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龙一阵头皮发麻，额头出了细汉，承受着青青的视线鞭笞。
“我当佣兵的契机，应该是我十二岁那一年遇到了的一件事吧……。”
萧龙没想到，杰克还一本正经地说起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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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在铁匠铺当学徒，每天起早贪黑，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日子虽然清苦，但是那份工作还是父母花了一笔钱才谋求到的，我很珍惜。
十二岁那一年，那天，又是一个阳光明艳的上午，是个好天气。凉爽的风，时强时弱，吹动着铁匠铺旁边的柱子上的招牌旗帜。
一些老人，闲情逸致地坐在自家门口的屋檐下或者门口树荫下，旁边放着一个小方桌，上面摆着一壶茶和三两个杯子，享受着那份安乐。
对于我们这些常年在火炉旁边的人，也很喜欢那种天气，能很大程度上缓解火炉毒辣辣的热。
铁匠铺附近有一家包子铺，从铁匠铺左边走三十米左右。我们经常去那里买包子当早点，和那儿的老板很熟。当时，我们正在打造一批农具，急着交货。我们远远就听到了包子铺老板喊着“抓小偷”的声音，停下了手里的活，往包子铺看去。
附近的居民听到声音，立刻跑了过去。然后，我看到，两个和我一般大的少年一前一后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他俩跑进铁匠铺对面的巷子，被后边追着的大人们逮住了。
大人们把他俩拖到了大街上，包围了起来。铁匠铺旁边的屋主人和我们也很熟悉，他正在二楼，看着街道那头。
我从房子侧面的楼梯上去，站在他旁边观望，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那两少年缩在一起，害怕得瑟瑟发抖，不敢看人们愤怒的眼睛。从他俩的衣服质量来看，并不是街上的乞丐，应该是贫困家庭的孩子。
“打死他们，竟敢偷东西！”
“这是哪家的小孩？快点叫他父母过来，一点教养也没有。”
“打断他俩的手，看他俩还敢不敢再偷东西！”
“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肯定也是一个祸害。”
“这两个小杂种。”
“简直不是个东西。”
像这样之类的训斥声、谩骂声和恐吓声，成了一片。
不过，我最后意识到，那个场景就像干柴遇到了火星，一点就着，越烧越猛烈，慢慢走向失控的局面。没有人试图阻止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处在愤怒中。
不知道是谁带头踢了一脚，就像洪流找到了宣泄口一样，打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下手越来越重。尽管两个孩子不停地哭号，不停地求饶，不过大人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人们的眼睛变得暴戾，就像凶残的野兽一样。
在我的故乡那一带，孩子不听话就打，打到听话为止;孩子不认错就打，打到认错为止;孩子不按照父母的安排去做就打，打到服从安排为止等等。总而言之，父母教育孩子的唯一手段就是——打。
那两个孩子当时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说不出话了，可是人们一边打还一边嚷嚷着让他们认错。见他们死不认错，就越来越气，越打越重。
“别打了！别打了！要打死人了！”
有人发现了不对，大声呼喊。红了眼的大人们恢复了一点理智，如梦清醒的样子。
此时，地上的两个孩子已经无法动弹。有人懦懦怯怯地伸手过去探鼻息，大人们也跟着紧张起来，凝视着那只伸过去的手，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
那只手像被火烧一样缩了回去，所有人吓了一跳，惊慌态。
最外围的人一看情况不妙，说了句“我在外边什么都没干，不关我的事。”后，逃走了。
人，一下子逃跑了一大半。里面的一些人，有一些也撒谎说自己没动手，跟着逃跑了。
“都是你，是你先动手的。”
有人指着一个人，大声指责。
“我只是轻轻地打了他一下，你为什么这么狠心，用那么粗的棍子打这么小得孩子？”
那人慌忙为自己辩解。
“我就打了他一下，不关我的事。”
“我也是。”
“我也是。”
……。
像这样之类的话，成了一片。人们开始相互推卸责任，仿佛从头到尾他们没有参与一样。
不知谁说了一句“都是包子铺老板的错。”后，我看到，人们恐慌的眼中出现了希望。他们就像在沙漠中长途跋涉许久终于找到水源一样的旅客，眼中有了兴奋和庆幸的神色。
人们纷纷指责包子铺老板，一片谩骂，包子铺老板成了罪魁祸首。
这事最后是镇长亲自处理的。有意思的是，那些动手的人一个都没有遗漏地被逮捕了。
因为，外围的人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为了证明自己站在外边没有动手只是看热闹，指证了里边动手的人。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他们对受害者的两家进行了一笔很大的赔偿。情节严重的几个人被关押半个月后释放。
包子铺老板并没有被关进去，但是他的包子铺第二天永远关门了。他离开了那个小镇，我看着他租用了三辆马车把值钱的家当搬走。因为他成了人们口中的罪魁祸首，悲剧的始作俑者，已经没法再在小镇待下去了。
当时站在楼上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我，目瞪口呆。
我忽然很想离开那个小镇，感觉那里就像一个地狱。 人们总是用道德之类的去攻击他人，好像生怕别人怀疑他没有道德一样。人们总是说着不负责任的话，不为他人考虑。一旦造成了惨剧，他们就会不负责任地互相推诿，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仿佛自己也是受害者一样。
我跟父母说，我想出去闯荡，去赚大钱，不想当铁匠。毕竟，铁匠铺的活只能勉强糊口，只能算是一份稳定的工作。
用了半年时间，父母终于被我说服。我离开故乡的最开始三年，去了很多地方。但是，每个地方都有着故乡的影子，仿佛无论去哪都一样。只要有人的地方，人心都是一样。只是有些地方的人把那些东西，一定程度上藏起来了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