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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巨树在阴郁的天空下破碎,回归于神秘的虚无。
被命运选中的少女随着神父化为泡影的梦想一起坠入尘土。
……
“!”躺在地上的池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头好痛,心脏也在飞速地跳动着。她眯起了眼睛,适应了眼前幽蓝的奇异灯光。
混乱的大脑整理着之前的记忆碎片。自己摧毁了银之花,然后随着破碎的银之槲一起坠落地面……
昏迷前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白色长袍的一角。
“白影……”池夜攥紧了拳头。她慢慢爬起身来,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里,好像是某处野外的洞穴,四周都是粗糙的石壁和土块。
黑暗的洞穴里,唯一的光源就是眼前的巨大的黑色容器。精密的容器上刻印着各种各样的繁杂花纹,看起来像是现代科技和古老神秘结合的产物。圆柱形状的容器里灌满了谜一般的蓝色液体。容器里,似乎浸泡着什么东西。
池夜慢慢凑近了容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怪物狰狞的面庞。怪物水汲汲的眼珠狠狠地瞪视着面前的少女。
池夜惊叫一声,吓得跌倒在了地上。容器中的怪物并没有如她预想般的那样冲破容器,用那排巨大锋利的牙齿将她撕碎。
她站起身来,才发现怪物的身体早已经残缺不堪。坚硬的鳞片残留着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碎的痕迹,四肢残破不堪,尾巴也断裂了,露出了白森森的尾骨。
她甚至无法确定这巨龙一般的怪物是否是活着的。
“已经见过我的小宠物了吗?”池夜的身后,回荡开了某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池夜猛地回身,看到了身披白色斗篷的身影。宽大的兜帽遮盖着对方的面容,无法看清长相。
“你就是白影……”池夜攥紧了胸前的小苍兰吊坠,“现在终于肯现身了吗?”
“别这么紧张。”白影摆了摆手,无奈地看了一眼池夜身前小苍兰吊坠所逸散出的白色火焰,“我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容器里的怪物是什么?”池夜警惕地注视着对方,“你这次又有什么阴谋?虞渊人在哪里?”
“小孩子问题还真多。”白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么,让我来一条条地回答你吧。容器里的孩子,叫弗栗多。这里是我和虞渊新的战场,水曜的篇章。至于你亲爱的神明大人,可能还在星之神殿里焦急地找你吧。哎呀,想想就觉得浪漫啊。”
“弗栗多……”怪物的名字引起了池夜的注意,她想起了自己曾在图书馆的某本神话记录中所看到的资料,“印地传说中的怪物?”
“没错。”白影点了点头,他展开了纤细的手臂,“池夜,你现在,就身在千年前的海外诸岛,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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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四方大陆中,位于无尽之海南端的,便是地形破碎的海外诸岛。海外诸岛坐落于海洋之上,由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岛屿拼接而成,是承载国家数量最多的大陆。
这些国家中,最强大的便是印地。自古代开始,印地便是诸岛的佼佼者。
就像东土的妖祸和极西的恶魔一样,海外诸岛也曾分布着名为“暴恶”的怪物。它们形似蝙蝠,成群出动,为海外诸岛的国家们带来了不小的灾难。
暴恶的首领,是海外诸岛传说中的巨龙恶魔“弗栗多”。千年前,手执神器“因陀罗之雷”的印地国王,单枪匹马闯入暴恶的巢穴,杀死了恶魔弗栗多,结束了暴恶和人类的战争。
能够招徕神罚之雷的神器因陀罗之雷,也在这场载入史册的战争中闻名遐迩。后世的印地国王都以继承因陀罗之雷为荣耀,将其作为印地之王的象征。
