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树木成片倒下,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吱呀声。身旁及腰高的灌木丛不知什么时候起早已没了踪影,似乎邪魔还在不停地吞噬着周围的植物。
当四周逐渐变得空旷后,一棵佝偻的枯木突兀地出现在椰子视线内。它只有一人多高,放在原本的树林里只是毫不起眼的存在,似乎在回应着椰子的视线一般,树干正对他的那面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口器在昏暗的月光下缓慢蠕动着,一滩恶心的黏液涌了出来,所有利齿都闪烁着金属光芒。
“看来正主已经找到了,但很可惜他挡住了我们回去的路。”椰子拉满弓弦,随着手指松开,激射而出的箭矢直奔邪魔的嘴中飞去。
“叮!”一道黑影飞速挡在枯树面前,弹开了看似必中的一箭,枯树仿佛被激怒了一般,扭动着笨重的身子,再次发出尖锐的吼叫声。而挡住箭矢的黑影则灵活无比,像是鞭子一般在枯树的周围疯狂挥舞着,眨眼之间,三四根倒在地上的树木便被黑影拖进这张巨口之中,纷纷化为碎木屑。
“咝....看来它打算最后再吃掉我们。”玲儿艰难的转过身体,此时她的两条手臂已经开始水肿,仅仅是转过身体的动作就让她疼得龇牙咧嘴。“我这个样子应该是很难跑掉了,虽然它拥有一定智力,但好在邪魔化尚早,智商并不高。”少女喘了口气,说道“一会儿我来做诱饵,你回去寻求支援,放任不管整个村落都会遭殃的。”
“你...”椰子有些迟疑。
就在两人谈话期间,黑影已经飞速扫空了周围的区域,半径百米的范围内只剩下两人一树和一地的碎木屑,看来已经没时间犹豫了。
“不用担心,迅兔族对速度可是很有自信的,绝对能撑到你跑回围墙里面的!”少女紧咬着牙,咧开嘴,露出一个不能算是多好看的微笑,可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让椰子怔住了“我可是军人啊,放心把后背托付给我吧!”
这次还不等椰子开口,身旁的娇小身影就化作一道残影窜了出去,只剩下破损严重的外套飘落原地,而一把雪亮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咬在嘴中。迎着几道黑影,少女极速向着和围墙相反的方向冲去,和枯树邪魔越来越近,少女也终于看清了这些飞舞的黑影。
“!”这是如碗口粗大小的藤蔓,从枯树邪魔的根系上蔓延而出,灵活的向少女包围过来。咬着匕首巧妙招架开一条挡路的藤蔓,少女的速度丝毫不减,径直越过了枯树邪魔。
而后者似乎觉得自己被弱小的食物戏耍了,不知从哪个器官中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嘴里的利齿更是咬的咔咔作响,越来越多的藤蔓向少女激射而去,笨重的枯树本体也缓缓向后方转去。
少女在一片砸落的阴影中反复横跳,看似惊险万分,却总能在最后关头避开致命的锤击。直到枯树完全转过了身,少女突然仰下身躯,贴着地面躲掉了横扫而过的藤蔓。看着数不清的黑影从头顶飞掠向前,她大大的眼睛中竟露出一丝笑意,鲜艳的红色就像冰盖下奔涌的烈火。起身竟回头跑向了枯树,双脚猛地用力蹬地,跳上了还没从僵直中恢复的藤蔓,顺着这条扭曲的小路像本体飞速跑去。
邪魔枯树也被完全激怒了,卷曲着藤蔓想要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食物甩入口中,裂缝中的口器再次覆盖满腥臭的液体,似乎在等待着送上门的美味。
少女像流星一般飞速撞向树干,口中的匕首随即激射而出,就像是划破漫漫黑夜的黎明长剑,就连在枯树背后的椰子都听见了震耳欲聋的音爆声。
“就是现在,椰子,快跑!”玲儿的娇呵紧随破空声传来。
不能再犹豫了,这是玲儿拼死争取到的宝贵机会!握紧双拳的椰子索性不再看少女的方向,撒开腿向着围墙的方向跑去,与此同时,凄厉的惨叫声从枯树体内传来,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撞击传来的闷响。
躲过两根发疯般挥舞的藤蔓,椰子借着惨淡的月光低头确认脚下的路。
越过了枯树疯狂扭动的身躯,椰子撇过头,咬着牙没有向旁边看上一眼。
训练场正门的拒马近在眼前,椰子堵住了自己的双耳,但却怎么也隔绝不了凄惨的哀嚎。
‘训练用的箭矢威力太小了,根本无法洞穿邪魔的防御,即便留下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只是和她一起赴死罢了!’艰难的翻过了拒马,跑进了空无一人训练场,四周低矮的围墙却并不能给椰子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她一定会没事的,我回来找人帮忙就是为了打到邪魔,之后,之后一定能拯救她!’见四下无人,椰子跌跌撞撞的跑向通往村落的小路,可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踉跄了一下,椰子重重的跌倒在地,手中紧握的弓也飞出去好远。
双手像失去力量一般绵软,就连支撑着身体爬起来也做不到,看着散落一地的箭矢,椰子逐渐变得哽咽。
‘可我明明也能留下来,留下来协助她,哪怕只是用弓箭从远处牵制那些藤蔓,哪怕只是让她能平稳的落地也好?’
