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亚没有回家,在海边躺了一晚上。
黎明的曙光,划破天际,圣洁而辉煌。
神圣的光辉,驱逐了世界的黑暗,世界仿佛焕然一新。
提亚睁开眼睛,站在沙滩上,站在阳光下。
灿烂的阳光,仿佛透过他的身体,他仿佛透明人一样,不复存在。
提亚朦胧的眼中世界,变得明显。
港湾区熟悉的建筑群印入眼穹。搬运工们一如既往地涌向码头,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一艘艘货船,载着满满的货物,停靠在码头岸边。工头大声要喝着,搬运工们就像养殖场的鸡奔向拿着一盆谷子的饲养员一样,把工头团团围住。
提亚看着那样的日常,恍惚中,码头上浮现出了那个曾经和搬运工们抢活干的少年的影子……。
他的嘴角,隐隐有了一丝笑意,一闪而逝。
“父亲!你忘记拿东西了!”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黝黑的皮肤,这本是渔民们的特征。他手里拿着烟斗和烟袋,跑向海边的渔船边的中年渔夫。
少年洪亮的声音,把提亚拉回现实。
“我们先赚钱,存够钱后再买一条渔船,我们去打渔怎么样?卖掉鱼后,我们把钱存起来,再去买一条更大的渔船,去更远的地方捕鱼。”
莫斯兴奋的声音,在提亚脑海中响起。
提亚胸口一闷,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沙滩上。他的眼睛是红的,手成了魔兽形态,手背上的纹章一闪一闪地发光。
他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手颤抖地抓紧沙子。
这是神族常见的暴走迹象,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失理智,沦为茹毛饮血的怪物。
提亚身后又传来了轻轻踩在沙滩上的脚步声。
沙滩上偶尔路过的渔民停足观望,痴迷于那个年轻女子的美。
她一身青纱,身姿妙曼,漫步踩在沙滩上就像在翩翩起舞一样。一头齐腰长发,黑亮柔顺,戴着一条半透明的青色面纱。她神情冷漠,拒人千里,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她来到提亚身后,古井无波的眼中,有了一丝别样的涟漪。
女子拿出一个手镯,戴在了提亚的手上,紧接着提亚手背闪光的纹章又恢复了原样。
这不是普通的手镯,是神族特制的抑魔圈,可以抑制使用者的魔力。
提亚的眼睛,红色淡去,变得清明。
他没有回头,只看着放在他手上的那一只白皙而纤细的手。
“跟我走吧。”
她的声音很柔,隐约带着几分不忍,几分期许。
“去哪?”
“去哪都行!”
提亚没有回答,没有回头。他闭上眼睛,抽出了自己的手,站了起来。
那抽出的手,正是他的回答。
竹音脸色一白,忍住了某种冲动,声音哽咽。
“当年,轮回桥考试前,明明是我更早发现了提亚的不安和烦躁。但是,没想到是他们先帮提亚消除了困境。看着提亚和他们走下山的时候,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心里又焦急又害怕。直到今日,我想着如果当时是我帮助了提亚,那么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婉约的柔情,带着几分苦楚,几分悲戚,融入了海风风中,试图吹进了某人的心里。
无论谁看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温柔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子,都会心软,恨不得用尽一切去呵护她。
“忘掉我吧……不要再凝视着我……不要再来找到我……你认识的那个人,早在许多年前就死了。”
提亚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
如果心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隐隐作痛?
早在多年以前,他就仿佛置身于扭曲而动荡的黑暗世界中心。在那不知道谁布置下的陷阱,无法自拔,无法解脱,被无尽的黑暗侵蚀,逐渐消失,不复存在。
改变的、无法改变的、疯狂的、还没有疯狂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在神隐山等你,我会一直等!等到永远!等到你来为止!”
竹音压抑着想要用尽全身力气呼喊的冲动,在提亚身后说道。
过了一会儿,竹音离开了,她实在无法再站在提亚的面前,因为她不想伤害到他。
竹音走了很久,提亚才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镯,把它摘了下来,埋在了沙滩里。
暴走对于神族来说或许是悲剧,但是对于他来说,更多的是幸福。
艾伯特送走了归隐神族的十六夜天明,进了书房,脸上没了笑容。
十六夜天明是归隐神族中的强者,有三级纹章。他时常代表归隐神族去各系神族办理一些事物,所以各系神族的核心人物都见过他。
丽文见艾伯特脸色不好,想着是不是十六夜天明说了什么不好的事。
“十六夜大人这次来是因为什么事?”
十六夜天明一般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会出神隐山,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他是我叫来的。我想撮合提亚和他的女儿十六夜竹音。虽然十六夜天明对这门亲事也很满意,但是提亚……。”
“你不是答应了雷奥纳多陛下的亲事吗?为什么还要这样?”
对于丽文来说,她觉得王族的这门亲事更合适,更加能凸显提亚的出众。
毕竟,凯琳是雷奥纳多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说明了他对提亚的看中和认可。
“我思来想去,觉得王族的这门亲事不合适。”
艾伯特有许多事情不方便直接和丽文说,丽文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添麻烦。
“我觉得很合适。竹音那个丫头长得也很俊俏,和提亚的话,倒是也很班配。不过,梅丽可公主可是帝都青年才俊仰慕的第一美女,和提亚更合适。”
艾伯特不想和丽文解释那么多,因为他知道,提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当年发生那件事后,他就已经深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
这些年,他一直留意提亚的举动,越来越不放心。
“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人身上了,也许只有他才能帮助提亚。”
“谁?提亚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以提亚的天资,迟早会解决的,你不要担心。”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这些年,提亚无论什么事都处理得圆圆满满,帝都不知道有多少大贵族的夫人想把他们的女儿推荐给我。”
丽文谈起自己的儿子,一脸骄傲。
艾伯特心里烦躁,不想待在这。
“你去哪?”
“去找乔休尔。”
“你去找他做什么?他不是大长老那一边的人吗?”
“这段时间神族中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布雷塔·斯巴达的诅咒魂牌亮了,说明他的纹章即将觉醒了。而且,乔休尔一家离开了都一段时间,想来是去见布雷塔了。”
“哼,他走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丽文有些醋意。在她看来,卡萨帝都有一个天才就够了,再来一个,会分掉提亚身上的光芒。
艾伯特摇摇头,直接走了。
现在十六夜竹音没法帮助提亚解除心结,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布雷塔·斯巴达身上。毕竟,布雷塔是提亚的好友,又是帝都的天才,一定有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