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停手！”
一声洪亮的呵斥声打断了卡杰和柯尔特的对决，一名白色头发的老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的中间，消瘦的双手将双方的手臂牢牢地抓住。
他看上去有些年纪，稀疏的发丝被梳理至脑后，苍白的胡须沿着脸的轮廓被整齐地修剪过，右眼被漆黑的眼罩盖住，他的身形瘦弱，身着墨蓝色的贵族内衬，衣服的袖口被挽起，肩上还披着一件与他瘦弱身形不匹配的宽大斗篷。
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可当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只是朝人群挥了挥手，刚才还在哄闹的人群先是愣住，安静了几秒，之后很识相地各自散去。
“我想你们的切磋应该已经在演练中结束了才对？这里是宴会，不是战场。”老男人松开抓住两人的手臂的双手，悠哉游哉地从两人之间走过，走到宴会的吧台前，拿出两只高脚杯，斟了两杯红酒，又走回到两人中间，“有什么偏见不能先放下，好好谈一谈，我相信你们都会互相理解。就像……小时候一样。”
卡杰熄灭了缠绕在手臂上的黑炎，而柯尔特则只是满为不屑地抹去嘴角的血渍，将眼神瞥向一边。
“卡尔梅洛的战士们可不愿看到他们的将领被过去束缚的样子，不是吗，柯尔特？”他将红酒递到柯尔特面前，后者犹豫了片刻，接下了酒杯。
接着他又看向卡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曾经做了一些错事，卡杰。我并不期待你会原谅我，但……这都与柯尔特无关，这只是你我之间的恩怨，我希望你……”
没有等他说完，卡杰伸手拍掉了酒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回以对方无言的怒火。
老男人没有过多地反应，只是摆了摆手，然后转向一旁的艾琳娜，他先是郑重地深鞠一躬，随后便开口道歉：“万分抱歉，让您受惊了，我是卡尔梅洛骑士院院长，乔尔斯·埃尔斯肯，请容许我代表卡尔梅洛骑士院和我两个不懂事的犬子，向您郑重地道歉，中心森林的精灵王女艾琳娜·温尼兰大人。”
艾琳娜先是愣了愣，然后像是被惊醒一样，开口道：“啊？我……没事的。”
她平淡地回答道。
“卡杰！是你挑起的这场争端，该道歉的是你！而不是父亲！”柯尔特指着卡杰责骂道。
卡杰根本理会柯尔特的打算，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晚宴。
“该死！卡杰……”
“够了，随他去吧。”乔尔斯叹了一口气，平起身望向柯尔特，“柯尔特，快向王女大人道歉。”
他语气叮嘱道。
“可是我……”
“柯尔特。”乔尔斯的语气中带着一些不耐烦。
“我……”柯尔特极不情愿地俯下身子，单膝跪地，“万分抱歉，王女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礼。”
“很抱歉打扰了您享受宴会的兴致，王女大人。”乔尔斯再次躬下身来道歉，接着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突然转身面向身后的柯尔特，“对了，柯尔特，护送王女大人回大使馆休息吧。”
老男人偷偷使了个眼色。
“我……”柯尔特愣了愣，一时半会没会到父亲的意思，但还是低头回了一声，“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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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外
“老大，等等啊！”卡杰听到身后传来呼喊声，不禁回头确认声音的来源，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面容青涩的少年，剪了一头阳光的棕色短发，身后还跟了一位系着马尾辫，身材高挑的金发绅士。
杰斯和梅兰特，卡杰回头一眼便认出了两人，是宴会上给自己做铺垫的那两个家伙，但现在他没有心情理会这两个家伙，宴会上的事弄得他很烦躁，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这么想着，卡杰再次回过头，继续往前走着。
“老大，别走啊！”杰斯急忙追了上去，拉住了卡杰的袖口。
“有屁快放。”
“老……老大，您……”杰斯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着，“有没有……从王女嘴里问出什么？”
“没有。”
“那您刚才在做什么……”
“你没有必要知道，现在识相的就快给我滚。”卡杰的语气很平淡，但眼神中的杀意却不是盖的。
“十分抱歉，卡杰大人，杰斯不大会说话，没什么礼数，还请您见谅。”一旁的梅兰特见情况不对，急忙上前安抚卡杰暴怒的情绪，“我想……他更想问的是，您的伤势要紧吗？我可以马上为您安排萤粉和治疗师。”
“是……是呀是呀！我刚才就像这么问来着！”杰斯急忙改口道。
“只是皮外伤罢了，我回去之后自己能处理。”卡杰回答得轻描淡写。
“哦，对了！刚才的决斗可太帅了，老大！”
“决斗？”卡杰忍不住嗤笑一声，“也是，你们能看见的，只有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
“表面？我……我不太明白，老大。”
“意思就是拿上你的报酬，现在就给我消失。”
说完，卡杰给杰斯抛出一袋钱币，不屑地回过头，却足以让一旁的梅兰特安心。
真是一位性情不定的大人，他想，在他的印象中，那位卡杰大人曾是冷静、睿智的，自从发生‘那些事’之后，他的性情大变，每天只想着复仇柯尔特，这根本不是梅兰特曾经追随的首席魔法师——卡杰·埃利斯肯。
“卡杰大人。”梅兰特叫住了卡杰，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想我们不能总被过去束缚，不是吗？”
“什么？”卡杰有些被他的提问问住了，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喜欢上多管闲事了，梅兰特？”
“我并非是想激怒您，只是……我们不能看着您一直这么消沉下去。”梅兰特坦白道，“那位大人的事迹我们一直记着，她为我们、为魔法院、为协会做出了非凡的成就，她的离世让所有人痛心，可是……”
“协会仍需要一名领导者。”他诚挚地恳求，“我们仍期盼着那位缜密、严谨的卡杰·埃利斯肯回归。”
这一次，卡杰沉默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不……我不能，我……早就不配领导你们了。”
“那至少，能否告诉我们您的计划呢，卡杰大人？”
卡杰叹了一口，将心情平复下来，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内战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遍布战士院的大火在一瞬之间被熄灭，然后不过几秒的时间，冰雪将几乎将大半的战士院覆盖，天空乌云密布，整个战士院陷入一片黑暗的暴风雪之中，”说到这，卡杰顿了顿，“你们认为这是谁所为？”
