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她欲言，却又止。
但爱丽丝却没法就此住口，而是在转身后用力跺了下脚：“别无视我！”
“再假装没听到，我就真生气了！”
她威吓着，就像是一只在巷子角落里，堵住了小老鼠的白猫：
“你可别以为我是个好脾气！我……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陡然拉高了声调。
泽沙吓得向后一退。
见状，爱丽丝脸上登时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但这份惊慌却稍纵即逝。
“哼……”
她垂下头。
就连那两根下垂着的发辫，都在此刻显得有些萎靡：“……我。”
又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的爱丽丝，仅仅是低着头：“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女孩。”
“你刚才就不该过来的。早点儿离开，你才不会因为惹恼我而被杀。”
“所以……”
皮肤紧绷绷的。
在圆张的火伞下，阳光泼在身上，透过衣服，闷得她一身热汗。
爱丽丝愈发感到局促不安。
她生怕因为自己这些天没机会洗澡的缘故，汗水有了味道，导致泽沙对自己产生更加恶劣的印象。
可她更怕的却是，泽沙怕她。尽管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可是，朋友也好、单纯在一起相处也罢。说到底，在自己已经为了救他，而展现出如此实力的当下……她真的还能继续混迹在难民之中，与他一起前行吗？
也就在这样的恐惧中，爱丽丝终于又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谢谢。”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如果不是爱丽丝你，我现在一定早就被杀了。”
泽沙一脸怯缩地看着她，似乎在为阶级相差太悬殊感到畏惧，但又更像是犹豫。
爱丽丝不敢擅自揣测他的心情。
她自认为是个无价值的女孩——性格恶劣，杀人如麻。
除了萨尔弥，在这个世界上，想必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发自真心地理解她的苦痛。
这样的她，只能吸引到那些或好色、或慕名、或不怀好意，甚至干脆就是杀手的人们。除了以上，她从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说到底，哪怕到了现在。她正在做的一切事，也依旧是逃避。
“你谢的太早了！”
为了保护自己，爱丽丝只能以险恶的表情讥讽着说：“如果我想杀你。我保证你会死得比他们所有人更惨。”
“嗯。”
泽沙凝视着她。
尽管卑微，虽然退缩，却依旧在沉静地凝视着她。“我知道。”
如此说着，他胆气明显是渐壮了一分。“如果。”
“什么？！”
爱丽丝再次提高声调：“你说什么？！”
“你说‘如果’。”
泽沙小声地说：“但我猜，这个‘如果’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生。”
“好啊。你——！”
爱丽丝大声叫道：“你有胆子啊！你以为自己是谁？我能杀别人，怎就不能杀你？！”
她骂道：
“只要我想。我随时能杀了你！哪怕不用刀砍，我也可以掐死你！我捏死你、抓死你、打死你、踩死你！”
她道：“我……”
她背着手。
爱丽丝背对着太阳，可脸颊上却隐有晨曦的色泽。
沉默良久。
她以厌弃的表情别开脸：
“又被你耍了，啊。烦死了！简直是浪费时间！”
“啊，蠢死啦！实在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
她又骂道：“从来没有谁敢如此轻视我！”
“迟早干掉你。”她道。
然而，爱丽丝却背着手，右脚足尖轻轻地点着地面。
她垂着头，就像是在怕，但其实是不敢看。
“……”泽沙满怀希望地注视着她的这一切行为举止。
他将爱怜的视线落在女孩肩膀上。然而……
可是，为什么？
他想。
似我这种人，她为什么会如此看重我？
我何德何能……
泽沙岂是那种从来没见过女孩子的男生？
他当然知道女孩子都是怎样的生物。
他当然知道……
一念及此，泽沙的眸子便再次黯淡了下去。
“为什么你还敢面对我？我都已经在这儿，在你面前，由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杀了这么多的人。更何况，我现在还了你的恩情，你也已经道过谢了。为什么你还……”爱丽丝咬着牙齿。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然而，泽沙现在的状态，却为她营造出了一份虚假的希冀。
莫非，即便是自己这样的女孩，也有机会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发展出一段由自己主导的关系？
“……”
但是，这……
这怎么会可能……
扪心自问。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容貌倾国倾城到，足以赢得这样一位男子的垂青。
诚然，她自认比从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更美。可那难道不是自我意识过剩吗？头发是很单调的白色，发质又粗糙，脸型的感觉又有点儿孩子气，性格也很差劲，而且还很容易出汗……
体味。当真没有吗？
萨尔弥说没有，可明明她自己就有！虽然气味很轻。
而如果自己真的没有体味的话——那为什么泽沙他平时偶尔来火堆旁烤火时，只待一会儿就离开了？谁敢保证他不是在嫌弃我，觉得和我在一起难以忍受？
何况我还一直用很贬低的话吵他、说他。他一定是怨恨我的……
就连现在也是。
无非是因为我救了他，他才没有嫌恶的躲到一旁……
这般想着，爱丽丝自卑地维持着原来的站姿。局促着，身体一动不动。
她不安地抿着嘴，又咬了下嘴唇：
“我说……”
她本想说。却还是没能讲出口。
愈发地感到消沉了。爱丽丝还是觉得，哪怕就这样放弃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即使再继续做梦，也永远得不到泽沙的喜欢和爱。
相比起自己，明显是那个有男朋友的、平时总在照顾他，还会将他随时当成弃子的人渣更讨他的欢心。
相比起那个女人……
简单地回忆了一番。爱丽丝猛地意识到，相比起自己，那个女人简直像路边野狗在黄金雕像旁排泄的一坨大便。
可是……
转念一想，她再次悲观了起来。
毕竟，所谓黄金与狗屎的对比，也顶多是容貌、才能、学识这几方面的简单比较。
如果将对比扩大到诸如社交能力、情商、性格等方面——那么，自己或许才是摆在黄金前的一坨狗屎吧……
像这样的我……
她想。像这样的我，哪可能得到自己欣赏的男性的喜欢。
当、当当当然！这可不是说她有喜欢这个叫泽沙的小鬼哦！他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感觉稍微有点儿可怜的、长相很好的性格温软的小男生嘛！像他这种人，爱丽丝哪可能对他感到喜……
突然、
当意识到很重要的某一点后，爱丽丝不由一怔。
等等。等等？
她突然心想：话说，这个人，是不是从来没被女孩子喜欢过的那种类型？
我一看就知道！像他这样的，虽然很好但就连喜欢他的我，都能立即挑出一大堆毛病的男生。除了我，其他那帮脑子里全是浆糊的女人们，哪可能意识到他的好！
绝对是这样没错！
也就是说……
爱丽丝一转身，再次将后背朝向了泽沙。
迎着太阳，难掩惊喜之色的她，紧张却又不失狂喜的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也就是说，即便是除了脸长得好看，其它方面作为女性都很差劲的我，只要装作自己是那种能掌控一切的既有魅力、又超级自信的女生——就有机会让这个没和其它女生恋爱过的小处男，沦为我的俘虏、自此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