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小贵宾犬,它逐渐变成了一个符号,象征我早已逝去,一无所有的年少记忆。
我觉得没有人期待我回去,他们所等待的是王子西泽————优雅的、有才干的、可以担负起很多事情的王子殿下。而不是我。
没有人期待我回去,我对那边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好的回忆,所以,就算永远待在这一页虚构的剧本纸之中,大概也是无所谓的吧。
有时候,我就会这样想。
西泽坐在橘子树的树枝上,将小贵宾犬放在膝头。小狗有些怕高,毕竟这里是离地面两米的树上,但是它能够依偎在主人身边,就没有那么害怕。
它哼唧了一小会儿,就乖巧地趴着不动,任由西泽抚摸它背部光滑的卷卷毛发。
黑色的龙在树下,圈着身子休息,用尾巴遮住头部。西泽觉得黑龙睡觉的样子其实是很惹人怜爱的,虽然它是身形巨大、拥有黑色硬甲的巨兽,但是用尾巴遮头的动作就像柔弱的小狗狗一样。
西泽一开始很喜欢养小狗,不太喜欢这条龙,他才七岁,很怕龙崽会咬自己。但是父亲一定要让他养龙做宠物,他不得不接受下来,并且考虑怎么和猛兽相处。遇上一名不喜欢它的主人,这只龙崽就太可怜了,他记得年幼的自己那么善良又擅于忍耐与接受,认真地去尝试喜欢上这条龙。
其实龙和小狗没有太大的区别,他把动物当做朋友,动物也就把他当做朋友。一般情况下,对它们好,动物也会和主人真心相待。
其实这些年来,和自己最亲近的,就是这些动物朋友。
“他是真不打算回去了嘛?”
艾德问道,他站在山坡上,用望远镜打量着橘子园那边的情景,看见的一只黑龙在树下懒懒散散地睡午觉,王子殿下在那棵树上,怀中抱着小贵宾犬,真担心他们睡着了摔下来。
“还需要一段时间。”
伊奈尔回答。
“伊奈尔是说,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度假,恢复了心情,才能回去过正常的生活,是这样?”
“人总有这么一段时期,艾德维要从废弃旅馆的天台跳下去,伊奈尔在空行舰船上度过了十五年。”
她看着远方的落日,光影在她的脸庞上不甚分明,太阳的光线逐渐减弱,气温开始降低。
“可以充分理解伊奈尔为什么在空行舰船上度过了十五年。”
艾德说,放下他的望远镜,抖抖狐耳,好像若无其事地样子。他不喜欢伊奈尔提起从天台上跳下去这件事,他有从高处跳下的爱好,而且在可有可无的情况下尝试了好几次,这真是十分难为情。
“现在天气会变冷,我们的房子也塌了,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他岔开话题,开始考虑如何过夜,这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草原上有两个大羊圈,成群结队的绵羊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就像一片片柔软的白云,它们看上去很暖和,很香,令人不由自主地馋它们的身子。
西泽快睡着的时候,听见艾德在树下喊他。
人都快冻僵了,反应有些迟钝,他在树上差点没坐稳,第一反应是护住腿上的小狗。就这样吓了一跳,睡意全无,清醒了过来。
抱着小狗坐在高处的确不太安全,他决定以后不再这样做了。
“西泽,下来吧。我和伊奈尔找到了过夜的地方,还煮了小肥羊火锅,是我煮的,放心没毒。”
他笑眯眯地说“小肥羊火锅”的样子,就像一部儿童动画中爱吃羊的大尾巴狼。
“让我也一起去吃饭吗?”
西泽问道。
“就算你不吃饭,两位小妹妹也要吃饭吧?”
那只大尾巴狐,好像用一种略微傲娇的方式回答着。
西泽让他先接住放下来的小狗,他就伸出双手来接。
艾德和伊奈尔大概用了某种魔法,将羊圈外面的守夜用的小木屋打扫干净,铺上了可以保暖的干草和大块的布,这是西泽见过的最简陋的床铺了,还不如睡羊圈,和绵羊们挤在一起取暖。
外面是小肥羊火锅,用石头砌成一个土灶,烧着柴火,上面在煮两锅羊肉,咕噜咕噜地,肉味十分浓郁,还有丰富的油脂味道加上辣椒的香味,这是西泽见过的最好吃的小肥羊火锅,他已经很饿了。
三岁的犬萝莉和八岁的龙萝莉看见锅里煮的肉肉,眼睛闪闪发亮,就像看见新大陆似的跑过去,西泽立刻抓住她们的尾巴,一只手抓一条尾巴,不让她们毛手毛脚地去动沸腾的大锅。
很不安全的,汤汁洒出来会烫伤。
不过龙萝莉好像不会被烫伤吧。
伊奈尔正使用着超强刀工切肉,她看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然后又继续看着砧板上的肉,接着切。
好像被鄙视了。
西泽有这样的感觉,那种冷淡地眼神似乎在说“原来你喜欢揪萝莉的尾巴吗?”
