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变回十九岁的成年狐族，魅魔族裁缝做的衣服只是尺码变大了，还是一件蓝黑色披风，一条短短的热裤，雄性狐狸少穿点也无妨。他走到伊奈尔的椅子前，蹲下来，拿出止血带绑在她的小腿处。
“感觉怎么样？可以活动吗？”
他问。
“没力气，麻醉药的效果还在。”
“我抱你，睡一会儿吧，醒来就回到了漂亮的城堡里。”
他将伊奈尔抱起来，小少女依旧保持着七岁的模样，他第一次见到伊奈尔这个样子，长发几乎垂到地面上，白色轻纱的裙摆轻轻摇曳。
伊奈尔想探头去看看倒在血泊中的尊尼获加，艾德抱着她背过身，不让她看。
爱丽丝从外面走进来，没有带其他特工，就她一人，拿着一把对吸血鬼专用的银弹枪。蓝色闪蝶注意到主人来了，飞到她的金发上面，安安静静地做一枚发饰。
她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尤其是看见受伤的小女仆的时候连连摇头。
“你们把所有事都做了，我和特工们在外面等支援信号。”
她说。
“有些情况下不能让支援进来，不然我们的处境更危险。”
艾德回答，急于要将伊奈尔带走，不过他发现大门又被关上了，爱丽丝似乎打算做点大事。
“我有点后悔让你们来，出事儿了没法交代。”
她看见伊奈尔负伤的腿部，出血不少。
“这事回家再谈。”
“这个人，尊尼获加，患有精神病，他的一些行为是不能承担法律责任的。他有过犯罪经历。”
她看了眼地上的人，对方已经昏迷，脸朝下趴在那里，绑缚他的链子已经撤除。
“哦，我们得找个带铁栅栏的精神病院？”
他拿着枪指我的时候可不像一个精神病。
艾德大声说，皱着眉头，他对爱丽丝阻止自己杀掉尊尼获加十分不满，放弃了这次机会，这个恶人可能会逃脱严格惩罚。
爱丽丝看出他的想法，轻轻摇头，说道：
“你不能做这种事。”
你不能做。
让我去做。
她举起自己的银弹枪，艾德意识到她的意图，深深皱眉，什么也不说，伊奈尔示意他闭上眼睛不要去看。
经过消音的枪声响起。
吸血鬼男子的躯体宛如触电一般抽搐一下，然后瘫倒在地，胸膛下面一片血泊渐渐扩散开来，浸透图案华丽的羊绒地毯，宛如鲜艳的染色。
带有诅咒魔纹的银弹击中要害，即使是恢复能力很强的吸血鬼也必然死亡。
他就在最漂亮的艺术工作室迎来落幕，命途多恶，鲜血冰冷。
爱丽丝指了一下掉落在地上的手枪，问道：
“这是他的枪？”
她戴上一双医用手套，这样就不会让拿在手中的东西粘上自己的指纹。随后，捡起地上的手枪，想了想，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大腿上，稍微偏一些，让子弹不会伤得太重。
“你们看到了，他在失控情况下对我开枪，危及我的生命，于是我开枪将他击杀。”
她说，盯着艾德的脸，又转而盯着伊奈尔，急切地寻求认同。
“这……你不用做的这么逼真！”
艾德的表情很是纠结，他从来都讨厌纠结，伊奈尔睁开眼睛看着她，摇摇头。
“不得不做一下，我不希望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某些事情对我们造成危害，小狐狸刚才要做的事情非常欠考虑，会给你们带来大麻烦。人是我杀的。”
她闭上眼睛，用戴手套的右手扣动扳机，其实作为一只吸血鬼，害怕疼痛是一件丢脸的事情，而她真的就是一只丢脸的吸血鬼。
***
下午的时候，外面又下雪了，于是在房间里喝茶，壁炉里烧着松木柴火，散发出古朴的烟熏气味。
今天的茶是吸血鬼喜欢的薄荷茶，颜色是浓郁的绿色，味道宛如辣椒水，艾德怀疑这东西原本是审讯犯人用的。
“为什么你们都受伤了？”
莉莉维亚问道。
其实伤已经基本上好了，艾德手上的创可贴已经取下了，伊奈尔腿上的割伤用治愈魔法修复，可以下地行走，不久后就能去掉痕迹，爱丽丝大腿上的枪伤是弹道擦伤，不比伊奈尔的重，但是她一直坐在轮椅上面。
爱丽丝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艾德是发蛇精自己咬自己，伊奈尔是被发蛇精的艾德打了，我被蛇精病用枪打的。”
艾德差点被茶呛到，原本就对她这把轮椅充满怀疑，现在听了这神奇的描述更是拍案而起：
“你怎么能对小孩子说这些？如果我真做了这些事情，现在我就应该待在有铁栅栏的精神病医院，而不是在这里喝茶！”
“到底是怎么回事？”
莉莉维亚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
他坐下，喝着解辣的甜牛奶，慢慢地回答：
