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铁质的栅栏门被缓缓拉起,铁锈和黄土的气味也随之而来,与之前不同的是,黄土之上覆盖了一层细细的白雪,还有几泼鲜血点缀,卡杰在手臂上缠绕起铁链,一步一步走进决斗场。
当他的身影从阴影处走出时,他能听到观众席发出了如雷震耳的欢呼声,但卡杰知道,这并不仅仅是给他的欢呼声,更多的是他的对手——伊瓦格,一名来自北蛮之地的兽人,他站在决斗场的另一端,壮硕和庞大的体格却早已让卡杰印象深刻,就和前几天对决的白猿相差无几,膨胀的肌肉将苍白的皮肤绷紧,身上满是战斗后留下的疤痕,一道细长的刀疤从他的脖颈处一直延伸到他的脸庞,他的下颚突出,一对獠牙从他的唇间冒出。
卡杰早就从德拉克萨的嘴里听说了他下一场决斗的对手,可当真正面对面交手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悸动,那是一种实力悬殊的悸动,仿佛稍有不留神,小命就会葬送在对方手里,可越是命悬一线,他就越是感觉自己活着,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压迫感了,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和艾琳娜对峙的时候。
他握紧手中的铁链,一步一步向着伊瓦格靠近,两人走到决斗场的正中央,大眼瞪着小眼,剑拔弩张,观众席的欢呼也越发热烈,都等待着决斗开始的钟声响起。
“喂,大块头!”卡杰率先打破了僵持的氛围,“你不远万里从北方到这种地方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吃饱饭吗?”
“这关你什么事?”苍白的巨人开口了,他的嗓音格外低沉,仿佛黄土上的灰尘都被颤动。
“这确实与我无关,我想告诉你的是,这场决斗,我必须赢。”卡杰无奈地笑了笑,心里打起了不一样的算盘,他接着说道,“不过我知道你不想失去擂主的席位,而且我也没打算要取缔你,我有一个计划,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谈谈?”
“我凭什么要和你谈?”
“就凭那头白猿。”卡杰指了指那头仍被钉在墙上的白猿尸体。
伊瓦格瞥了一眼被钉在墙上的白猿,又回过头凝视面前矮小的金发人类,他思考了很久,一言不发,直到开始的钟声敲响,两人也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起初观战的群众还以为双方在酝酿,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观众席的骂声便越来越大。
“想好了吗,大块头?再这么下去,观众可就要把场子给掀了。”卡杰催促道。
“嗯……”伊瓦格不情愿地咕哝一声,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些许。
卡杰嗤笑一声,也放松了防备:“看得出来,你多少还是有点头脑……”
但是还没等卡杰说完,伊瓦格的肌肉又突然紧绷起来,皮肤下的青筋暴涨,拳头在卡杰放松的间隙朝着卡杰的腹部击出,强筋的力道直接将卡杰击飞几米远,坠地之后翻滚了几圈才缓过劲来。
接着观众席传来如雷贯耳的欢呼声,无一例外都在高喊伊瓦格的名字,而伊瓦格也扬起双臂高亢地怒吼,回应观众对他的热情。
“咳!”卡杰单膝跪地,一只手支撑在地面上,口中喷出一泼鲜血,内脏的绞痛让他一时没有缓过劲来。
“好吧,这是你自己选的。”
卡杰强忍着疼痛站起,双手握紧并点燃了铁链,接着将染着青焰的铁链扬起,重重地抽打在地上,不仅是为了挑衅和示威,铁链的抽打声和火焰的爆破声让刚才还在沸腾的观众肃静,伊瓦格也转过身面对卡杰,但他并没有回应卡杰的挑衅,反而是以一种蔑视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卡杰。
后者身上的肌肉开始紧绷,冰蓝色的双瞳之中开始充斥起杀意,他嗤笑一声,最后一次警告道。
“现在是你反悔的最后机会,大块头。”
然而苍白的巨人却并不为之所动,他悠哉游哉地踱步到卡杰的面前,凝视着这个矮小的金发小子,随后啐了一口唾沫到对方的脸上,他能看见对方因此而愤怒的神情,这反而让他捧腹大笑起来,他没有理会卡杰,而是转身看向观众,高呼起来,观众席也回以雷鸣般的喝彩。
“很好……”
“六阶咏唱·青焰!”
卡杰呢喃一声,话音落下的同时,染着青色火焰的铁链径直朝着伊瓦格袭来,后者虽然听到了铁链挥动的声音,但是想要躲避为时已晚,他只能将毫无护具的双臂本能地格挡在身前,一阵肌肉被撕裂的剧痛传来,炙热的铁链划破他的双臂。
伊瓦格放下双臂朝着卡杰怒吼,他没想到这个羸弱的金毛小子竟然真的敢对他动手,那对冰蓝色的眼瞳中的杀意,看来不是装出来的。
“拿起你的武器,否则你就只是待宰的肉块。”卡杰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对付你!不需要!武器!”
