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那女人到底去哪了？”
卡杰的声音在下水道里回响，这里昏暗且安静，每一条的通道都是相同的石砖，墙上的火把因为长期的受潮而无法点燃，让本就死气沉沉的通道更阴森了几分。
阴森的气氛和冰凉的气温让卡杰不由得搓了搓手，他往手心吹出一口气，淡蓝色的魔力在他手心凝聚，接着一声爆燃声响起，卡杰在手心点燃一团火，却不是他常用的黑焰，只是普通的火焰，点燃的火光虽然微弱，但却足够照明卡杰前进的路。
也不知道在这昏暗的地下通道走了多久，卡杰感觉到了些许疲惫，这里复杂得就像个迷宫，他兜兜转转走了好几圈，最后又回到了最开始坠落的地方。
卡杰抬头望了望井口，月光正当空洒下。
“嘁……真该死……”
他无奈地埋怨一句，然后看向四周的通道口，明明只有四个通道口，他却对该怎么走完全没有一点头绪，直到他听到正前方的洞口传来悉窣的交谈声。
卡杰没有多想，他迅速躲进了侧边的洞口，隐匿在阴影当中，看着两个身影从漆黑的洞口逐渐浮现，交谈的内容也越发清晰。
“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教皇大人。所以……”
说话的是一名皮肤土黄的矮人，身形臃肿，两只尖耳耷拉着，卡杰一眼便认了出来，德格·墨菲特，那个镇子的镇长，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教皇”一起？他摇了摇头，眉头紧蹙，紧盯着两人的一言一行。
“是吗？可是我听到的消息是，三王女艾琳娜·温尼兰并没有死，而且还成功逃到了这里……‘里城’。”
另一个陌生的男人踱着步，从德格的身边走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教会长袍，上身披挂着一件绣有十字标志的墨绿色斗篷，他的发丝苍白且纤细，被整齐的梳理至脑后，与之不匹配的是他白皙、紧致的皮肤，高挺的鹰钩鼻和扁薄的嘴唇，他的双目眼神锐利，有一对精灵标志的尖耳，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皮壳的书籍，以一种鄙夷的姿态俯视着皮肤土黄的矮人。
“呃……这，这只是个意外，嘿嘿……”
矮人起初还只是含糊地陪笑着，直到男人合书的声音响起，他才开始紧张起来。
几名全身着甲的骑士踏着沉重的步伐从阴暗处走出，胸前皆挂着有十字标识的墨绿色旗帜，一手持剑一手持盾，将德格包围起来。
“万……万分抱歉，教皇大人！”他急忙谢罪到，“我……我在这有人脉，我保证……保证三王女绝不会活着离开里城！”
“哼哼哼……”听到他的谢罪，男人忍不住讥笑起来，“在你看来……我是要杀了你？”
“呃……这……我，嘿嘿……我就知道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嘿嘿……”
“跪下。”
男人只是轻声下令，几名骑士利落地单膝跪下，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德格在听到男人的命令后也同时五体投地地趴下。
“哼……”男人轻蔑地嗤笑一声，继续下令道，“教团骑士，现在宣誓效忠你们的新主人。”
接着他嘴里念叨出几句陌生的咒语，教团骑士在话音落下的同时站起，将长剑插入地面，向着德格敲击两下自己的盾牌，然后虔诚地单膝跪下，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新主人的回应。
“呃这……教皇大人……”德格尴尬地站起，搓了搓手。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当……当然！小的保证三王女没法活着离开里城！”德格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可没让你杀了她。”
“什……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大王女的意思不是……”
“是没错。”男人肯定道，他扶额冷笑几声，“但那也只是大王女的计划，不是吗？”
“这……”矮人迟疑了片刻。
