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九月一日下午五点三十。
由于是开学第一天，老师出奇的没有拖堂，某重点高中的普通jk也迎来了和课程表上一致的放学时间。
虽然，她今天值日，所以几乎成了学校里最晚走的那一个，但至少是享受了一波早点回家的红利。
对学生来说最幸福的除了考试考好就是早点放学了……
虽然由于老师天天拖堂所以这个幸福已经变成按时放学就是了。
没办法，高中了嘛。
换掉身上肥大的运动服，散开扎成马尾的长发，拿偷藏在背包夹层里的手机照了照，确定无误后，叶羽走出教室，咔嚓一声锁上了门。
转身时没有没有对上班主任和蔼的眼神，OK，安全。
夕阳之下，少女披头散发，脚步踢踢踏踏，班主任老师看着监控，表示明天训话。
学校是给你打扮的地方吗？！
对此毫不知情的叶羽迈着小碎步，哼着歌离开了校园。
北海一中建在市中心，是北海市最好的高中。如今正是车与人流量的高峰期，校门口的公路上已是车水马龙，只有校门口的一段人行道略微幽静，此刻很少看到人影。
太阳尚未完全落下，教室里的灯光正在接连熄灭，叶羽回头看着在耀目日光下渐渐暗下去的校园，轻轻理了理被风吹起的长发。
人与风景皆唯美，可胜人间墨丹青。
不知不觉，已经高二了……
除了学的知识，仿佛什么都没变。
不分班，以免学生熟悉新环境浪费时间影响学习。不换老师，以免不了解学生无法及时发现学习生活上的问题。
叶羽感觉一切都平静得仿佛静止。
虽然平淡，不过也不错呢……这就是正常的高中生活吧。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擦过自己的身体倒在脚下，叶羽回过头来，低头看向地面。
入目是伏在地上，穿着白色复古衣裙，柔软青丝凌乱披散的娇小身影。
一动不动。
女孩子吗……这个年龄不像是碰瓷的。
“喂……没事吧？”
叶羽诧异地蹲下身子抱起摔倒的女孩，并把她的姿势从俯卧改成了仰躺，也就在这时，叶羽看到了女孩的容颜。
大约十一二岁上下，五官精致，眉目如画，柔软黑发静静依偎在耳边，美得仿佛匠人精心雕琢的人偶。
“……嗯……”耳边传来女孩细若蚊呐的呻吟，纤长的睫毛微微一动，女孩慢慢睁开了闪着莹莹水光的美丽眼眸。
仿佛琥珀般纯净透彻，虽然年幼，但已倾国倾城。
叶羽眨了眨眼睛。
好……萌……啊……
如果有什么东西是全年龄通杀的，那应该就是小萝莉了吧……
比小奶猫还可爱，叶羽甚至有种想摸摸头再亲两口的冲动。
女孩躺在叶羽怀里，略微失神地看着叶羽的容颜，琥珀色的瞳眸盈盈闪动，忽而染上了一丝慌乱，她挣扎着从叶羽怀里逃了出来，踉踉跄跄地向远方跑去，很快消失不见。
“喂！”
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你跑什么……
奇怪的小萝莉。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叶羽耸了耸肩正欲起身离开，眼前却忽然一片血红。
叶羽下意识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扶住额头，略微闭上了眼睛，眉心处隐隐现出红光，片刻后再睁开时，眼前已一切如常，只是不知为何，空气里弥漫起淡淡的血腥之气，而且，目光所及，再无人烟。
整座城市静得可怕，仿佛经历亘古时光的寂灭古城。
这是在拍恐怖片吗……
眼角余光扫到一件金属物体，离女孩跌倒地方的不远处，一把古朴的暗金色短匕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经历时光沉淀的瑰宝。
叶羽把它捡了起来，匕首很短，只有二十公分上下，入手却很沉重，大约有十几斤，刃锋处闪着寒光，透着亘古的威压。
萝莉加匕首，阿萨辛？
虚幻白影在路口拐角处飘渺闪动，叶羽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收起匕首起身朝女孩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天幕渐退，月亮已然挂上树梢，不过天空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不至于影响视线。
女孩的身影不难找寻，毕竟是萝莉，腿短，跑不快，然而不知为何，无论如何追赶，两人之间的距离都没有一丝要拉近的趋势。
叶羽抿着嘴唇停了下来，任由女孩在视线中消失，不觉间似乎穿过一道光幕，下一刻，身侧繁华都市忽而化为荒野，乌云蔽空，狂风拂过，引来惊世雷霆。
有点像游戏里的蛮荒之世。
叶羽弯腰拔起一根枯草送到口中咬了一口，幼时在村落中玩闹时尝过的味道再度袭击味蕾，确定，不是幻象。
滴答。
