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电影中、故事中、歌曲中,枪侠的最后一枚子弹永远留给自己。
月色通明的夜空之中,伊奈尔骑着白玫瑰镰刀,墨菲乘坐飞椅,后面跟着一只战斗人偶,两名少女从天空中飞入森林公园,到达定位所在的地点上空。
按照显示,狐耳男在那里,但是那片地方只有杂乱的草地,昏暗而寂静。
伊奈尔观察着那里,开启灵视,淡紫色的眼瞳微微泛着猫瞳一般的光,墨菲比她动作更快,低声喊道:
“是幻象结界!”
“击破它吗?”
“不能暴力破坏,让我来。”
她抖抖衣袖,抖出次元碎片中储存的各种魔法用品和魔具,晶石、魔药、器具围绕在椅子周围,墨菲抬头看看明亮的满月,轻吸一口气,说道:
“今晚是狼族最强韧的时候,大狐狸估计会很辛苦。”
她想,就算危险分子很强,伊奈尔一定会去救大狐狸,从刚见到他们的时候就感觉到,这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废弃旅馆的周围,结界闪烁一下,然后像光幕一般瞬间消退。
艾德感觉魔力回来了,现在他的情绪极为激动,血液中的魔力比任何时候都狂躁不安,充满破坏意志。
他被灰狼压在下面,沉重的巨爪按住他的胸前,使他无法自由呼吸。他抬起流血的黑爪,向前轻轻甩了一下,一滴血珠飞了出去,在空中滚动。
艾德无声地说出启动词。
知晓一个黑魔法,虽然只有一个,但是足够凶残。
在灰狼的面前,黑色的棘刺骤然出现,携带着破坏意志,就像张开的黑色翅膀。
巨型灰狼被黑色棘刺刺透了狼皮和躯体,血珠犹如水花一般飞溅开来,他被甩出一段距离,倒在天台的一角。
艾德用手遮住眼睛,不让血溅到脸上,他相当疲乏,半兽化自动解除,使用黑魔法的代价是失血和幻痛,他没有力气叫出声来。
他站起来,捡起落在地上的自己的手枪,大拇指用力按下弹匣卡簧,将空弹匣甩出去,掉落在地上。
然后用受伤流血的左手颤颤巍巍地拿出另外一个弹匣,安装上去。
弹匣中只有一枚子弹,这个弹匣带在身边已经三年了。
枪侠的最后一枚子弹永远留给自己。
电影中、故事中、歌曲中,都一样。
艾德向后退,不断地后退,逐渐靠近天台的边缘,这里是五层楼的高度,刚好符合某种计算数值,林间的森林风绕过树木的枝桠从背后吹来,染血的橘发轻轻晃动。
他曾经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将那只弹匣装枪又拆,或者在露台的扶手上走来走去。
考虑生,考虑死,思索为什么活着,为什么死去。
“为什么我非得死呢?真心的,我想毁灭世界,一直都想。”
他说,神情难过,站在天台的围栏扶手上,背后是吹拂着苍风的森林。
“如果没有人救我,好像真的会死。”
然后向后倒下,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落入苍凉的风中。
伊奈尔穿越破损的幻象结界,骑着镰刀飞向废弃的旅馆,那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狐耳男从天台坠落的景象。
那只狐狸总是说,喜欢看海,死了之后也要葬在海里。她原本以为那家伙至少会跳海。
从楼上坠下可不好看,不如去海里喂鱼,什么也不留下。
她驱动镰刀,加快速度,宛如林间清风一般轻盈流畅地飞过去,她的目光冷冽,神色平静。
艾德感觉到熟悉的魔力流动接近,温和的魔力宛如风一般,在他的身体下方涌动起来,慢慢卸去坠落的速度,让他像躺在云朵上一样轻轻飘落。
伊奈尔伸出双臂,接住了他。
他躺在恋人的双臂之间,脑袋枕着她的手臂,身体曲折起来,安静而且乖顺,衣服上沾着一些血迹,有自己的也有灰狼的,这些伤痛都无所谓了。
被接住的时候,艾德的心情瞬间变好了。
伊奈尔让镰刀下落,两个人回到地面上,艾德一踩上挂着夜露的草地,还没站稳就靠近过来拥抱伊奈尔,他开心的笑着,笑容单纯无辜。
“好高兴,伊奈尔果然来救我了,只要伊奈尔救我,我就一定不会死。”
伊奈尔感觉那话中有话,潜台词是,如果没有人救他,狐耳男就去寻死觅活,那只狐狸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他用脸颊在伊奈尔的颈弯蹭来蹭去,充分享受起死回生的感觉,伊奈尔抬手,他还没注意到事情的变化,小少女的拳头就清晰地打在他的脸颊上。
艾德眨眨眼睛,脸皮厚倒还不怎么疼,他疑惑地看回去,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眼神变得小心起来。
“伊奈尔在生气?”
“不要死,伊奈尔要你活着,下次可真的赶不上救你。”
她站在月光下的空地上,冷冷清清地说话,声音仿佛浸入了月光的寒冷。装饰着白玫瑰的镰刀漂浮在伊奈尔的身后,白玫瑰象征纪念逝者,她拥有“白死神”的称号,终有一天会取得[死亡]神格,她和死亡较为亲近,但是,不想让艾德死掉。
死了的话,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所以就算遇见危险也想把他救回来,虽然他想死去,但是伊奈尔想让他活着。
艾德当然知道他所做的事情在常识上是错误的,就算不是错误,也是令人悲伤。他跪下来,将手放在伊奈尔的胸口,那里有一个赤色玫瑰印,是他印下的,而他的身体上也有伊奈尔的玫瑰印,将两个人联系起来,他很珍视这道联系。
遇到了危险,就能向另一人求救,受到的魔力损伤会分担,活着,另一人会知道,死了,另一人也会知道。
伊奈尔用纤细的手覆盖在他的手掌上,让艾德触及她的心跳,温暖的皮肤下面,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可辨。她不再说话,柔和地垂下眼帘,安静地陪他很久。
月光如同霜花一般,银白的,透明的,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