“德格·墨菲特阁下，你的榆木脑袋该不会让你认为，一个昏庸无能的女王能领导偌大、庞杂的中心森林吧？”男人质问德格。
“我……我不明白这些太……复杂的事情，呵呵……”
男人没有继续质问他，而是抛出了一个选择。
“那我就直说了，中心森林已经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男人语气坚决地说道，他凝视着被骑士包围的矮人，“即便再愚蠢的人，也会清楚自己该站在哪一边，而喜欢装糊涂的，只会是这场游戏的牺牲者。你说是吗，德格·墨菲特阁下？”
“是……是啊！”德格赶紧陪笑道，接着又试探地询问，“那我……应该怎么做比较好？您知道的，我的脑子不太灵光……”
“做你该做的，就这么简单。”男人言简意赅地回复道，“至于艾琳娜是死是活，我并不关心。你的任务只是把‘货物’安全运送到中心森林圣城，万不能有一丝差错，这关乎到‘世界的命运’。”
“当……当然，可如果……我是说如果，三王女真的死了，那我们……”
“我们自然有备用的计划。”
“那能否……给我透露一下呢？毕竟，您懂的，这样好办事嘛……”
“当你展现足够的忠诚时，你会知道的。”
男人不屑地冷笑一声，转身便打算离开。
“现在，完成你的任……”
“喂！继续，白毛，把你的计划说完。”
把男人叫住的人是卡杰，他从阴暗出走出，看他的表情似乎还有些愤怒。
男人上下掂量了一下卡杰的打扮，然后他忍不住嗤笑一声，从长袍的口袋掏出一枚金币，丢向卡杰。
“拿着它，老鼠，然后把这里的事情忘了。”
他的施舍没能收买卡杰，后者只是不屑地笑了笑，然后不留情面地将金币踢开。
“你知道吗？我本来还想留你一命，不过现在……”卡杰甩了甩手，黑炎在他的手臂乍现，“我会很庆幸这世上又少一个人渣。”
“魔法师？”男人非但没有被威吓到，反而有些惊喜，“想不到这流氓地痞到处走的地下，还能有这等人才。”
“感谢你的赏识，现在……去死吧……”
卡杰径直地向着男人一个箭步跳出，黑色的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黑线，只不过他的拳头却没有和料想的一样击打在男人身上，一名教团骑士迅速跳出，坚固的筝形盾将拳头牢牢地挡下。
盾牌和铠甲并没有禁魔的效果，带着黑炎的拳头即便将银白的筝形盾烧红，当在他身前的教团骑士也依然保持着阻挡的姿态，纹丝不动，甚至听不到一丝感到疼痛的呻吟。
“开什么玩笑……”
卡杰收回拳头，向后跳出一步，他看着烧红的盾牌逐渐暗淡下去，留下一个拳头的凹陷。
“你展示忠诚的时候到了，德格·墨菲特阁下，别让我失望。”说完，他的身影便走向另一个阴暗的通道口。
“当然了，教皇大人！”矮人谄媚道。
“该死的！我可没允许你走了！”
“骑士们！拦住他！”
卡杰刚试图冲向男人，教团骑士便迅速阻拦在他的面前，接着另外几名的教团骑士也靠了过来，将卡杰彻底阻挡。
“真是忠诚的走狗……”卡杰不屑地咋舌一声，“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完，卡杰甩开双臂，所有的手环应声碎裂，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燃烧的黑炎。
“四阶咏唱·黑炎！”
他怒吼一声，接着将黑炎随着手臂甩出，火光点亮了四周，同时也让其陷入火海之中，然而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教团骑士的行动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限制。
“烫烫烫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拿下，然后扑灭这该死的火！”
矮人一声令下，教团骑士蹚着火海便向卡杰跑来，银白色的长剑迎面一记横斩。
“搞什么……”
卡杰惊讶着，一边躲闪开横斩，接着迅速找回平衡，回身便是一记带着黑炎的重拳捶在教团骑士的腹部，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只感受到了盔甲的重量，那名骑士也被轻松地击退几米，随着拳头打出的黑炎将其点燃，凶猛燃烧的烈火从它的盔甲间隙中涌出，可那名骑士却仍旧保持着一手架着盾，一手剑尖向前的姿势向卡杰再次跑来。
