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城的浴池是大理石的白色,雾气犹如轻纱一般氤氲升腾。艾德捧着一只糖苹果,赤脚从微凉的地砖上走过去,走下圆形的池子,将身体泡进温泉水中。
头发已经剪短了,露出颈子的短发有着清爽的感觉,艾德略微不习惯地将沾湿的短发拢到耳朵后面,倚靠在池子边缘,偏头看向不远处一起泡温泉的凤凰,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菲利,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不要告诉伊奈尔哟。我一定不想让伊奈尔知道。”
“……如果被你的恋人知道了,她会担心。”
坐在池边、将双脚泡入水中的女子回答,她拥有流焰般赤红长发,穿着朴素的白色大浴巾,手臂和腿部缠绕着火焰形象的纹身。
“所以要瞒着。”
艾德回答,将大拇指按在锁骨上的印记上,赤色的玫瑰印转变为未启动的灰色。
将两人之间的魔力连结也暂时封闭起来。使用大量魔力的话,就不会被伊奈尔察觉。
然后他像展示漂亮点心一样将糖苹果给菲利看,那个苹果的外壳是透明糖果制成的,里面盛着灿灿生辉的金色神酒。
“我向神说明了情况,她就送了我这个苹果,吃掉的话可以得到一次不死之加护。”
“这次行动很危险,有了这个保障真的很好。”
菲利说道。
艾德回答等会儿再吃,把糖苹果捧在手里把玩一会儿,将它收了起来。
泡完温泉,菲利克斯从池边站起来,闭上眼睛,慢慢深呼吸一次。成年女性的身体迅速缩小,转变为身材娇小的年幼的女孩。
凤凰菲利克斯,传说中居住于火山的幻想种,拥有“不死鸟”的特征。
看见缩小版的菲利克斯,艾德面露惊恐之色,猛然钻进水里。
“怎么了?”
对狐狸的异常举动表示不理解,菲利克斯蹲下来,双手托腮问道。
“菲利小姐,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可以变成萝莉。如果我和一名御姐偷偷摸摸地出门办事,被伊奈尔知道了的话,她会相信我的清白。但是!如果我和一名萝莉一起,这辈子都解释不清了!”
“哈?”
完全听不懂那只狐狸在说什么。
“没关系,到时候就说你是我的义妹。在出发之前,菲利酱……可以用你娇柔的小脚踢我一下吗?”
“啊?”
无法理解那只狐狸在思考什么,但本能地感觉很糟糕,于是菲利将艾德踢到温泉池的另一端。
不久之后,通往地面的飞马马车上。
“现在的样子是为了节省魔力而显现的形态,不许胡思乱想。”
乘坐在座位上,菲利皱着眉头说道。因为变小了,说话也变成小孩子那样略微口齿不清的状态。
“泡了温泉就会变大只?”
艾德问道。
“是的。”
“泡岩浆会变成大凤凰的样子吗?”
