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旁观者，也配来阻挠我吗！”祸斗手中的火焰，蔓延全身，最后形成了覆盖身体的燃烧铠甲。
“不配。”池夜眼中的星辰，逐渐燃烧起来，“可是，我对你的愤怒，绝对没有一点虚假！”
“什……”祸斗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燃烧着白色火焰的拳头就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颊上。
祸斗的身躯被池夜打飞了几米远，身上的铠甲也延展出了裂纹。
池夜的手被铠甲的碎片烧伤，鲜血自紧握的拳头滴落，砸在了泥土上。
就算拥有虞渊赐予的力量，她的身躯，也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而已。
祸斗挥手，烈焰的箭失射向了池夜。
少女伸出左手攥住了箭杆，她轻微用力，箭失断裂熄灭，她的左手手掌也因为烧伤变得皮开肉绽。
祸斗站起身来，冲向了池夜，闪烁着火光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池夜的小腹上。
“……”池夜咬牙，咳出了一口鲜血，然后一掌推开了祸斗。
不再需要更多花哨的神秘展开，仅仅是拳头和拳头的碰撞，已经可以表明两个人的信念和决心了。
白色和赤色的烈焰交织在了一起，池夜和祸斗的身上同时增添了一道伤口。
但是双方都没有退步，交织的火焰中，两道身影飞快地游移闪烁着。
经过了几个回合的交锋，祸斗勉强支撑着身躯，看着同样伤痕累累的对手。
池夜用最后的力气支撑连站稳都很困难的身子。
汗水流进了伤口之中，钻心地痛，发辫也在刚才的战斗中散开，狼狈地披散在肩上。
池夜喘着粗气，注视着眼前不肯放弃的对手。
“看来，你这家伙是真的想把命搭在这里。”祸斗扯开了身上破碎的火焰铠甲。
“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活着回去的。”池夜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拳头，“我可是答应过很多人，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我的朋友，都死在了人类手中……我只答应了自己，燃烧自己，毁灭人类，直到我毁灭的那一刻。”
“所以……”
祸斗露出了绝望的微笑，他手中的烈焰，忽然盛大无比。
以少年自己为圆心，炽热的火焰在雨幕中爆裂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那是他焚烧最后的生命所激发的火焰，是他终极的仇恨。
池夜纤细的身影被盛大的火焰吞噬，焚毁。但她颈间吊坠的火焰，却没有半分减弱的趋势。
城墙之上的虞渊攥紧了拳头。他的手中，最高神的力量正在凝聚。
然后，他又按住了自己的手。
他在这个时空可以自由使用的神力，已经用尽了。池夜是预言中动摇白鸟统御世界的阿波菲斯，如今，祸斗已经失去了动摇世界根基的力量，它是死是活，早已和自己无关。
让阿波菲斯死在月曜的篇章，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心为什么在隐隐作痛。虞渊的手按在了胸膛上。
他是最高的神明，是世界的管理者，他对人类的爱，并非针对特定的一人，只是爱读他们谱写的故事和奇迹而已……
可是，他却根本无法将视线从少女的背影上移开。
-
憎恨一切，燃烧一切，毁灭一切……
就算自己输了，也要将穷奇和这个女人的生命粉碎。
祸斗发出了癫狂的微笑。
突然，他愣住了。
火海之中，池夜紧咬着牙关，驱动着被火焰烧灼的身躯施展着神秘。
纯净的小苍兰花苞，自火海之中绽放。
可是，并没有像祸斗猜想的那样，少女会用神秘保护自己。然后，延烧的火焰会将穷奇的元神焚烧殆尽。
小苍兰温柔地绽放，火焰之中，带有着清新的香气，同雪白的花瓣一起，温柔地包裹住了愤怒的祸斗。
在花瓣的隔绝下，失去了火源的烈焰没有继续燃烧。而池夜瘦弱的身躯，也完全暴露在了火焰之中。
穷奇的元神，双翼的轮廓即将勾勒完全。
“呵……”祸斗无力地垂下了肩膀，他看着花瓣外孤身一人站在火海中的池夜，不甘地说道，“你这人，还真是恶心啊。”
