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多云,有风,偶尔有微微的日光,气温凉爽,适合在花园干活。
艾德兑现他的承诺,来给草坪除草,他从小时候起每次来查尔斯家中都会帮忙干一些活儿,那个公子哥懒散,喜欢压榨儿童的劳动力。
他穿着粗帆布的工装裤,戴一顶草帽,推着一台小割草机在草坪上进行作业。他做得很细致,用机器慢慢地将草坪过两遍,然后把参差不齐的一些小地方用园艺剪修整一下,因此,他剪草坪总是能剪得很平整,没有突兀的地方,强迫症看了也舒服。
在自己家中也会干剪草坪的活儿,老爸夸他干活儿给力,精神小伙。
干活儿的时候就看见伊奈尔在玻璃温室里拾掇花草,玻璃墙上蒙着微微的水汽,那身影看不分明。她从温室里出来,穿着亚麻布裙子,用报纸包着一束花抱在怀里,艾德和她打招呼。
伊奈尔捧着红玫瑰进入室内,伊芙拉芙尔红玫瑰是刚从玻璃温室的花簇里剪下来的,花瓣卷起柔美的涡旋,色泽深红妩媚。
客厅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木桌,她将玫瑰放下,一支一支地挑出来,用剪刀剪枝,剪去小刺,然后插在盛清水的花瓶里。
花瓶有四个,都是从各个房间拿过来的。玻璃花园里的花瓶都是空的,她打算将它们装上玫瑰,装饰房间,昨天就有这个打算。
“小伊奈尔。”
伴随着说话声,伊奈尔抬头看,查尔斯从楼上下来,斜靠在楼梯边。
他换了整洁的衬衣,金色的头发已经擦干,看见伊奈尔在剪玫瑰花枝,就过来一起做手工活。
“小狐狸在外面拔草,他天天和你在一起,难得有现在这样的单独说话的时间。”
查尔斯说道,伊奈尔点点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艾德是混血种,一半的血统是狐族,一半是人类。”
“伊奈尔知道。”
“你不介意?”
他偏头看着伊奈尔,与她对视一下,然后继续剪手头的花。
“我把他当做义兄弟看待,原本不应该说这些,但是,既然艾略特没有和伊奈尔谈过,就由我来说。”
习惯性地微微眯起眼睛,神态温柔,想起艾德的父亲,其实艾略特也很年轻,只有三十五岁。
他要和伊奈尔说说混血种的事情,艾略特是不愿意提的。
“事实上,混血种在当今世界上是被边缘化的,他们不被认同是一个种族,没有国籍归属。生物学上来说,各种族的血统是不相容的,所以混血种数量极其稀少,没有同类,也极有可能没有后代。”
他将问题说得很明确而且尖锐。过了一会儿,伊奈尔开口回答,语气像平常一样平静:
“伊奈尔知道哦,艾德维是伊奈尔第一个见到的混血种,之前只在书上看见有这种独特的人存在。”
“小艾德的性格比较乖张,估计混血种都会有些特别,虽然他经常笑着,但是那张笑面之下,肯定有不笑的地方。”
“伊奈尔明白,在海边约会的时候,他看上去很孤独。”
她对那时候的印象不浅,春天的海岸边,日光明媚,艾德坐在商店小木屋的门廊下面,看海,一直看着不断变化的波浪。
他那么沉静、那么安静,只是看着海,很长时间里什么也不说。
“即使这样你依旧愿意和小艾德成为恋人?”
查尔斯问道。
“即使这样伊奈尔依旧愿意和他成为恋人。”
伊奈尔回答,将疑问句改成了陈述,没有述说任何理由。
查尔斯偏头看向窗外,想着心事,听说艾略特见到儿子带小女友回家,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查尔斯深刻地感觉到,一个年少时能够和狐族女友私奔的人,在爱情观上果然像呼啸的热烈火焰。
他只好自己来和伊奈尔单独聊天,说点非常冷静、就像冰镇香槟杯一样冰凉的话题。
窗外,混血的狐族青年戴着草帽,正在用园艺剪除掉杂草,偶尔抹一把额头的汗珠,天气逐渐变得晴朗起来,太阳从云城中一点点露出来。
查尔斯听见伊奈尔的回答,感觉她绝非冲动行事、追寻一时热情的人,他好像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谢谢你陪在小艾德的身边,那家伙肯定很幸运。”
伊奈尔将手中的最后一支花放进盛水的玻璃瓶里,稍稍抬头,有些调皮地慢慢说道:
“查尔斯先生,义弟的女友,就是义妹对吗?伊奈尔可以叫你兄长大人……”
“我很乐意,小公主。”
称呼是“小公主”,可爱的小朋友就是小公主,应当被宠爱。
那只小狐狸,好像有点被宠过头了,偶尔在他面前挺放肆。
但是无所谓。
查尔斯漫不经心地笑着,将手放在伊奈尔的头顶,轻拍两下。玫瑰花装好了,每个花瓶三、四支,玻璃花瓶配色泽浓艳的赤红玫瑰,晶莹剔透的。
艾德在时隐时现的日光下拔完草回来,洗了个清爽的淋浴,看见桌上花瓶里新装的玫瑰花。他拿着花朵玩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伊奈尔考虑过旅行的下一站去哪里吗?”
“狐耳男有推荐的地方?”
“樱都国的南岛。”
艾德拿出一封和纸信笺,花纹是橘红色的枫树,中间印着“红叶旅馆”的古体字印章。
“妈妈寄来了信,让我们去她那里。南岛是妈妈的故乡,我在那里出生的……七岁之前一直生活在岛上……很多很多漂亮的狐狸,樱花和大海。”
他垂下尚且带着水汽的狐耳,歪头思索,幼年时的记忆对他来说过于模糊。
“南岛的参赛者,南原游司和北园晓,像我们一样是一对组合,武器是和刀,在电视上看过,很强。”
“好,那么下一站就是南岛,去妈妈那里,然后去拜访南岛参赛者。”
伊奈尔回答,抚摸艾德的狐耳。能够感受到狐狸提起小时候露出迷茫和幸福的表情,她想象艾德的妈妈穿着和服,秀丽的浅橙色长发垂落而下的样子。遥远的地方吹来带着咸味的海风,空气温醺,金色日光在发丝上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