“不许胡思乱想。”
菲利现在的样子就像普通的小孩子,赤色长发绑成三股辫,穿着简洁的上衣与五分裤,身体上的火焰纹隐藏起来。她的神色沉稳下来,认真地说道:
“艾德,对于接下来我们要杀死的东西,你只要带着敌意将其杀死就行了,不要想别的,不要动恻隐之心。”
“湖畔的城市里发生了幽灵伤人事件,”艾德接着说道,“苏醒的战场亡灵将人们的记忆吃掉了,那亡灵是150年前战争中死去的人……我们将要做的就是对亡灵进行镇魂。”
他略一沉吟,然后开口:
“菲利克斯小姐不说我也明白——带着绝对的敌意将亡灵杀死。那些亡灵是旧时代的死者,现在正极其不讲理地伤害生活在现代的人们。我担心它渡过湖泊进入弗洛伊城,去伤害伊奈尔家乡的人们,所以绝对要在此之前消灭它。”
青年毫不掩饰地显露杀意,绿色眼睛中带着非常单纯的目的性,伤害无辜之人是他所讨厌的事情,不需要其他理由就足够讨厌。
菲利克斯对上那包含“纯粹恶意”的目光,不仅恍神片刻,然后走过来,抬稚嫩的手,放在艾德肩膀上,认真地忠告道:
“接下来会面对很危险的敌人,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艾德先生如果要一起来的话,请一直保持着这份杀意。”
……
与伊奈尔一同打败“星神”西泽之后,诸神战争就进入尾声了。
“星神”西泽休养了两天,又把意欲夺取“记忆”神权的竞争对手击败。
“大地之火”凤凰菲利克斯打败了“恶之火”飞龙斯蒂南奇,将火神的御座收入手中。
“梦境”爱丽丝单独迎战“信使”,几乎是拼上了性命,险险获胜,使对方拜服。
“匠神”墨菲参与了“机械人偶战”,将竞争对手全部击败。
艾德与伊奈尔经过一共两年半的诸多战斗,成为死神候补、祈愿神候补。
然后,世界神将艾德召去天空之城,告诉他湖畔的城市里发生的事件,询问他是否可以提供援助。
这也是他以人之躯所承受的最后一场试炼,如果可以完成,对他未来理解与接纳[祈愿]的神格,有着很大的帮助。
***
到达住处放下行李之后,去了附近的夜市,正好是晚饭时间,在各个摊位上买了一些小吃,拔丝苹果、烤肉串、热狗、手工酸奶加水果之类。
“吃得完么?”菲利问道。
“吃不完就扔掉算了吧,好久没有买这样的小吃,各种都想尝一尝。”艾德边走边吃,含糊地回答道。
“别扔掉,带回去明天吃。”
菲利拉住了漫不经心地走远的艾德,他已经买了过量的食物,又打量着旁边摊子出售的水果布丁。
“放明天肯定不好吃了。”
“小狐狸是不懂的吧,以前穷人家的小孩子会挨饿。”
菲利责备说,面对面地看着艾德,不让他走开。
感受到她的话语中带着绝对的坚持,艾德打量了下提在手中的食品袋,想到他以前也是不浪费的,有些难为情。
在一家露天的烤肉铺子坐了下来,点了啤酒。透亮的金黄色的啤酒盛在大玻璃杯里,奶油质的白色泡沫约占三成,从杯口满溢而出。
菲利喝酒的样子很爽快,大口喝,感受着啤酒气泡在舌头上炸开的感觉,就像薄荷的强烈清爽感觉。喝掉了啤酒,玻璃杯杯壁挂花,看样子是好啤酒。
喝了酒,尝了些肉串,随后艾德开口问道:
“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神不派出天使来剿灭幽灵。如果是雷火之天使查尔斯的话,消灭这样的敌人很轻松吧。或者说,不派最强的那位,让其他天使来也可以嘛。”
“小狐狸,这话有点想当然了。神是拒绝为人处理一切事物的。”
菲利舔舔嘴唇上的啤酒泡沫,又喝了一小口,然后说道:
“神和人有约定,战场幽灵是人作恶的产物,这个后果必须由人自己来承担。所以,我和同伴以人之身,担当起消灭幽灵的任务。同伴告诉我这样做就能保护很多很多人,大家都叫我们守护者。”
少女手持酒杯,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亲切又自信地笑着。
守护者,听起来很好,但是一个正义而且温暖人心的称呼。
这一次,自己也会做一次守护者的工作,艾德感觉很好,他乐意做拯救人的事情。
“我认为菲利所做的事情值得骄傲,真心话。”他笑了起来,举起自己的酒杯,“我们干杯吧。”
“为了什么干杯?”
菲利眨眨眼睛问道。
“为守护者干杯!”
