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沙并不清楚爱丽丝的想法,但他希望她能做出明智的决定。
当然,如果只是为了自己,泽沙倒并不会如此残忍……
大概不会。
他想,为了今后的与爱丽丝的生活。一点小小的牺牲,是非常有必要的。
从今以后,这个家已经没法在住下去了。泽沙倒是对这儿没什么感情,只是可惜了爱丽丝……
听她的说法,应该是在这儿住了非常久吧?
从此离开家宅,在外面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不知她能否忍受得了……
想到这儿,泽沙表情渐显悲伤。
不过——
他重又振作了起来。说到底,天无绝人之路!更何况爱丽丝她也说从前经常不在家里住。今后无非是再像过去一样。何况还能去世界各地走走看看、这一定比什么都强。
不过,既然要离开,想必也没法带太多东西。
泽沙才住进这儿没多久,他的东西非常少,也没什么想一并带走的,大概就只有几件换洗衣服需要随身携带。。还有钱……但那些等爱丽丝回来以后,再让她自己去取可能会更好。
一些对她来说有着重要意义的东西,也等她自己回来之后,再一件件地翻吧!
还有她的衣服。
爱丽丝是很懒还很嫌麻烦的,这一点哪怕只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泽沙也深有体会。
她基本是随心搭配穿着,有时候还喜欢长期穿同一件或同一款式的衣服。对这个女孩来说,衣服这种东西,仿佛是只要能穿在身上、而且不丑,她就能统统对之来者不拒。
而且,她对于“不丑”的定义标准,还相当地宽松……
“不过,倒是因为她天生丽质。”
仔细回想起来,爱丽丝除了在接自己进城时精心打扮过以外,其他时候都是相比起服饰、要更重视发型。
尤其是当两人告白并感情迅速升温,成功上垒之后,她对衣服这方面的事就更加不看重了。
而且,最令人费解的一点就是,爱丽丝实在太喜欢摆弄头发。哪怕在中午时,因为做了情侣都会在一起做的那种事弄乱了发型,下午明显不打算再出门时,她也还是要重新梳头、盘发,再在下午或晚上之前再次被弄乱。简直奇怪的很。
一边按自己喜欢的款式为爱丽丝挑选需要带走的各式衣物,泽沙一边将收集起来的东西打包。
虽说知道不需要带太多。可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扎了两个很大的包裹。
就在泽沙一边收拾第三个包裹,一边开始为带了这么多东西感到困扰时——蓦地,他突然被人从身后遮住了眼。
“猜猜我——是谁?”
是爱丽丝的声音。
“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爱丽丝深深地拥住了泽沙。
她抱着他,轻慢闭上了双眼。表情中虽仍有一丝疲惫,却也流露着正在被治愈的轻松与惬意。
“……”泽沙知道,她今天杀了很多人。
哪怕是迫不得已,以爱丽丝的心性,也一定会产生极深的负罪感。
自己能为她做什么?自己该对她说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什么都不必说。
他只需要让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多少人站在她的对立面。自己都一定会继续陪伴在她身边——这就足够了。
就这样,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爱丽丝也将脸贴在泽沙的后背上,静静地嗅着他的汗味。
又过了好一会儿。
“其他东西,都不必带的。”
她道:“拿上一些干粮、水,还有黄金。咱们轻车简行就好。”
“嗯。”他看了一眼自己打的那三个大包裹。
确实是带太多了……
而且,基本都是没必要带的东西。
“等傍晚之前,咱们去抢两匹沙漠马。然后……”爱丽丝迷茫了。
她暂时没有了想去的地方。更没有除了与泽沙腻在一起之外的,有关未来的打算。
“为什么要到傍晚?”泽沙一疑。
他的直觉告诉他,女友应该是想借着夜色的掩护离开。
可问题是,现在还才只是中午。
于是他说,“趁着城里的人还都躲在家,咱们尽快离开才是正途。”
泽沙道:“时间拖久了,说不定还会再惹出什么麻烦。……爱丽丝你,应该也不想让牺牲者的数量继续增加吧?”
“……”
爱丽丝默然。
她只得叹一声,道:“你说得对。”
于是,女孩默默地松开了泽沙。“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
“好,我去取干粮和淡水。爱丽丝你就去将能带上的钱都……啊咦咦?!!”
冷不丁的,泽沙被一把抬起,还没来得及问她想做什么,便叫爱丽丝一下子摔到了床上。
也不知怎么了,她这次没过多调情就直接进入了正戏。尽管被今天的事搞得心烦意乱,可泽沙毕竟年轻,两人很顺利就连接在了一起。彼此的汗水与体液交织勾连,亲吻的频度也异常地多。只是这一次,爱丽丝给人的感觉,竟像是想将他给生吞活剥了一样狂热。
做过几次后,泽沙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
平时的爱丽丝从不会像今天一样,毫不顾及他的体力和感受。
她在床上就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蛮牛,一心闷头乱干,完全不理会自己在想什么、想怎么做。她声音也好,动作也好,都放浪得毫无拘束,可当海浪终于平歇,彼此的情绪也仿佛夏日月夜,湖畔静静奔流的暖风一般宁静而平和时……白发的少女却突然啼哭失声。
“泽沙、泽沙!”
她扒在泽沙身上,手指很用力地挖住了他的锁骨。
爱丽丝咬着唇,光滑的身子战栗在泽沙身上,仿佛一条渴求着温暖的濒死的蛇。
“好多人,好多人被杀了。都是因为我、这些全都是因为我……”
“还有人——还有的人,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她也该有幸福的人生,她和他还有他们,本应该在没有我的世界里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和朋友们一起幸福快乐的活着。可都是因为我…只是因为,我是个该死的混蛋一样自私的杂碎……”
“好多的人,每一个都有父母、都有家人……”
“我杀了他们,是我杀光了他们。”
“如果、”
“如果我不存在的话——”
“如果我能死去,要是我从来没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假如我很早的时候就和父母一起死去。如果,我能够和萨尔弥一起死在……”
她……
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心肠硬到一次性亲手杀死数千人,而毫无知觉。
至少,泽沙知道。爱丽丝绝不是那类女人。
她本该心地善良。在大庄园里,做一个平时连踩死一只小虫都不忍心的大小姐。
现在的这一切,并不该是她的人生。
“傻瓜,别说这种蠢话。”
可他却解不开她的心结。
泽沙唯一能做到的,只有用新的束缚代替旧的怒火。以这份貌似脆弱的男女之情为纽带,将她挡在悬崖边缘。
“你是有意义的,你是有价值的。”
他说:“如果没有你,谁会来拯救我呢?”
“倘若无法为了你自己,那么就为了我吧。你得为了我活着,好好地活着——我可是全世界最自私的自私鬼!我不准你将其他人的事放在我之上,无论对方是被你杀了的谁都不行。即使是你自己,也不准比我更重要!”
“嘶、嘶……”爱丽丝平静地抽泣着。
她浅咬着嘴唇。
女孩暂时没法微笑。但却有一股温馨的暖色,从她冰冷残酷的自责感之中,静静地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