤笑了一声,“为了与自己无关的事物牺牲一切,愚笨也要有个限度!”
“与我无关,可能是吧。”池夜自嘲一样地微笑着说,“人总是看不见自己的。所以,自己的事情敷衍一些也没关系。可是,我看得见别人,看得见别人的奋斗,所以别人的事情,一定要认真对待!”
“那么,你要拿什么来对抗我呢,用你这份可笑的信念吗?”索托将那张丑陋的脸贴近了池夜,“还是说,你只是来赴死而已?”
远处,虞渊依靠在崩塌的石柱上,凝视着少女的战斗,枵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他的身边。
“不去帮忙吗?”枵看着虞渊有些发抖的双手。
“我想要看,她的奋斗,到底可以到什么地步。”虞渊说道,“跨越漫长时光,走过七重试炼,为世界带来毁灭的阿波菲斯,你会在这里倒下,还是开拓新的未来?”
他的目光热切地注视着池夜的背影。
湖心市受到时空通道中流浪的仙境影响后,虞渊来到了这座城市,目睹了花瓣卷走了沈萌。
从那时候,他便发现,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加护着池夜,让她免受仙境神秘的袭击。
凡人如不持有神明的权能,是无法进入另外的时空的,池夜的身体明明没有一丝神明的力量,却可以做到和陌生时空的完全适配。
在他所知的传说中,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力量。
灾厄之星,阿波菲斯。
阿波菲斯不会产生于其他物种,人类之外的生物实在是太过弱小,循规蹈矩,不会有一点撼动世界的力量。耳神明除他之外,早已和神秘一起经过漫长的时间消亡殆尽。
只有人类,拥有着撼动世界的韧性和力量。
星之神殿的真理银镜,也显示出了池夜真实的身份。
虞渊用热切的目光看着那位平凡的少女。
“难道你的任务,不是诛杀阿波菲斯,平息她即将对世界造成的危害吗?”枵在一旁问道。
“虽然高效,但是献祭一条这样纯洁无辜的生命,果然我也怀抱着不愿这样做的天真啊。”虞渊苦笑了一声,然后坚定地说道,“我坚信,人类可以到达星辰与海之外的奇迹,守护白鸟构筑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什么实感了……”
“……”枵看着自己的主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突然,虞渊瞪大了眼睛。
“她不会是要……”
池夜的手,伸向了一旁插在地上的魔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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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王权的力量,怎么是你可以驾驭的!”索托轻蔑地说道。
“我来这里,可不是打算赴死的。”池夜的右手,伸向了轰击五星,“我是来,追寻奇迹的!”
当指尖触及魔枪的枪身时,魔枪发出了抗拒的光芒,猩红的电光灼烧着池夜的手指,警醒她不要靠近。
好痛……池夜皱紧了眉头,鲜血自她的指尖溢出,强大的阻力,阻碍着她的双手。
“不要……”巴特利想要挣扎着站起来,“没有王权加护的话,你会死的!”
池夜没有说话,最终,她鲜血淋淋的双手死死地攥住了魔枪。
轰击五星开始熊熊燃烧,那是王权对僭越的愤怒,愤怒的火焰浪潮一般地扩散开来,仿佛要将池夜炙烤为灰烬。
什么也无法看到,什么也无法听到,池夜沉沦在了烈焰的海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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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双眼睛可以看到,为何不去注视?
这对耳朵可以听到,为何不去聆听?
这颗心脏可以跳动,为何不去感受?
火焰和闪电组成的漩涡中,池夜努力睁开了眼睛。
她的手中攥紧了魔枪,强大的能量鼓动着,足以将她的身体撕碎。
巴特利不配做王吗?确实不配。不将国家的利益摆在内心的最高位,反而在孤独和彷徨中逃避,也许在世人眼中确实很可耻。
他是在逃避自己的职责吗?
没错。可是,逃避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东西。想要拥有一样东西,总要避开另外一些东西。
巴特利,自始至终,都只是个无垢的温柔的青年。
那份温柔和纯洁,不该被世人践踏。
只要,那些无聊的东西,有人替他去承受就可以了。
魔枪的火焰蕴含的不只是王权的威严,还有巴特利的孤独,彷徨和悲伤。
说什么再也无法露出微笑……
突然,池夜愣住了。她的身体中,正涌动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能量,那是比王权更为宽广的力量。
只有俯瞰万物的神,才会有这样的威仪。
远处,虞渊放下了手,他的指尖,闪烁着蓝色的火光。
“你给了她神明的权力?”枵问道。
“只是一点助力。”虞渊说道,“刚好够她拿起轰击五星。”
火焰燃尽,硝烟之中,池夜伤痕累累的手攥紧了手中的魔枪。轰击五星在她的手中,散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什么……”索托向后退了一步,“怎么可能,为什么,王权会认可你,你这家伙!”
“看到了吗?”池夜将枪尖对准了索托,然后对身后的巴特利说道,“你的悲伤和宿命,我接下了。”
“别说大话了!”索托的手中,黑雾变化出了锋利的黑色战斧向池夜劈去,池夜手中的轰击五星,环绕出了火焰组成的,猎猎飘扬的三尺红绫。
魔枪和混沌的力量相互对撞,交织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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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神秘与神秘的战斗,被愤恨驱使的毒蛇,和想要守护身后之物的花朵,同时向对方发起了决绝的冲锋。
裹挟着索托宿怨的攻击雷霆一般地砸向了渺小的少女。
纤细的魔枪,仿佛风中摇摆的芦苇一般,随时会被折断。
但是,芦苇是无法被这种程度的狂风摧毁的。
承受着仿佛可以震碎每根骨骼的冲击,池夜咬紧了牙关。她的唇角流出了一滴鲜血。
“这就是你的怨恨吗……”池夜努力控制着因为脱力而颤抖的四肢,“不过如此。”
魔枪闪烁的光芒,宛如黑暗中的提灯,微弱而清晰。
索托周身的黑雾化为了无数利刃射向池夜,池夜手中的魔枪陡然变长,白炽的虚像斩断了触手。
“你这家伙!”索托的战斧带着凌厉的风声劈落,池夜挥抢挡住,手中的鲜血自枪身滴落。
“就算举得起轰击五星,这么短的时间,你也根本驾驭不了它的力量!”
索托飞起一脚,踢飞了池夜,池夜惨叫一声,她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巴特利身边。
“池夜……”巴特利艰难地握住了池夜的手。
“我不会放弃的……”池夜用魔枪支撑起了沉重的身躯,
“我知道。”巴特利注视着池夜。他没有移开目光的理由,这是池夜为了他谱出的奋斗,他轻声说道,“展现出活下去的力量吧,地狱是关不住飞鸟的。”
池夜用力点了点头,白炽的电光和黑色的浓重雾气再次对撞在一起。池夜手中的闪电拨开了黑雾,枪尖的惊雷重重砸在了索托的肩膀上。
“可恶……”黑色的血液,自索托的肩头滴落。
“我心中的怨恨,可不只这个程度而已。”索托低声说道,“怎么可能,输给你这种局外人!”
无数的黑雾,自索托的身体中喷涌而出,直到化为了巨大的黑色台风,席卷着地上的一切。
“我的身上,背负的也不止一个人的愿望!”面对着足以让人窒息的黑暗,池夜手中的轰击五星,闪过了微弱的光芒。
风暴吞噬了少女纤弱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