“不可能,弗栗多,应该已经被因陀罗之雷杀死了才对……”池夜用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眼前的白影,“难道说,你复活了弗栗多……”
“是的。”黑暗的洞穴中,白影点头承认,“在那位伟大的贤王离去之后,我捡到了弗栗多一块被烧焦的骨骼,利用这块骨骼加之你们那个时代的科学,再辅以这片大陆的古老神秘,弗栗多,已经快要完成自己的重生了。”
白影说的没错。巨大培养皿里弗栗多的身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生长着。再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它就会重新变成这片大陆上灾难的支配者。
池夜当机立断,她的手中释放出纯白的烈焰,烈焰化作箭矢射向了容器。白影冷哼了一声,无形的屏障挡下了火焰。
白色的烈焰在池夜手中凝聚为一把长剑,她的身体被火焰包裹,瞬间传送至容器面前,池夜挥剑劈向了容器。
一股巨大的力量击飞了池夜,她的身躯宛如被卡车撞飞一般划出一道弧线,狠狠地撞在了一侧的岩壁上。
池夜捂住侧腹,吐出了一大滩鲜血。但在被击飞的那一刻,少女手中火焰组成的利剑便已脱手,掷向了沉睡的弗栗多。
白影的身躯瞬闪至容器身前,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紧紧夹住了剑刃。白影吹了口气,小苍兰烈焰所化为的利剑便化作黑灰逸散在了空气中。
“池夜,你还真是让我火大啊。”白影的声音里隐含着蠢蠢欲动的怒火,她一把掐住了池夜的脖颈,轻松地提起了少女轻盈的身躯。
池夜死死地抓紧了白影的手臂,她的大脑中传开了缺氧的眩晕警告。
“要不要在这里把你这个烦人的小老鼠杀死呢?”白影一副为难的戏谑语气,“虞渊确实有点眼光,仅仅半年时间,你居然可以把神秘运用到如此熟练的程度。”
“哼,即使不顾生命安危也要摧毁弗栗多以保护印地的安危,该说你是圣人还是傻瓜呢?”沉吟了一会儿,白影松开了池夜的脖颈,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我倒想看看,你在这注定的命局里可以做到什么程度……”白影挥动长袍,慢慢走向了洞穴外。
“阿波菲斯么……”白影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也许,你真的可以拯救这个濒死的世界。”
“不过,”白影停下了脚步,她的手中凝聚出了纯白的长弓和箭矢,“就这样子把你还回去,未免太便宜虞渊了。”
“既然不能杀你,那么……”白影手中的箭矢对准了池夜的额头。
池夜睁大了眼睛,星辰一般的眸子中,映出了飞驰而来的箭矢。她想要站起身来躲避,但身下的泥土宛如沼泽一般,牢牢地囚禁住了她的身躯。
纯白的箭矢破碎黑暗,贯穿了池夜的额头。
没有飞溅的鲜血,也没有仿佛撕裂身体的剧痛。池夜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眼神中的火光逐渐熄灭。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白影的箭矢夺走了。
看着白影离去的背影,池夜无神的双眼中滑落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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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陀罗之雷是印地的护国神器,像北地仙境的轰击五星一般,只有拥有王族血脉才配驱使它的力量。
印地王宫,身披白纱的金发男人注视着远方的群山,他俊朗的面孔满是担忧。
印地的第34代国王弥嘉,功绩足以载入史册的一代明君。他的父亲孤身进入暴恶巢穴,用因陀罗之雷以一己之力杀死了弗栗多。弥嘉的父亲在归来后也因为失血过多痛苦死去,临死前他将因陀罗之雷和这个国家全部托付给了弥嘉。
弥嘉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他天生便有统御众生的王之才能,仅用几年时间,印地便脱离了暴恶侵扰的创伤在他的治理下走向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弥嘉爱民如子,赏罚有度,百姓们尊称他为“太阳王”。
他也确实如太阳般闪耀,恩泽着印地的一切生灵。
“大王,”印地的祭司虞渊走上了城墙,看着眼神上写满担忧的弥嘉,“大王是在担心来生公主吗?”