两只大啤酒杯清脆地碰在一起,亮晶晶的金色啤酒稍微洒出来一些。
艾德大口喝下清凉的冰镇啤酒,沁人心脾的凉爽舒畅。
和菲利一起聊天喝酒大口吃烤肉感觉爽快地很,菲利心直口快,说话直爽。
啤酒杯慢慢见了底,烤肉点心也吃得差不多了。菲利依依不舍地喝完最后一滴啤酒,舔舔嘴唇,将玻璃杯子搁在桌上。
“今天不能多喝酒,小狐狸也别吃太多。我们该回去了,好好休息一会儿,现在是九点半,十二点时要出发去找幽灵。”
菲利看了过来,向还在吃东西的艾德问道:
“精神怎么样?累了的话,今天你就不一起去了,明天开始调整作息?”
“我可以上夜班的。”
艾德咬掉串上最后一块油汪汪的烤猪肉,嘴边粘着油和白芝麻,含糊不清地说着,并且露出“我超努力”的表情。
夜班时间是十二点到黎明,大约七小时,这段黑夜的时间是幽灵可能出现的时间段,它的预计出没地点则是夜深无人的幽静场所。艾德跟随菲利巡逻到天亮时分,然后回租住的住宅睡觉。
下午的时候,菲利收到天使的邀请去神殿安抚民众,艾德刚刚睡醒,他变身成八岁的模样,穿上圣洁的长袍,打算一同前往。
艾德从来不去神殿,因为他是混血,不像其他人一样拥有神赐予的名字。这次来到神殿,因为他是未来的祈愿神,又是将要为这座城市消除幽灵隐患的守护者,而且外貌上是可爱的小孩子,自然受到了热情友好的招待。
一些民众和记者聚集在大厅里,听着天使就幽灵问题做安抚人心的演讲,菲利也上台讲了几分钟。小艾德坐在听众席上,衣袋里塞满糖果,那是温柔的天使姐姐送给他的。
演讲结束后,菲利去医疗站探望受到幽灵伤害的住院病友们,并且把慰问品送给他们。艾德在庭院的亭子里等候她,喝了三盒羊咩咩儿童钙奶、吃完一把糖果之后,菲利回来了。
“被幽灵吃掉记忆的人,会变成什么样?他们还好吗?”
艾德问道,将一枚糖果递给菲利。
“小艾德,幽灵对人们做的事情其实很残忍,它会把人的美好回忆和好心情吃掉,无意识地把它的悲伤回忆和痛苦心情传递给人,这种伤害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有的人会变得抑郁、恐惧、悲伤,有的人甚至会崩溃。”
“可以治好吗?会有人死掉吗?”
他问,又剥开一枚水果糖放入口中,轻轻地嚼着,他问会不会有人死掉时的眼神就像小动物一样单纯。
“不会死的,天使还有心理医生都在帮助他们。”
菲利安慰地回答,她告诉艾德的是最好的状况,艾德丝毫不怀疑,开始收拾桌子上零散的糖纸。
“我看了报告,遭遇幽灵袭击的有十一人,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失忆状况,不同程度的抑郁状况,其中六人已经精神错乱。声称目击了幽灵的有一百多人,他们都感受到了悲伤回忆和痛苦心情,还有,近期寻求心理疏导的人数明显增多。
这个幽灵好可怕,它只是在路上飘过去,就会让人受到伤害,果然要快点把它消灭才行。”
他把糖纸握在手里揉成团,话语天真,但是年幼的脸上神情严肃,他果然向往着做一件正义一些的事情。
完成今天的慰问活动之后,菲利打算带艾德回到住处,那只小狐狸问道:
“这里有献血的地方吗?”
“当然有,一般的医疗站都有。”
“我要去。”
“最近可能会有战斗,所以现在不是适合献血的时候。”
菲利说道,对他的想法感到疑惑。
“不是为了帮助别人,是为了帮助我自己。”
艾德回答,不听菲利的劝阻,拖着长长的袍子一溜烟跑向医疗站。
从那天起,就开始了夜班的生活。十二点开始工作,七点的黎明时分收工,回家睡觉睡足八小时,练习战斗,在夜市吃晚饭,休整一下,然后再投入到搜寻幽灵的工作中。
于是在第八天的深夜,两人与幽灵正式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