不大不小的雨滴渐渐落了下来，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叶羽没去在意，扔下手中的草叶，把头发理到身前戴上兜帽，而后继续迈向远处荒芜，每踏一步，眼前就暗下去一阵，脚下也越发泥泞。
仿佛从旸谷走向了幽冥。
直到眼前暗得只剩一丝微弱光感，叶羽才在荒野中停下了脚步，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连带全身服饰都被浸湿。
她轻轻眯了眯眼。
不远处的泥地里，躺了一个纤弱的身影。
身着白衣，鲜血淋漓，丝丝血水从她身下流出，染红了下面的土地，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清丽脸颊此刻却仿佛玉石般通透，像极了被折断羽翼的天使。
很美。
在看到叶羽的时候，少女淡蓝色的眼眸中闪过惊异，手指微动似乎想要从地上站起，却虚弱得只能放弃，失了血色的薄唇微微张合，传出气若游丝的话语。
“你……是……”
“路人。”叶羽把她抱进了怀里，轻声道：“别说话，你伤得很重。”
少女一怔，合上了嘴唇。
她的身体很轻，抱着几乎不费力气，因淋雨而凉沁的肌肤柔软细腻，细细感触下仍可察觉到一丝温度。
泥土的气息、少女的馨香混合浓重的血腥味闯入鼻腔，刺得叶羽有一瞬间的失神，下一刻，蓝光一闪，一把冰蓝色长剑不知从何处袭来，叶羽下意识偏过脸，却仍有一缕流光划过她的脖颈，几缕墨发连带鲜血缓缓落下，长剑坠落于地，化为星芒散去。
桃花劫吗……
叶羽低头看了看少女的脸颊，清楚地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歉意。
“你的？”
少女艰难地眨眨眼。
“放心，我没事。”
回了个温和的笑容，叶羽跪坐在地上，抱着少女柔软的躯体凝望前方，天际骤然炸响震天雷霆，恍惚间照亮了幽暗天地，隐隐现出一座巨大的坟冢。
坟冢呈圆形，占地百里，高约数十丈，墓顶伫立一把金色巨剑，其上遍布纹路，虚空中隐约现出虚幻龙影缠绕剑身，龙首之下剑气泠然，恍若皇者君临。
其下碑林遍布，残破刀兵四散零落，少女的鲜血随着雨水缓缓流动，在地面上汇出万千道纹。
澄澈蓝眸微微闭合，仿佛已经到了极限，身后传来极为轻微的脚步声，叶羽不动声色地在少女后颈按了一下，确认她已经昏迷后轻声开口：“出来吧。”
没有回音，一座石碑却轰然炸开，其內冒出黑气，隐约化为兽形。
人身虎首，背生双翼，凶狠绝戾。
“我叫的好像不是你……”叶羽抿唇苦笑，倾下身体为少女挡住落下的雨滴，一手为枕，一手抚上少女的脸颊，理顺了她凌乱的长发。
血色兽瞳扫过地面，当发现抱在一起的两名少女时，凶兽忽而仰天怒吼，原本肌肉狰狞的半人之躯爆起条条经络，刹那间化为猛虎之形，兽爪裂空，撕裂天穹。
地面忽而亮起阵纹，数十道缠绕业火的漆黑锁链缚住凶兽身躯，硬生生将它按在了地面上，大地沉落，雨水汇集。
“你很勇敢。”略显稚嫩的冰冷之音响起，白衣女孩从叶羽身后走出，站在叶羽身前俯视她的容颜。
“勇不勇敢的另说，我只想知道你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叶羽慢慢抬头，直视女孩的眼眸。
那是仿若滴血的猩红之色。
女孩默然无言，右手一招，叶羽身上泛起淡淡荧光，传入女孩手中化为短匕。
“抱歉。”她轻声开口：“我需要你的身体。”
“所以，”叶羽稍微歪头：“你是让我去死？”
“……是。”
“理由。”
“我想活。”女孩淡淡道：“你的身体和灵力契合度很高，用于夺舍很合适。”
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邪念。
“原来这是你的墓。”
没有太过惊异，叶羽向前倾了倾身体，眼神在女孩脸上慢慢扫视，女孩面无表情，只是略微偏开了眼眸。
铮。
金属碎裂之音爆响，女孩身后，凶兽身上的一条锁链赫然断裂，化为点点黑芒消散。
“那是什么？”
“穷奇。”女孩简单回应：“我现在不是它的对手。”
“我死了就是了？”叶羽歪头微笑。
“……有了身体就可以。”
“原来如此。”叶羽低头摸了摸少女的脸庞，“她是你打成这样的？”
“是。”
“有仇？”
“是。”
“不死不休？不能放过她？”
“……不是，可以。”
叶羽忽然很想笑，“平时我话就不多，没想到你话比我还少。”
女孩没说话，慢慢抬手，短匕之上冷光森寒。
“还有什么愿望吗？”她如此问道。
“有啊。”叶羽温柔地把少女的头放到了自己大腿上，抬眸微笑：“我今晚想吃炸鸡，可以吗？”
光洁莹白的脸庞在雨水滋润下越发柔和，黑眸迷离，美若晨曦，映得面前的人有些晃神。
“你可以再换一个。”
女孩慢慢闭上眼睛，身体与手中短匕一起化为光影。