‘我明明能做到...可...我却逃跑了’在看到怪物狰狞模样的瞬间,他畏惧了。而那些自认为所谓的冷静与成熟更是像树木一样被邪魔的利齿咬得粉碎。无依无靠的是我,她胸前的玻璃首饰上明明还嵌着一家人绽放幸福笑脸的合照。
是她救了我,那现在,谁来,谁能来救救她。
“谁...谁来救....”
“蠢椰子,你这是怎么...”
猛地抬起头,小路的尽头突然窜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有着熟悉的白发,熟悉的声音,还迈着熟悉的一蹦一跳的步伐。
“正门,训练场正门外面有只刚被洗礼不久的邪魔!”不等法雅说完,椰子发出了近乎嘶吼的沙哑声音。
“你受伤了?”白发少女的声音仿佛带上了冰霜。
“不用管我!还有个人在那,求你了快去救她!”由于没有外套的保护,裸露的皮肤似乎在奔逃中被藤蔓擦伤,直到现在伤口才传来阵阵的痛楚。可这和那只兔耳少女遭受的痛苦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法雅早已化作一抹雪白的光冲向了正门,椰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呆住了。
下一瞬,椰子恍然清醒过来,连滚带爬挣扎着起身,不顾满身的泥土灰尘,快步跑到箭靶前,一把背上了沉重的重型铁弓。训练场只存放了几支为教学准备的重型弓用箭矢,再加上情况匆忙,椰子摸着黑只找到三支,咬咬牙全都塞进箭袋里。
逃回来的路上布满了慌乱的脚印,似乎每一只都在无声的责怪着他的主人,椰子迈出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身后硕大的铁弓也好像无声地坠在他心头。
等椰子赶回事发地的时候,周围早已满目疮痍,战斗似乎也进入了尾声,有几处围墙被硕大的藤蔓压垮,之前被邪魔枯木所吞食近百米的空间被硬生生扩张了一倍,到处都是被折断的藤蔓与破碎得不成样子的果实。
目光看向在这椭圆形的斗技场中央,一树折而一人立。
椰子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一半,可四处都没有发现那名兔耳少女的身影,这让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还是来迟了一步吗?椰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尽管没亲眼看到全程,但龟裂的地面和法雅狼狈的模样似乎证明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战斗,更不用说眼前的人儿还在不停喘着粗气,这是椰子从没看过的样子,原来那个像开了外挂一样的她也是会累的吗?
丢下手中的一根树杈,法雅缓缓向这边走来“抱歉...我来的时候没看见任何人,只在那只邪魔身边找到了这个。”说着张开了手,一条玻璃吊坠躺在手心里,散发着柔和的光,正如镶嵌在里面全家福中兔耳少女的笑脸一样。
玲儿........对不起。
从法雅手中接过吊坠,椰子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把它握在胸前。
“...”张开口最终却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法雅轻轻拍了拍椰子的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柔和。
“你做的很好了,别自责。至少你找到了我,不是吗?村落也化解了一次潜在的危机。”见椰子仍然禁闭双眼,法雅有些不忍。
“我们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做出选择,你要尊重她的选择,好吗?”
“然后记住这一天,认真对待之后每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知道了,我会打起精神来的。”椰子把吊坠揣进怀里,正视着法雅黑的发亮的瞳孔,坚定地说道。
“行了,这一带损毁还是挺严重的,看来族群大会之前还有不少东西要忙了。”法雅终于松了口气,拍着身上的尘土,身上的衣服也在刚才的战斗中变得残破不堪,要是平时,法雅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调戏椰子的好机会,只不过现在的两人都没有那个心情罢了。
“回去吧,明天长老们会分出人手来处理这边的。”
“嗯。”
就在两人转身离去的瞬间,异变突生,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整个夜猫族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震动!
一时间整个村落鸡飞狗跳,家具男女老少全都跑出家门避险,抱孩子的,穿睡衣的,洗头到一半,脑袋上还顶着泡沫的,端着炒锅门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地震了吗?”散会回来后,雷打不动要整理这两天情报的黑眼罩也跑出了他的准备室,四处张望,直到目光转向训练场的方向。
那是什么?......一颗硕大的....果子!?高耸直逼五十米,矗立在东方的森林中,看方向似乎距离训练场很近。
直到‘果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声,黑眼罩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情况不妙。
“糟了!椰子还在那边!”接着抄起自己的弓箭飞快向训练场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