“这……”卡杰突发的提问让梅兰特一时半会想不出答案。
“难不成是卡杰大人施放的魔法？”杰斯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惊叹道，语气中带着欣喜，“恭喜卡杰大人，那样的魔法至少是六阶以上的魔法吧？想不到在这么短时间您已经对魔力的掌控已经如此炉火纯青了！”
完蛋！梅兰特心里暗骂一句，这蠢蛋真的是蠢到家了，真不知道这样的笨蛋是怎么通过魔法院的入院测试的，且不说操控天气这种六阶以上的魔法，能让冰雪直接覆盖大半个战士院这样的魔法，首先是魔力消耗这一方面，哪怕是那位被称为魔法院天才的卡杰大人也捉襟见肘。
“蠢货！”卡杰毫不留情地一发手刀劈向杰斯的脑袋。
“啊！”
没救了……这家伙的蠢是刻进骨子里的，梅兰特心里暗想，他稍微思索了一会，随后开口圆场道：“您的意思是……中心森林的精灵王女，艾琳娜·温尼兰？”
“答案很明显，是吗？只不过我不是让你们去猜是谁，想想看，在此之前，魔法院……不，整个卡尔梅洛，甚至整个晨曦帝国都没有能够施放出六阶魔法的魔法师，而且一旦出现这样的人才，帝国想必也会第一时间得到情报，然后花点功夫请她成为皇家魔法师，然而现在能使用六阶魔法的天才，竟然出现在这座卡尔梅洛骑士院，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卡杰补充道。
“我不明白，难道……这涉及到国政吗？”梅兰特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早就听说中心森林的三王女是个魔法奇才，从小只对研究魔法感兴趣，常年将自己闭关在庭院里，她的父王——中心森林联合国的最高统治者，霍恩科特·温尼兰一直都把艾琳娜看做中心森林的瑰宝，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卡杰咋舌一声，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我也十分震惊，没想传闻中的三王女竟然会如此美丽，而且如此……”杰斯突然抢答道。
“什么？”
“性感！”他的音调突然变高，棕发下的脸庞也变得红润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嘁。”卡杰只是不屑地瞥了一眼杰斯，“看得出来，你们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不瞒您说，她是第一个仅仅是触碰到肌肤，就足以让我……”
“够了，剩下的我不想知道。”卡杰顿了顿，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夜路下，高大壮硕，剪着清爽短碎发的男人，跟随在米白色长发的精灵女性身后，护送其进入中心森林驻卡尔梅洛大使馆，接着他自言自语道，“恐怕卡尔梅洛要经历一场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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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下的夜路格外安静，特别是走在一大片建筑的废墟之上，大部分的碎石和瓦砾都被清扫到道路两旁，清出一条供人行走的道路。
柯尔特手里提着油灯，走在艾琳娜的前方，为后者指引道路，只不过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气氛略显尴尬，即便是一向对气氛不太敏感的柯尔特，也知道此刻应该说一些话缓解缓解尴尬的气氛。
所以他清了清嗓，开口说道：“对于在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我……我很抱歉。”
“嗯……嗯？啊……”
米白色长发的精灵像是分神被点醒了一样。
“没……没事的。”她有些敷衍回复道，说完又低下了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气氛又恢复到尴尬的境地，柯尔特也只好挠了挠脑袋，叹了口气，他既不懂贵族之间的话题，也无法在魔法的研究上与对方畅谈，就只能稍微放缓脚步，让双方的距离更近一些。
油灯的光照在艾琳娜的脸上，白皙的肌肤在微微摇曳橙黄色的烛光下变得更加动人，她就如大师画中，对美最纯粹的追求，圣洁且端庄，柯尔特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也难怪卡杰会一直纠缠着她不放，现在柯尔特也有些理解……不对！柯尔特急忙摇了摇头，他怎么能和那个疯子有一样的想法，他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叹出一口气，接着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着。
“你和卡杰之间有矛盾？”
艾琳娜突然的提问让柯尔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他回过神来，思考了片刻，解释道，“可以这么说吧。”
“是……怎样的矛盾？”
艾琳娜提问的声音落下，柯尔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低下了头，再次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因为一个女人引起的矛盾。”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并不全是，更多的是卡杰自身的短视，还有他的自负。”说到这里，柯尔特的情绪不由地激动了些许，“他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自大狂，从来没有考虑过任何的法律和规则，认为整个世界都要顺从他的意愿。”
“所以，发生了什么？”艾琳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柯尔特沉默了片刻，随后叹出一口气。
“卡杰爱上了那个女人。”他平淡地回答道，“而那个女人，是我的未婚妻。”
“这……”艾琳娜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而他在知道这一切之后，却决定与已经定下的规矩对抗，再之后的事……您也看到了。”
“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听完艾琳娜的询问，柯尔特不禁讪笑一声。
“即便我能拒绝这场婚姻，但骑士院不能，埃利斯肯家族也不能。”
“好吧……”
“抱歉，净说了些家长里短。”柯尔特赔笑道，“希望您不要见笑。”
“不会。”
艾琳娜回以微笑。
接着气氛又恢复到了最初，两人只是这么安静地走着，直到大使馆的庭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