“觉得没什么意义吗……”叶羽抿唇轻笑，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那么，你的名字。”
女孩的睫毛微微颤动，所有的声音被穷奇的咆哮遮掩，血光乍起，业火之链条条碎裂，庞大的躯体猛地扑了过来，下一刻，女孩咬着嘴唇，手中的匕首倏地下落。
断魂。
雨停，血月光辉洒落，映照此地荒芜。
叶羽背后爆起虚影，狰狞古神之形凌于天堑，磅礴威压引得天地色变，飓风割裂穷奇双翼，凶兽坠落，地脉撼动。
当眼前再度清晰之时，视角已经略有不同，高度变化不大，只是已经没有了那个绝美的少女，取而代之的是戾啸挣扎的穷奇。
叶羽，十六岁。
脑海中只有极其简单的讯息，指间略微粘稠，是怀中人的血。
夺舍完成。
记忆接收不完全倒也算正常，慢慢的总会想起，虽然不可能事无巨细，不过粗略了解总归是没问题。
她轻轻叹了口气，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空中画出阵纹。
“星魁北斗，人主浮生。血灵耀世，破法万象。”
随着清脆的吟咏，鲜血在灵力加持下凌空停滞，逐渐放大为数丈方圆的红色法阵，而后化为点点红芒融入地面，镌刻在穷奇脚下。
灵力汇聚，天地呼应，血月光辉下万千灵气聚为巨剑，悬空浮在穷奇头顶，坟冢之上，龙影响应，慢慢缠绕在巨剑之上。
“吾名……月倾。”
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回应，古神虚影握住巨剑，剑芒现，天火落，万物寂灭。
一切仿佛回归原初。
锋芒散去，穷奇湮灭之地遗留一颗散发淡淡荧光的白色圆球，月倾伸手一握，将它抓到了手心。
荒野变换，重归繁华都市。
皓月当空，银辉洒落静谧人间。
寂寥无人的幽暗小巷，少女单膝跪地，扶着额头闭目许久，才慢慢理顺了动荡的魂海。
不过是动用了一次神魂，居然会伤成这样……
若不是借助了地脉，说不定自己此刻已经灰飞烟灭了。
漆黑中透出一丝血色的眸子看向一旁重伤昏迷的少女，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虽然杀你的是我，不过你不该为她求情……
算了。
既然答应了你，那就留她一命。
玉指在少女脉门上按了一下，淡淡荧光笼罩少女身躯，月倾挥手划开空间，将少女的身体放进空间裂隙，待空间恢复原状，她慢慢站了起来，把那颗核桃大小的圆球放到眼前细细打量。
穷奇的内丹。
灵力未复，这个应该会起到作用，至于那个女人，先关起来半死不活地吊着算了，等自己恢复了再想办法治好她。
夺舍之体，大概要个百八十年吧，说是放过，倒像是变相监禁。
她自嘲地笑笑，把内丹放进口袋，指尖却触到了一个冰冷的方形物体。
放至眼前，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看到上面映照出的绝美容颜。
镜子吗……
她细细打量着那张脸。
莹润无暇，美若梦幻。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居然看呆了，真的很丢人。
她只有十六岁……
月倾不想假惺惺地说什么对不起，鳄鱼的眼泪很恶心。
如果你有家人，我会帮你照顾好，护她们一世周全。
如果有人发现了要帮你报仇，那这个因果，我也担了。
这是我欠的债。
月倾抿着嘴唇，凭着模糊的记忆走向那人的家。
那个，名为叶羽的女孩。
神魂未定，最好不要再动用术法，也正好趁这段路程消化一下记忆，顺带看看，这个陌生的人间。
左手上腕表的指针一颤一颤地转动，最终汇于中心处的一线，午夜已至，新的一天开始。
“你走错路了。”耳边忽而响起一个声音。
“怎么可能……”月倾随口一答，魂海却忽的一震，她慢慢转过脸，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女巧笑盈盈，明亮的眼眸里闪着光芒。
明明就是夺舍的你为什么感觉你比我高……
不对，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走这条路回家当然没问题，不过路上可没有卖炸鸡的。”
少女手中汇聚炫目光芒，慢慢凝为一朵纯净的百合，在月倾还没回过神来之前放到了她的手里，让花蕊指向自己。
“不好意思，朋友多，应酬也多，所以回来晚了。”
那是，比手中花朵还要美好的微笑。
“你好，我回魂了，月倾酱。”
天际星陨，隐有流光现，映照两张一模一样的容颜。
她下意识唤出匕首，然后，被那个身影一把握住。
繁华都市、幻彩霓虹之外忽而燃起汹涌业火，火舌肆虐，灼烧人世。
有人手执罗盘，指向远处不夜城池。
卦曰：潜龙在渊。
或可扼其于未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