伊瓦格的战意被调动了起来,他一边怒吼着,一边义无反顾地朝卡杰冲锋。
“无意义的鲁莽。”
卡杰冷笑一声,身体灵巧地闪避兽人鲁莽的熊抱,接着又将铁链顺势抽打在伊瓦格的身体上,一鞭,两鞭……卡杰把距离拿捏得很好,伊瓦格的每一次企图进攻都被卡杰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一边躲闪,一边挥舞铁链抽打,仅仅几回交锋下来,伊瓦格的身上已经满是被灼烧的伤痕,血液不断地从烧焦的伤口处渗出,疼痛和疲惫让伊瓦格不得不停下来。
“怎么了,大块头?你难道是靠挨打当上的擂主吗?”卡杰嘲讽道。
似乎是回应了卡杰的嘲讽,伊瓦格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痛苦地呻吟着,接着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血液从烧焦的伤口迸出,把他苍白的皮肤染得鲜红,身上的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愈着,不过一会,他身上的伤口便愈合如初,体表也变得白一块红一块。
“看来还真是靠挨打当上的擂主。”
卡杰自言自语道,不过他也察觉到另一面,伊瓦格伤口愈合后,急剧地喘息着,看上去疲惫不堪,看得出来,他的自愈能力也有一定的代价,那就是精力。
那就意味着现在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卡杰没有犹豫,铁链再次燃起青色的火焰,朝着伊瓦格甩去,兽人虽然疲惫不堪,但还是拼尽全力翻滚避开了卡杰的追击,可卡杰的追击并没有因此结束,紧接而至的几鞭稳稳地抽打在兽人的身上,刚愈合的身体又再一次皮开肉绽。
卡杰乘胜追击,然而时间已经拖得够久,伊瓦格已经恢复了精力,他在捱下了一次鞭挞的同时,也牢牢抓住了那根燃烧着的铁链,任由其缠在自己的手臂上,接着奋力甩动铁链,反倒将卡杰重重摔在墙上。
“该死!”卡杰咒骂一声,他能感受到铁链再次被牵动,但是这次……
“同样的招式我可不会吃第二遍!”
他愤然站起,迅速将另一条铁链也甩到了伊瓦格的手臂上,铁链在两人的拉扯中绷直,青色的火焰在铁链上爆燃,伊瓦格的手臂不断地愈合,又再次烧毁,直到卡杰奋力甩开双臂,铁链将伊瓦格的手臂彻底绞断,兽人看着自己的断臂,疼痛和挫败感让他悲愤地嘶吼着,跪倒在地上,仅存的手臂不断敲打着地面。
伊瓦格愤怒地拔起一根缠着尖刺的木桩,疯了一般地朝着比自己矮小的金发小子冲去,但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手,铁链上燃烧着的青焰凝聚起来,卡杰将铁链如同链刃一般横扫而出,木桩上的铁刺被高温熔断,木桩也如同豆腐般被轻松切开,铁链割开兽人的胸膛。
可此时的伊瓦格早已失去了理智,他顾不上身上的伤,一只手臂抱着被切断的木桩,怒吼着径直向卡杰冲锋,卡杰来不及闪避,被木桩直击躯体,伊瓦格蛮横的力道将卡杰顶在木桩的顶端,不断向着墙壁推进。
双方的体重量级相差太大,卡杰也知道,如果让对方继续下去,他迟早要被这恐怖的力道推到墙上,压成肉末。所以他在压制之下将身体稍稍后仰……
“尝尝这个,大块头!”
接着他的体表蓝光乍现,魔力凝聚的手臂直击伊瓦格的脑袋,随后一阵闷声响起,一阵强烈的晕眩传入伊瓦格的脑袋,他手臂压制的力量也骤然减弱。
卡杰松开抵住木桩的双手,向后迅速跳出一步,再次挥舞起铁链,抽打在兽人的身上,后者在鞭打中失去了平衡,后退了几步,卡杰的攻势随之而来,双臂上的铁链向着兽人的脖子甩动,瞬间将粗壮的脖子缠绕,卡杰拉紧铁链,将自己拉向了兽人,踏着兽人的身躯跃至身后,紧接着又再次将铁链拉紧。
窒息和绞痛让伊瓦格本能地试图挣扎,可越是挣扎,铁链便缠得越紧,他能感觉到铁链上一阵熟悉的炙热传来,青色的火焰再次燃起,缠在脖子上的铁链传来一股更强的力,接着痛苦停止了,他感觉到自己飞在空中,一阵闷响穿过他的脑袋,他看到了自己无首的身躯倒下。
……
刚才还在沸腾的观众全都静默了,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发生,直到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卡杰”的欢呼,接着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决斗场的观众又再一次沸腾起来,他们都齐声呼喊着一个名字。
“卡杰!!!”
卡杰有些恍惚,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铁链,又看向了观众,所有人都在呼唤着他的名字,这个场景如梦似幻……
可他却感到了迷茫,他环视着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场景,他没有感觉到心愿已达的满足,呐喊声给予他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他究竟……想要什么?
卡杰握起铁链,将它重新缠回到手臂上,向着出口走去,再次回到阴影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