西泽发誓他绝对没想过揪萝莉的尾巴把她们的裙子掀起来,但是伊奈尔什么不说,他也只好一言不发,然后叮嘱小白和黑龙不要去碰很烫的大锅。
“今天是小白的生日。”
西泽说。
小白、小黑、伊奈尔、艾德全部都看了过来。
小白一脸惊讶,然后转变成惊喜,她不记得自己的生日,西泽一提醒,突然发现自己今天是过生日的小仙女,开心地拍着手跳了起来。
小黑虽然爱和小白打闹,其实两人相处几天已经变成好朋友了,听了这个好消息,她欢呼雀跃。
伊奈尔和艾德也很高兴。
“我们来开生日派对。”
西泽又说。
“可是,没有生日蛋糕和蜡烛。没有气球?”
小白苦恼地歪歪脑袋。
西泽笑着摸摸她的头,他早就有所准备。
拿出剧本纸,上面还留有一些空白,剩下的位置不多,是为了今天而留的。
新鲜草莓的淡奶油的蛋糕、黄油饼干、白巧克力、水果拼盘。
金色串灯、星星气球、桃心气球、做成小动物形状的彩色气球。
仙女棒、烟花、生日蜡烛、生日皇冠、粉色的泡泡袖公主裙。
所有过生日的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他都在剧本纸上写了下来,占了一行又一行的位置,然后各种华丽漂亮、好吃好玩的东西一个个具象化,出现在身边。
于是在星星灯的温柔光芒下,生日派对开始了。
小白微微低头,闭上眼睛,将双手合在一起,十指交叉紧握,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然后吹蜡烛,大家一起唱生日歌,切蛋糕,分吃蛋糕。
西泽吃着自己的那一碟蛋糕。
星星灯亮亮闪闪,蛋糕零食芳香甜蜜,小女孩们在嬉闹,年轻的恋人说着愉快地话题。
他觉得自己的一个愿望似乎实现了。
从年幼的时候起,已经等候此刻多时了,西泽想要再次与小贵宾犬相遇,幻想着她在另一个世界,变成的小女孩的模样。
白色的卷卷短发,包子脸,爱笑爱闹,笑起来露出亮亮的一对犬牙。
然后,和朋友们聚在一起,聊天,玩闹,吃零食点心,无忧无虑。
他感觉自己的眼角有点微微发热,好像有温暖的水慢慢将视线模糊了,柔和的灯光连成一片,让他觉得现在的场景、现在发生的事情好像不那么真实。
小朋友兴奋地玩到十点,到了去睡觉的时间,再不睡觉会长不高。西泽将依然很兴奋的小白抱去卧室,两个人一起睡在稻草床上。今天小黑破例允许他们两人单独睡,她自己和大哥哥大姐姐一起使用客厅的地铺。
小白好像没有一点睡意似的,西泽慢慢地轻拍她的背部,因为不会唱摇篮曲,就一只只的数羊,然后,数羊也被打断了。
“你要回去吗?”
名叫小白的贵宾犬小女孩问道。
“回去哪里?”
西泽问。
“我听见西泽说,会送艾德和伊奈尔回到现实世界,西泽自己也是要回去的吗?”
“小白什么时候听见我们说这些话?我要送他们去远方旅行呀。”
西泽用一种天真的、十分宠爱的语调说道。
他很好奇为什么小白会听到大人们的私下交谈,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白的小脑瓜能够理解这件事情。于是他就装傻,要糊弄过去。
“人家很认真地在说话哦。”
小白做出“马上就要生气”的表情,鼓起小圆脸,就像蒸好了的包子。
呀,好凶好凶,小贵宾犬要发飙了哦。
西泽笑了起来,小白很不服气,喊着不许笑,挥舞小短手打他,两人打闹起来,在稻草床铺上滚来滚去。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隔壁的两人一龙也要睡觉。
西泽一把抓住小白,按低她的小脑袋,做了个不说话的手势。
“说真的嘛,西泽会回去?”
小白低着头靠在他胸前,很固执的问,西泽知道玩笑开开就好,小孩子糊弄不了,总归要对她说实话的。
“并不想。”
回答地很快。
“为什么?”
“那边的世界没有你。”
他说,闭上眼睛,非常简单的理由。
我并不想回去,那边的世界里没有人在等我,而你在这边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