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的家?”(泽沙)
“是。啊……不是!”
修梅先肯定了;可紧接着就矢口否认。
“……但是倒也,不完全不是。”
她渐渐平复了心情。
很快,从这个女人脸上,就已经再也看不出任何或愧疚、或紧张的表情了。
她的神色重又变得温和明媚。
只是不知,这对于她或者泽沙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我感觉你身上应该也有点儿故事。”她道:“方便的话,不妨将你的过去、还有你和你女朋友的爱情故事对我分享一下。也好让我这个对感情生活比较迷茫的女人,能从你的经历中吸取一点儿关于未来的经验。”
停顿一声后。“当然了。要是觉得不方便,你不谈也行。”
“……我的事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泽沙便将自己的经历,又原原本本地对对方阐述了一遍。
听他讲完后。修梅才总算是舒了一口长气。
“往日不复回。”她评价道:“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你女朋友又这么爱你——从此你们就一直这样下去。感觉也蛮好的。”
“谁说不是呢……”对关于爱丽丝的部分,泽沙基本没说。
就算说了,也都是模棱两可。
“可我觉得,你不回家其实也挺好的。”
修梅瞥他一眼,道:“那毕竟是残忍到会遗弃亲生骨肉的父母。也许……在丢下你之后,他们早就忘记了你这个人。”
“我也是这么想。”自己的事,泽沙差不多都说了。
他和修梅达成了一致意见。
只可惜,自己女朋友的想法,总显得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可爱丽丝一定要见我的父母。既然她想见……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根本阻止不了她啊。”
泽沙是真的尝试过阻拦。
但,爱丽丝绝不是那种肯听人劝的姑娘。
尤其还是当她和泽沙起争执时,总会立即提出两人现在就到床上解决问题,谁赢听谁的。……可这TM根本就是死局吧!要是拒绝了,她就会绕着你讥笑嘲弄,然后单方面宣布泽沙怂了,所以得听她的;可万一接受了呢?一旦接受挑战,她就会将泽沙活活榨干。于是结果就变成了:她又赢了。
因此,泽沙前后只在这件事上反抗了两次;之后就再也不敢明着反对她,说自己不想回家见父母了。
毕竟爱丽丝她这个人,是只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上一意逢迎、温柔顺从;但在真正决定两人今后关系走向的大事上,却专横独裁得不像个女孩子的暴君。
“这只能说明你当时还不够坚决。”
修梅的话,说得非常肯定:“只要你坚持己见,告诉她你一定想得到什么或不愿做什么。她绝对会向你低头。”
“你说谁?爱丽丝?”
泽沙连连摇头:“不可能。是她的话,绝对没可能!”
“……看来,你还不如我了解她。”修梅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泽沙。
片刻,她叹息说:“不过,这也不见得是坏事。毕竟你们今后就该成为帝国的一份子了。”
她继续走。
更继续摇头、摆手:“即便是我,也看得出她很珍惜这次的机会……”
“对你女朋友来说,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如此好的机会了。嘿,我说——她应该就是那个在西方制造了数起惨案,人称‘死神’。可实际上只是为了替自己惨遭灭门的族亲们,讨回公道的那个巴提尔家族的遗孤吧?”
“……”泽沙一言不发。
哪怕对方已经全知道了。接下来的话,也不该是自己接茬的……
“你不说,那就是默认喽?”修梅却不想终止这个话题。
她将手拢在身后,一边轻声哼哼,一边说:
“数百载的家世;数百载的骄傲;又是在年幼时,突遭大劫。”
“王子复仇永远是最经典的剧目。”
她再回瞥泽沙:“通常来说,王子总会死在复仇的途中、或复仇的现场。可你的女友,这位侥幸复仇成功了的‘公主殿下’——她却是个成功开辟了新生的幸运儿。”
她道:“你之前说,过去一直在劝她放弃复仇?”
泽沙点了点头。
他对修梅撒了谎。可他同样认为,自己撒这个谎是有必要的。
修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道:
“从家人那儿,她感受到的尽是爱和幸福,就像我一样。”
“但对你来说——从家人那儿,你自认为什么都没得到过,反而还觉得已经被他们剥夺走了太多。”
“难不成,我还真从我的父母那儿得到过什么?”泽沙笑了。
他稍有一些愠怒。
“他们给了你生命,给了你一个虽然不太幸福、却至少饱足的过去……”(修梅)
“是啊。然后又亲自夺走了它。”泽沙重重地一甩胳膊:“简直讽刺!”
“他们…他们本该再等等我。如果他们能再等一段时间,我、我一定可以……”
泽沙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直到最后。直到最终。“我一定可以……”
“可你有没有想过原因?”修梅再次追问着:“也许,你的母亲之所以那样做,是有极特殊的理由?”
“太可笑了。”泽沙道:“来,你告诉我。究竟是怎样的借口,才会使一个富有的母亲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遗弃在遥远的西方,在荒无人烟的大荒原上?!……她以为她是谁、我是谁?对她来说,难道我是那种在鸟巢里嗷嗷待哺的雏鸟。除了蹬出巢穴,就永远都不会飞的吗?!”
“也许……”
修梅放低了声音。
她说话声很慢,词句也很简短。“也许,是因为火即将烧毁树林。”
而后,她说:
“或许有谁在树下放了一把火。火势攀着树干,一直蔓延到了树梢——除非将巢里的鸟儿踢出去。否则,它必将在烈火中,像其他的小鸟们一样,被烧成一抹焦尸……”
“什么?”泽沙愣了。
他并不是傻子。他听得懂哑谜,更听得懂这一番说话!
“我的父母?我的家人?”
他惊骇着:“你想说他们到底怎么了?不是——他们,究竟怎么了?!”
修梅赶紧掩住了泽沙的嘴。
“别这么大声。”她说:“别让你女朋友听到。接下来的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讲。”
“你自己想,你自己考虑,你自己做决定……”
即便是为了设置陷阱让泽沙往下跳,修梅也必须遵照现在的步骤,将计划继续有条不紊地推进下去。
可是……
可是…………
这一次。至少现在、此刻。她的心情也好,感伤也罢,这些都不只是骗人的。
至少这一次,她是真心为了泽沙好才这样做的。
她发自真心的希望这个肯天真率直的去爱一个人、去恨一个人的男孩,可以从那位真正拯救了他的女孩子那儿,获得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