它的攻击再次被卡杰躲开，后者再次回击，这次他的拳头向着骑士的脑袋，一记右勾拳，一记左勾拳，骑士的头盔被击打凹陷，卡杰趁着对方没有找回平衡的间隙，一记下砸将骑士掀翻在地。
只不过这不是一对一的战斗，卡杰本能性地向着侧面翻滚，另一柄长剑从他背后擦过，他没有犹豫，借着翻滚的力使出一记勾腿，将袭击的骑士撩倒，然后再次回身躲过即将袭来的剑刃，他这回迅速退后了好几步，将左臂的黑炎彻底洒出，一道火线将他与骑士隔绝，可卡杰也知道，这阻挡不了这些家伙多久，所以他右臂的黑炎凝聚起来，一团巨大的黑火随着他的手臂甩出，径直朝向被火线隔绝的骑士。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声浪伴随着火焰和冲击一起，瞬间掠过整个地下空间，刚才还在燃烧的火海霎时间被强风卷灭，顶部那口未完工的‘井’被强烈的冲击震碎，坍塌下来，瓦砾和烟尘激起，像是一道若隐若现的帘幕。
“咳咳！”卡杰咳嗽两声，挥了挥手驱散烟尘。
那几个鬼东西应该死透了吧？他猜想，然后双手撑地，让自己站起，不过那几个骑士倒不是他最在意的，他最在意的是……
“喂，矮人！我知道你没死，出来！我认得你！”他朝着烟尘里大喊。
而烟尘的另一头没有传来他期待的声音。
“别逼我再次动手！”
……
他期待的声音仍然没有出现。
“四阶咏……”
“我出来！我出来就是了！”
臃肿的矮人缓缓地从烟尘里现身，他缩着脖子搓着手，脸上还是一副陪笑的表情。
“认得我这张脸吗？”卡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矮人。
“当……当然……哦不不不，不……不认得……不认得……”
“是吗？我可是认得你，而且很清楚。”
“您……您一定是认错了……我有很多个兄弟姐妹，您……您知道的，矮人……”
然而卡杰没有打算听他狡辩的意思，一把便抓住矮人的衣领。
“别弯弯绕绕的，给我老实交代，那个男人他妈的是谁！你们到底在他妈的盘算什么？还有‘货物’是个他妈的什么东西？！”他朝着矮人大吼道。
“我说！我说！别……别动那么大火气……嘿……嘿嘿……”
或许真的被矮人劝到了，卡杰松开了抓住衣领的手，只是推搡了矮人一下。
“老实交代。”他说。
“呃……这个……我……其实……”矮人的视线不断地飘动着，时不时会往卡杰身后偷瞄一眼。
“你把我当傻子吗？我给你三秒钟，三……”
“不……不是，您听说我……我……其实……”
“二……”
“这个……那个……”
“一。”
“四阶咏……”
“你个傻子！你根本没有魔石了！你骗不到我的！”似乎是发现了端倪，德格突然嚣张起来。
“是吗？我觉得揍你一顿完全不需要魔法。”
说完，卡杰便抡起拳头，可当卡杰准备挥拳时……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德格突然发了疯似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叫得卡杰耳朵生痛，可又在他的乱叫中，卡杰似乎能听到瓦砾碎裂的声音。
“给我闭嘴！”
卡杰毫不留情地一拳揍在德格脸上，臃肿的矮人被凑趴在地，但奇怪的是，矮人并没有因此求饶，他反而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就是现在！”德格指着卡杰，突然大喊道。
“什么……”
卡杰下意识地回身闪躲，可仍然是躲闪不及，他看到银白的剑刃划过他的胸口，一道鲜红的伤口在他胸口处绽开。
“该死……”
他在地上翻滚好几圈，和教团骑士拉开到安全的距离，然后单膝跪地，抬头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教团骑士的头盔被打歪，连接着头盔的锁子甲和藕断丝连的皮革只是将其拉拽着，随着重力摆动，盔甲的内部是空洞，一些泛着蓝紫色光的气雾从盔甲的裂口中不断溢出。
“嘿嘿嘿~”德格奸笑着，走到卡杰身边，得意地嘲讽道，“想不到吧？是我赢了，黄毛小子。”
“哼……”卡杰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赢了？”