“我故意把自己的大拇指咬伤，为了启动一个需要血的黑魔法。伊奈尔陷入昏睡，情急之下，我刺伤了她，将她唤醒。然后，爱丽丝在与一个持枪的精神病激烈搏斗的过程中被打伤了，那个精神病真是太可怕了，我好害怕呀。”
“你们为什么会遇上精神病？”
“因为精神病突然冲出来，与我撞了个满怀。”
爱丽丝大言不惭地说道。她之前交代过，调查艺术家古宅的事情不要告诉莉莉维亚，于是艾德和伊奈尔低头喝牛奶，任她胡言乱语。
莉莉将一份报纸拍到桌子上，力量之大让桌子都抖了三下，上面的头条是《五名儿童受害，一设计师被指控为凶手》。
“啊，世上怎么有如此伤天害理之人。”
“啊，伊奈尔好害怕。”
艾德和伊奈尔互看一眼，打开通往露台的窗户，找出两把键盘，踩着它们飞入飘飞的雪花之中，不见了踪影。
“原来人类真的是会‘御键飞行’的。”
爱丽丝一边喝薄荷茶，一边感慨。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莉莉说道。
“莫非莉莉在担心我的安危？”
“我只是担心你让客人参与危险行动，出了事我们这边解释不清。艾德以前在精灵族的城市里遭遇过莫名的袭击，现在伊奈尔的腿又受了伤。”
“这件事清楚明白，他们也是自愿提供协助，两人的能力很强，不然我也不会贸然让他们参与行动。”
爱丽丝回答，看似狡辩。
“可你的能力不强，为什么你也敢去？”
莉莉维亚直视着她，爱丽丝并不愧疚，也不想躲，她垂下眼眸喝茶。
“有些事情如果不做，我会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听说有小孩子被卖给精神病，我就觉得应该去救他们，就像救我自己，莉莉知道我的身世，对吗？”
她对贩卖儿童的黑色产业深恶痛绝，会下手谋杀从事恶劣的买卖的人，即使这种杀人行为是违反法律的。她看见公园里父亲母亲和孩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玩耍的时候，总是想着快点从他们幸福的氛围中逃开。
莉莉知道爱丽丝有时候会参与一些案件的追查，她搞出来的犯罪嫌疑人意外受伤或死亡事件有点多，不过莉莉对这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后你让自己坐上了轮椅。”
莉莉听到的消息是，爱丽丝勇敢地与持枪精神病对峙，受了伤。
她觉得像爱丽丝这么弱的吸血鬼，迟早会把自己的命丢掉，她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莉莉低下头，思考了好久，终于说道：
“在你恢复期间，我会帮你推轮椅。”
“下一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不然我会……你变成残疾人的话我会觉得很麻烦。”
她对此事很纠结，至少爱丽丝还是一名外交官，代表魔界形象，总不可以跛脚吧。
————“其实我的腿已经好了。”
爱丽丝看莉莉傲娇又别扭的样子，噗嗤一笑，站起来，将她举高高。
“你？”
恶魔族是善变的，其脸色可以一秒钟内变三次。
小恶魔一脚踢飞吸血鬼少女，扑腾着黑色的蝠翼飞走了。
“为什么爱丽丝又撞玻璃门了？疲劳飞行？”
“她是从室内撞上去的，一定是疲劳飞行。”
艾德和伊奈尔回到带壁炉的休息室，准备继续谈正事，他们还带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几个招生简章。看见爱丽丝挂在通往露台的玻璃门上，他们像往常一样把她摘下来，这是举手之劳。
“爱丽丝，你劝劝他，让他不要去学社会心理学。”
伊奈尔说。
“你劝劝伊奈尔，让她接受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去学社会心理学。”
艾德说。
“哦，你们又遇上难题了？”
爱丽丝蹲在地上，揉着被撞疼的额头，抬头看向他们。
经过了艺术家事件，艾德估计受到刺激了，在书库中翻找一些比较前卫的心理学著作，他应该是看不懂的。伊奈尔的抗压能力非常强，生活照常过，然后告诉艾德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出去玩雪。
今天他们又开始争论大学选择什么专业的问题，爱丽丝已经听腻了。
“这件事情，”她说，捂着额头，“首先得看他能不能考得上，我听说今年人类国家的高校入学考试又变难了。”
“你是说又？”“狐耳男，你的脑袋还好用吗？”
成功转移话题，看着两人去翻网站和招生简章，爱丽丝立刻逃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