“你真的相信，那些诛杀我朋友和家人的人类，会有光明的未来吗？”
“我不知道。”池夜摇了摇头，她回身，注视着城墙之上站立的神明，“曾经，有个人告诉过我，人类可以到达星辰与大海之外的奇迹。”
“这就是支撑你做到这个地步的信念吗？”祸斗看着全身都在燃烧的池夜。
“一部分是，这确实是个很美的理想。”池夜点头承认，“我只是世界上最为平凡的一个普通人而已，我没见过奇迹的瑰丽，也没见过炼狱的丑陋。无法完全认同圣人的理想，也没法完全否定恶人的罪行。”
“荒唐，”祸斗冷哼了一声，“人总是需要什么东西才能活下去。”
“是啊，确实荒唐。”池夜自嘲地笑了笑，“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但是，无法完全认同，又不能全部否定。两边都没差的情况下，我还是想要，回应人们善意的期待。”
“你这么微小的力量，又做得了什么？”
“即使把这条命搭上，我也做不了什么。”池夜说道，“但是支撑人活下去的东西，不需要什么复杂的逻辑，就像你那没有来由的仇恨而已。”
“最后，你还是要来否定我的信念吗？”
“不，我说过了，我不会否认你的信念，再怎样扭曲的信念，都只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想保护棠彩。”
“人类那么多，固然混着几个人渣，妖怪里不也有只会追逐鲜血的妖祸吗？”池夜用温柔地眼神注视着火海之外安静燃烧的穷奇元神，“临死之前，你该看清这一点了。棠彩和肃翎，都为着与自己不同的种族献出了生命。内心所怀的东西……”
池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微笑着说:“人类和妖怪，说不定连神明也是，我们的心里，都装着相同的梦想和爱啊。”
“……”燃尽了生命的祸斗，代表生命的火焰开始逐渐消亡，突然，他张开嘴巴，悲戚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少年抬头看着天空中细密的雨帘，双眼中渗出了泪水，“要是，人类都是你这样的，该多好啊。”
“有比我伟大许多的人。”池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肃翎苍老但是坚定的身姿。
“传颂别人伟业和梦想的旁观者，你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吧，”祸斗注视着池夜满溢着星光的眼睛，苦笑着说道，“旁观者啊，你的奋斗，我认可了，确实是不同于我晦暗生命的精彩。”
“不过先说好，就算有你这样的人在，我的仇恨也不会被轻易化解的。”
雨幕洗去了祸斗身上的血渍，那一刻，他似乎，又变成了几百年那个干净温柔的少年。
少年合上了赤色的眼眸，安然躺在了小苍兰的花朵之中，陷入了永远无法醒来的梦。
“果然，单靠仇恨走不到最后，”临死前，池夜听到了少年最后的絮语，“好想，睡在一个没有任何纷争与愤怒的地方啊……”
纯白的火焰温柔地包裹住了少年的尸体。
-
大雨浇熄了祸斗的火焰。
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池夜躺倒在了湿润的土地上。
穷奇的元神已经构筑出了亮片一般的羽翼，不带任何留恋的，飞向了雨幕之外的远方。
那是属于女孩的，崭新的梦和人生。
“勇敢地，活下去吧。”池夜用尽力气伸出手，对自己曾经的朋友这样祈愿。
然后，少女满是烧痕的手无力地垂落。
时空的混乱，应该解决了吧……现在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眼皮变重了，好想睡觉。可是，要是睡着的话，恐怕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池夜可以感受到，严重烧伤的身躯，各处都在崩坏的事实。
现在，除去她还在硬撑的意识。“池夜”在这一时空的概念，不过就是一具残破的尸体而已。
好困啊，撑不住了……
大叔，快来救我啊……
池夜的眼中，星辰的光芒正逐渐熄灭。
“星辰和大海，这里都看不到呢。”
灰色的雨幕中，死去的少女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