卡杰照着德格的脸，奋起就是一拳，又将德格打趴在地。
“如果想赢我，那你就该让它砍下我的脑袋。”
“该死的！”矮人气愤地捂着自己的脸，对教团骑士下令道，“给我砍掉他的脑袋！”
教团骑士将耷拉着的头盔扯下，接着再次摆出一手架盾，一手剑尖向前的姿态，向着卡杰冲来。
疼痛让卡杰的行动变得迟缓，他只能勉强翻滚着躲开冲撞，然而教团骑士及时停下疾驰的步伐，转身再一次使出盾撞，将企图再次躲避的卡杰撞翻。
而教团骑士的追击并没有因此停下，它恢复了先前的姿态，再次向着卡杰冲刺，试图站起的卡杰没能来得及闪躲，迎面撞上了盾牌，向前的剑尖刺入他的肩膀，他只能一味地顺势后退，直到他被死死地按压在墙上，教团骑士持剑的手再次发力，剑尖刺穿他的左肩，将他钉在墙上。
“啊！该死的……”
卡杰嘶吼一声，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他看着教团骑士松开抵住胸口的盾牌，然后甩起盾牌砸向他的脸。
一声闷响传入脑袋，他感觉世界开始摇晃起来，接着又是一下，二下，三下……
卡杰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他的身体失去力气，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了起来，那面砸向自己的盾牌也是，也许这就是濒死的感觉，他的意识也慢慢模糊了起来……
该死的，必须做点什么，他心想。
可是使不出魔法，没有魔石，他不过只是个普通人，该死的……为什么就没有不需要魔石的魔法……
不需要魔石的魔法……
卡杰像是突然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周遭的一切再次变得清晰，他看着那面盾牌再次砸向自己，他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一缕缕的蓝光在他的手臂迅速流过，在他的掌心高度凝集，耀眼的蓝光甚至让教团骑士都愣了半秒，紧接着第二处的蓝光在前臂凝集，最后是在胸膛。
“别傻愣着！快！砍掉他的脑袋！快啊！”德格意识到事态的不对，赶忙下令道。
但是却为时已晚，一道魔力逆流，击碎了第一处凝集的蓝光，然后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前臂，胸膛的蓝光被陆续击穿，魔力从他的身体迸发出来，将刺入左肩的长剑震碎。
教团骑士被迸发出的魔力冲退几步，它迅速调整姿态，再次向着卡杰的脑袋甩动手臂。
而这一次，它没能得逞，一只魔力凝聚而成的巨手牢牢握住盔甲的手臂，卡杰迟疑了半秒，他尝试握紧自己的拳头，被巨手握住的臂甲随即被捏碎。
“这就是……超位魔法……”
卡杰赞叹道，但他转动自己的手腕，魔力凝聚的巨手也会做出同样的动作，接着他看向自己的胸口，魔力正从他的伤口溢出，同时，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真他妈的见鬼！这都什么跟什么！？”德格咒骂一句，转身就要逃跑，同时还不忘对教团骑士下令，“给……给我拦住他！”
“别以为你能跑掉，矮人！”
卡杰出手抓起拦路的教团骑士，轻松便将其捏碎，可当他再次踏出一步，身体却突然传来一阵抽痛，失去力气向前倾倒，那只魔力凝聚的巨手也随之消失。
“该死……搞……什么……”
他瘫倒在地面，呼吸变得急促，意识也变得恍惚，他强撑着身体站起，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他看到自己的胸口也透出丝丝缕缕黑色的纹路。
他的魔力脉络透支了……卡杰认得这个，当魔力不足却仍旧强行施放魔法时，魔力脉络就会反噬肉体，来维持施放魔法的稳定，但相对的，施法者也会因为魔力脉络的紊乱，短期内无法再次施法。
仅仅十几秒，就能将他的魔力全部燃烧殆尽，这就是超位魔法，卡杰内心不禁感叹道，只不过在那之前……
他还有没做完的事。
“该死的……”
他看一眼周边散落的长剑，摇摇头抱怨一句后，还是拾起一把长剑，将空壳的盔甲粗糙地套上身，向着矮人逃走的洞口走去。
“千万别给我出事，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