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咱们得找个用来装钱的帽子。”
修梅拍拍胸口，寻了处角落占住。
她靠这法子赚过些小钱。
毕竟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魔法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极罕见。
“可咱们俩都没帽子。”泽沙道。
“唉呀——那随便找个什么兜起来就行。”
修梅上下打量了泽沙，见他身上实在没什么能扒下来铺到地上，便只好沉着叹一口气，扯下丝巾递给了他。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机会仅此一次，错过就再也遇不见啦！来看魔法呐！”
她吆喝了几声。
在魔法这个词出现时，已经有数个行人被吸引了过来。
“我今天，想在这儿赚个晚饭钱。”
修梅骄傲地扬起脸。“各位，有钱的捧个场、没钱的也来喝个彩呀！”
她接着吆喝。又有一些人聚拢了过来，但更多的路人却仅是朝这边望两眼，便笑笑离开了。
“魔法”是个好噱头。
可他们并不相信似这样一个苏南沙女人，有可能真的擅长魔法。
泽沙倒是相信修梅的本事。
他兜着她的丝巾，视线则一直追着后者的动作。
实际上，在一众从未见识过魔法的人群中，也包括了他。
“火……哦不，火太危险了。那就给你们见识一下水魔法。”
如此言说后，修梅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涓细的流水，也随着手势变幻，开始在她的指掌之间幻化成型。
清澈的波浪盘旋于两臂间，继而在魔力的涌动作用下，环绕着她的拳掌，碧波淙淙。
修梅将双掌排开，再缓缓逼近。这一遭，水流便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先是紧贴着她的手掌肌肤环绕，继而慢慢扩散开去，在女人的两臂之外绘出了一道半圆形的水幕。
白浪四溅，略弄湿了她的衣襟，也连带着渐泥泞了她脚下的一小片地面。
“好！”
有看客鼓起掌来。
对大众来说，能亲眼见证某人使用魔法，显然是很值得欣喜的。
尽管绝大部分聚拢来的人们，都还没有投钱的意愿。但在这群人中，却已经有几个家境优渥、家教良好的男女青年，开始往泽沙兜着的那围丝巾里投入了铜币。
“这个真的不错。”一位打扮时髦的贵妇摇摇折扇，赞许地将一枚崭新的银币轻放进了丝巾。
她以扇遮面，视线在泽沙脸上停了片刻。
“嘻……”
这妇人嫣然一笑，便又摸出一枚银币来，再放入其中。“这个是送你的。小帅哥。”
“谢谢、谢谢。”
在向围观看客们道谢的同时，泽沙深为现下的情景感到震撼。
过去，他常宅在家里读书，很少出门，哪怕随家人一起外出，也永远是不被人重视的小配角……
后来，他被母亲遗弃，流落在荒野之间，活得更加憋屈、更加地不像个人……
“……”
正因如此，对泽沙来说，此刻的经历才显得尤为震撼。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陌生人的善意，竟然能付出得如此廉价及慷慨。
过去。他想。
我过去不管再怎么练武、读书、学习，都不配从别人那儿得到的称赞和认可。
可这一切，原来只需像梅姐这样子做。就能得到吗？
魔法……
但是，那个竟是魔法么？
泽沙回眸。
他困惑地看着修梅的纤细结实的秀手，更迷茫地观察着那些反复涌动着的魔力。
怎么会——
他想。
就这么简单？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魔力？
对泽沙来说，他能感觉到这些东西的存在。从诞生的那瞬间起，就感觉得到。
它既像是空气、又像是水，可却比这两者的存在感来得更加简单、也更直白。
对泽沙来说。它存在，更仅仅是存在。
它广泛充盈于世间的一切里——从天空、到大地、到砂砾、到植物、及至动物与人。
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整个世界就是由它构成的。过去，泽沙曾读过一本来自群岛通天塔的书，上面说我们的世界是由精神力量和物质共同构成的，生命的意志作用于物质，物质又深刻影响着每一个生命的自由意志——物质。泽沙曾无数次地以为，自己平时能看到的将整个世界彻底结构了的东西，就叫作物质。
构成自己的物质更稀薄一些，构成爱丽丝的物质更浓郁一些。
构成树木的物质更生机勃勃一些，构成阳光的物质更飘忽不定一些。
但为什么——
泽沙眼睁睁地看着修梅将寓意着水的那部分“物质”从空气中提取，经过身体转化后，释放了出来。
“物质”被影响改变，从原本不活跃的形式转化成了活跃的状态。
分裂，组合，崩解，重塑。
这非常简单。
非常地……
“嘿，小哥儿。”
“啊！”蓦地，泽沙被一个声音强拉回了现实。
他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头发上抹着油的年轻男子，正兴致勃勃地看向正在施展水魔法的修梅。
“你和那位魔法师，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泽沙一怔。继而笑道：“我们两个是朋友。”
“嘿，可别唬人啦。”
年轻男子朝他挤了下眼角：“挺厉害啊，小哥儿。竟然连苏南沙的女魔法师都能搞上手，真给咱们诸邦国的男人涨脸啦。”
“啊？”（泽沙）
“来来来，你又涨脸了是不是？”这时，年轻男子身边原本还在和人聊天的女性，柳眉倒竖。
这女性立时提住男子的耳朵。这便在讨饶声中，拽着他挤出了人堆。
“啧啧。”
另一个中年胖大叔感慨道：“所以说咱们这边的就是不行。”
“既粗鲁，又野蛮……诶小伙儿。你说是不是？”
“呃哈哈……”（尴尬的笑）
“要是能有下辈子，我可不托生在诸邦国了。”碎嘴一句后，胖大叔掏出几枚铜板。便丢进了泽沙拢着的丝巾。
“魔法啊。”又有人感叹着。“要是我也会使，那该多好啊……”
“……”（泽沙）
魔法。
那个就是魔法。
像那种样子的，就是魔法？？
泽沙仍不敢信任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但是，无论是萦绕在修梅手中的水流，还是众人频频发出的赞叹声，都提醒着他：那就是魔法。
将物质…不对。是将，魔力引导向身体……
就在刚才。在修梅念念有词的时候，泽沙亲眼见证了魔力的分化与流向。
已经完全理解了。
对他来说，无论想将这种分流调节到更小频率，或是加大到更高，都是非常轻松的。
至于为什么？
“……”
人这种东西，会对自己能呼吸、能说话、能听辨、能感知、能饮食、能排泄等一系列的事，追问“为什么”吗？
很迷茫地，泽沙将自己身边的魔力分层交叠。在他意识作用下，不同形态的魔力叠摞在一起，仿佛一面砖墙。
这并不需追溯缘由……
仅是因为，他做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