弥嘉并非完美无缺,他身体羸弱,无法掌握神器因陀罗之雷,因此神器由他鲜少露面的妹妹来生传承。来生公主出门皆戴着一张漆黑的简朴面具,从不以面目示人,百姓们只知道她是弥嘉的妹妹。民间的说法是,因为对哥哥弥嘉的爱,来生公主舍弃了样貌和姓名,甘心做太阳的影子。哥哥弥嘉是太阳之子,那么来生公主便是天边隐秘的孤月,为哥哥和印地击落所有暗箭。
“不止。”弥嘉摇了摇头,“弗栗多是暴恶的首领,为什么父亲杀死弗栗多后,周边的暴恶依然没有一点销声匿迹的痕迹,这几天反而更加猖狂了……”
“大王,你心里不是已经有自己的论断了吗?”虞渊抽开了头上的黑色发带,梳理着乱糟糟的头发,又重新绑好了头顶的马尾,“今天风还真大啊。”
“为什么不剪短发?”弥嘉回身看着虞渊。
“本来有换发型的打算,不过某人给了我这条发带当礼物,剪发这种念头也只能放弃了。”虞渊耸了耸肩,颇为无奈地说。
“弗栗多没死,陛下是这么想的吧。”虞渊问道。
弥嘉点了点头,然后静默地走下了城墙。
高举王座的太阳王,在虞渊的眼中。那纤细的身影竟宛如风中的芦苇一般脆弱。
虞渊注视着太阳王弥嘉的背影。他的身影和他那似乎永远都游刃有余的姿态仿佛隐藏于山野的迷雾,难以琢磨。
但身为最高神,他看到了弥嘉的挣扎,迷雾之中似乎有两股力量,在不断地撕扯动摇着弥嘉。
虞渊没有说话,被两难的愿望拉扯的人不止弥嘉一个。他这次,也是为了某个星辰一样闪耀的少女来的。
“水曜的篇章,看来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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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戴漆黑鬼面的银发女子行走在颓废的赤色旷野之中。她的黑色衣袍上沾染着暴恶的灰色血液,在太阳的微芒下闪烁着腐朽的光芒。
天空中盘旋着一道死亡的阴影,是一只觅食的暴恶。暴恶四只猩红的眼眸睥睨着地面,寻求着足以饱腹的猎物。
它的目光定格在了毫无防备在旷野行走的女子身上。暴恶发出了刺耳的嚎叫声,它深灰色的身体宛如炮弹一般自天空俯冲,尖锐的爪子裹挟着凌厉的风声,袭向女子的头颅。
“嗡”。
女子的身旁闪过了一道炽热的黑色闪电。漆黑的闪电瞬间洞穿了暴恶的胸膛。暴恶摔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没有了声音。
没有人敢只身前往印地城外,稍有不慎便会被暴恶的利爪撕成碎片,成为怪物的食物。除她之外。
漆黑的雷光环绕着她的身躯,那是神明的惩罚之雷。来生,因陀罗之雷的宿主,太阳王弥嘉的妹妹,印地最坚决隐忍的守护者。
几只暴恶顺着嶙峋的山石包围了来生。来生挥手,无数漆黑的天雷滚落,暴恶在瞬间化为黑灰。
有些不对劲……来生停下了脚步。暴恶如此聚集地分布,就如发现了什么猎物一般。她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某个山洞。难道是有前来印地的旅人遭遇了暴恶吗……
迟疑了一会儿,来生来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之中。手中燃起了漆黑的雷电,微弱的光芒映照着她前进的道路。
洞穴的最深处,几只暴恶环绕着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但不知为何却不敢上前。
来生抬手,漆黑的雷电摧枯拉朽一般撕裂了暴恶们的身躯。
踏过暴恶漆黑的鲜血,来生看到的,是一个受伤的女孩。
黑发的少女,身着印地的服饰,无力地倚靠在石壁上。她的右手捂住了左肩,鲜血正不断地从指缝中涌出。
“你是印地的居民吗?”打量着女孩的衣饰,来生问道。
“……”女孩张开了被鲜血糊住的双眼。星辰一般清澈闪耀的眸子,一时之间让来生面具下的表情为之动容。
“我不知道……”女孩有些迷惘地说。
“不知道?”来生皱起了眉头,“你还能想起什么?”
“……什么都,想不起来。”女孩用左手捂住了额头,皱起眉头努力地回忆着。
不行,脑海中,只有某些记忆的残片。
“连名字也不知道了吗?”来生抱起了少女轻盈的身躯,向洞外走去。
“名字……”少女倚靠着青年的肩膀,“我的名字……”
像一个溺水的人,在寒冷的深渊中狂乱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闪着微光的记忆碎片,闪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嘴唇虚弱地吐露了两个字节:“池夜。”
洞穴尽头某个守望的身影,化为了消失的蓝色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