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说说自己是哪儿的人吗?”
才一发问,申武就突然讶道:“啊,不过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他说:
“或许你现在还信不过我。可其实,只要相处的时间久了,你自然会发现我对待朋友兄弟们一向是很好的。”
“……”(泽沙)
泽沙自知对这个苏南沙人来说,自己毫无利用价值。
按说,他并不该对这个叫申武的男人,透露有关自己的哪怕半点情报。
“嗯,我感觉也是。”他随口应道。
“其实,我的事就算说了也无所谓;我是蓝齐特邦国的人,我家是当地的小贵族。”
但也不知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炫耀。
若是为了报复,也许有朝一日爱丽丝会触怒苏南沙人。届时,即便她带自己逃了,自己的家人们也逃不掉。
若是为了炫耀,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哪还会有比天下无敌的苏南沙帝国更适合当向家人们炫耀的后台呢?
“……”泽沙心里憋着一股气。
他有一口恶气。不止是冲着母亲、父亲,更加对准了自己的所有兄弟姐妹、家族长辈。
是啊,他自知无能。泽沙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练武的那块料,但他也努力寻找让大家看得起自己的办法了。可这管用吗?
没用!
母亲的所作所为,完全证明了自己在他们心中,只是一桶垃圾!一块即使摆在家外台阶旁,也连垫脚都嫌不够平的烂石头!
所幸爱丽丝爱上了他……
所幸……
泽沙迷茫地看向前方。
他眼前那张挡住了视线的门板,显得格外冰冷、方正。
他打了个哆嗦,赶紧将脑海里的不安思绪驱赶出去。生怕今晚再做噩梦。
可即使是这样希望的,泽沙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阵空虚。
如有可能……
其实,他也想为爱丽丝做一些能帮到她的事。而不是继续像现在这样,就连留在她身边,也会感到自惭形秽,甚至是时刻担忧再像母亲时一样惨遭抛弃……
泽沙静静地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直至他忽然意识到,隔壁的申武已经好久没再和自己交谈了。他这才懵了:
“喂?”
“申……申大哥?申大哥?”
“……嗯、啊!!!”申武竟好似被吓到了一样骤然惊醒。
他这一声,也把泽沙吓着了。“你突然怎么了?”
“啊?我…我……”
申武的声音显得很慌。
他似是心乱如麻。但等稳定下心情后,这个男人却还是假装轻松地说:
“我这就是。…时间太晚了,刚才,差点儿坐马桶上睡着了。”
直觉告诉泽沙,对方在撒谎。
他审慎判断后得出的结果,同样如此。
可是,申武他何必撒谎?再说了,假设他在撒谎——可这又是何必?
泽沙实在想象不出自己的那番话,究竟哪方面如此骇人,以至于申武在长时间的呆滞后,还会被自己的突然发声惊吓到。
“哈、哈哈……(笑声)蓝齐特。蓝齐特。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城邦。”(申武)
申武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你是因为什么离开了那儿?”
“那里,嗯……”
沉吟片刻,申武笑道:
“那里按说是一个好地方。”
“话说,你离开那儿多久了?在蓝齐特……(深呼吸)在蓝齐特,还有你的家人吗?”
“差不多两年了吧!”泽沙道。
“关于我的家人……他们,倒确实都在那里。我祖祖辈辈都在那里,毕竟是当地的小贵族。”
“你为什么会离开邦国?”申武急切地问:“那儿应该挺好的吧?既然离开,一定是有很深层的原因!”
“那么,你是因为什么?……(很小声地)”
后面的话,泽沙听不清了。
就连申武的意图,好像也是为了让他听不清楚。
这一遭,泽沙愈加生疑。可他仍有申武在故意诓骗自己,试图套出更多情报的这样一种推测。
“既然你不怕我笑。那我说了,也不怕你嘲笑。”
泽沙咧嘴苦笑一下,道:“我被家人丢在了西方的荒郊野外。多亏了爱丽丝,才从各种辛苦中熬了下来。”
对爱丽丝的那部分,泽沙自然是要撒谎的。
他并不讳谈自己的情况,甚至有意给家人们一点儿颜色瞧瞧。可对于爱丽丝,泽沙却有着即便牺牲自己,也一定要保护她至死的觉悟。
“是、是吗。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申武的声音好像有点儿傻。
可就算是这种伪装,泽沙也能隐约察觉出他仍显得相当紧张。
于是,他就也诈对方说:
“其实,我这次之所以和爱丽丝回来,就是因为听来往的商人们说,我家发生了一些状况……”
这句话当然是假的。
蓝齐特是一个军事邦国,甚少与外界沟通联络,更极少欢迎外部商旅。
而在大沙漠里,星罗棋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邦国和聚居地。
这之中多得是因为苏南沙帝国与西方诸国进行贸易,而在几十年间迅速兴起的新兴邦国——可即使对这些邦国的情况,商人们也顶多是略有耳闻。毕竟,哪怕近年来逐渐变得富有了,诸邦国地区在地缘环境上,也仍旧是一片人畜勿近的蛮荒之地。
有时,商人们甚至会按照十几年前的地图寻找沙漠深处的贸易点,然而当地往往早已经在自然风化、游牧民侵扰或大邦国掠夺迁徙人口时荒废覆灭。
每逢这种时候,商队就会成为大沙漠里的无头苍蝇,在迷途与跋涉中渐渐耗干补给。最终饿死、渴死,甚至是成为沙漠巨虫们的食粮,就此永远地泯灭在这片永恒的沙海之中。
“嗯?商人?”申武一怔。
他很快便恢复了原来的声音。亦或是——恢复了在精神动摇之前的,那种较为虚伪多谋的常态。
“哈哈,是商人们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再次吸一口气,却不是为了憋气拉屎。
申武笑道:
“还好、还好。蓝齐特邦国啊……唉。哎,这么说起来,你先别急着回家。”
他道:“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其实,我刚才就在想了——你之所以这个时间跑出来却不是为了上厕所。该不会是为了躲你的女朋友吧?”
“呃……”(泽沙)
“哈!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
申武哈哈大笑:“其实吧,这件事既不怪我说,更不该怪你。你是真的够了不起的。我这句是真心话。”
他道:“像我们这些战士,那方面的精力往往都异于常人。”
“真正令我吃惊的是,每天被那么翻来覆去的折磨,你竟然还表现得挺自然,不像是快死的样子——这确实够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