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在托盘里的是一壶温暖的红茶,与艾伊通常喝的薄荷茶不同,红茶具有让人心神安宁的功效。
异空间战场·竹原的战斗结束已经过了五个小时,两人都回到了温泉旅馆之中,伊奈尔端来茶水,打开房间的纸扇门。
“艾伊,还好吗?现在还觉得疼吗?”
“没事了,真的。”
狐族的青年盘腿坐在坐垫上,穿着深蓝的单和服,将狐尾搁在榻榻米上,像往常一样轻轻笑着。
离开竞赛盘之后,虽然身体上的伤全部消失,但是精神上似乎受到了比以往更强一些的冲击,负伤的痛感鲜明地保留下来,甚至出现了流血的幻觉,因此接受了一些必要的治疗,并且象征性地在躯体和右手上绑了绷带。
伊奈尔在旁边跪坐下来,沏了一杯茶递过去。
虽然艾德依然表情温和,但是看上去没什么精神,那双漂亮的狐耳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艾伊,不想笑可以不笑哦。”
“啊,我的脸色很差吗?”
艾德看着伊奈尔沉静的淡紫色眼睛,意识到自己在她眼中一定是一副令人担心的模样。他轻轻舒了一口气,仿佛吐出一些积蓄的沉重心情一般,然后摇头笑了笑:
“对不起,我没有在逞强。今天,我和伊奈尔都有一定程度的失态。”
他的笑容带着些无奈,而说出口的话语则一点也不留情面。
“别怕,不怪我们。”
伊奈尔抬起手给艾德的狐耳顺顺毛,他闭上眼睛靠近过去,像只性情温和的小狐狸一般。
“嗯,不怪我们。”
艾德轻声重复着。
如果类比电子游戏的话,两人都可以担任三种角色:前锋、坦克、后排输出。不同点是,艾德的近身战能力强一些,防御能力强一些,擅长战场预判,攻击魔法一般,伊奈尔的近身战一般,防御能力弱一些,但是攻击魔法非常强。
这一次与南原游司对战是提前分配好各自的任务的,在两人的组合之中,艾德凭借较高的防御能力,履行前锋与坦克的职责。但是这一次,武器被折断,仅仅经受两次攻击就身负重伤,导致对手直接突破防线冲到伊奈尔面前。
伊奈尔在近战中没有发挥出平常的能力,后来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没有审时度势,依旧在逞强。
————这是两人各自的失策。
“对方太强了,对吗?”
伊奈尔说道,歪头看向艾德,那句子既像为自己开脱,又像为他开脱。
“虽然说出来很丢脸,但是,被游司砍伤的时候我很害怕。‘根本不可能赢得了,会被砍的。’——产生这种懦弱的想法还是第一次。”
遇见五翼半天使的时候,只想着视死如归,都没有害怕到心生退缩之意。但是这次的对手是普通的狐族,没有活过三万三千年,也没有从出生起就拥有强大力量,被像自己一样的普通人逼到绝境,心中的不甘和恐惧宛如荆棘一般疯长起来。
艾德注视着铺在榻榻米上的一片太阳光,狐耳是低垂的,他的声音带着不变的冷静与漠然,仿佛窥看自己的内心之时,目光就变得相当冷彻。
“害怕不是错。理解自己的弱小也不是错。”
伊奈尔说道。
这种感觉是弱小,无法胜过强大的对手,即为弱小。另一种感觉是懦弱,不敢挑战强大的对手,即为懦弱。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不喜欢‘懦弱’。”
艾德说道,遵循心意,因为懦弱就像一种软绵绵的绳索,束缚住手脚,使人无法自在地前行。
“只要没有连续两次败北就不会失去参赛资格,所以,再也不要挑战游司了,看见了就跑。”
“好。”
“真的,可以吗?”
明明刚刚才说了不喜欢懦弱,立刻就出尔反尔,遵循懦弱的心试图逃避,但是伊奈尔没有拒绝。
本来都做好被斥责“懦狐”的准备了。
脸颊上感觉到柔软的触感,那是伊奈尔温暖的掌心。她单手抬起艾德的脸,逆光注视着他,说道:
“没问题,艾伊说自己产生了懦弱的想法,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人们本能地会害怕可怕的东西,会趋利避害,有时候后退一步也不是什么坏事。”
“知道啦,过些日子有花火大会,我们去放松放松。”
艾德闭上眼睛,轻轻握住伊奈尔贴在自己脸上的小手。
明明是喜欢胜利、不甘于失败的性格,却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接受了自己的懦弱,并且答应与自己一起看见了某黑玉狐就跑。
——不可思议的包容力。
伊奈尔查看了日历,现在是7月3日,距离花火大会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还有很久呢,她将日历放回去,看向在房间中翻翻找找的艾德。
“狐耳男,在找什么?”
“衣服,花火大会上穿的衣服,伊奈尔有好看的浴衣吗?”
浴衣,偶尔在媒体上看到,参加花火大会的女孩子们会穿上名为“浴衣”的夏季单和服,上面印着夏花、金鱼、水纹等等图案。
她们青春洋溢,穿着浅色浴衣,手中拎着丝绸小袋子,踩着哒哒响的木屐,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逛夜市。
那么漂亮的浴衣,伊奈尔并未穿过,现在穿的居家单和服未免太朴素了些。
那只狐狸知道小女友的心思,他早有准备。
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华丽的小浴衣,举起来。
“好看嘛?”
“好看哦。”
伊奈尔看见漂亮衣服,就像很多爱美的少女一样,眼睛闪闪发亮。
狐耳男,要把这件衣服送给人家吗?
心情瞬间变好了些,不自觉地伸出双手,准备接下。
“伊奈尔眼光真好。”
艾德眯起眼睛,笑眯眯地拍小女友的马屁,然后当着她的面,变小,脱光,穿上华丽小浴衣,在房间中央开心地转圈圈。
宛若幼小女孩的橘发小狐族,穿上玄黑底色、花团锦簇的小浴衣,看上去十分合适。
伊奈尔盯着那只狐狸,干脆利落地收回接东西的手,眼神逐渐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