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先生，这是从洛都寄给您的信。”
秘书官将一封用普通信袋包装的信件，递交给了正在处理公文的班易。
“崇拜者？”班易扯烂火漆，顺手解开信袋。
甫一看到那镶着金色波浪细边的信纸，他便一挑眉。“天选者。”
“您说什…么？”秘书官讶得结舌。
她抚胸惊呼：
“竟然是天选者陛下的信！可为什么，要用如此普通的包装？”
班易没理她。
他扫视着信件上的内容。片刻后，发出一声轻哧。
这封信明显还有一层，就在由蜡泥封裹在表层下；可是，班易却无意继续拆开这信件，再看更里面的内容。
随手一捻，信件便烧化成灰。再被从窗外轻拂而来的风一吹，便散作了烟尘。
按说，班易不该将天选者陛下的话，对其他人讲。
但这次情况却不太一样。
在信件中，天选者告知了他一个预言。而且，有趣的是，预言的内容还和他直接相关。
“咱们的那位小女皇，今生第一次预言了我。”
磨蹭几下指尖的飞灰后；班易放下羽毛笔，不再批阅文件。
“也是我和她相遇后的第三次。”
他谈兴渐起。
“最初的那次，是他带人去围剿我年轻时占着的山头。一发太阳魔法，炸烂了整座山。”
“他说他在预言中看到了我——还说，我会成为他的部下。”
“有趣。”秘书官道：“那么后来呢。”
“后来？”
班易脸上浮现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微笑。
地面上铺着蓝色的毯子。在靠近室内中脊的位置，暗蓝色的地毯之间，绘着一道绚烂的银河。
“第二次，是他快要挂掉……是驾崩之前的预言。”
这般说着，他抬手刮了下鼻子。
温柔的阳光从窗边洒向了班易面前的办公桌。
这是一张棕色，两围雕刻着立板式镂空花纹的具有西域地区风格的桌子。
侧前方是一瓶深蓝色的墨水。公文之上，墨迹未干，秘书官负责为他查阅及批示部分无关紧要的文件，还会将其他部下拿来的文件转交给他，同时又会将班易写好的文件风干后，再转交给那些需要这部分文件的官吏。
应该说，她在西域都护府承担着除西域都护外最大的责任、最高的权力。
而若是将班先生不喜欢管事这点也算在内。那么，“除西域都护外”这六个字，也可酌情去除。
“是呢，我在听。”（秘书官）
显然，班先生即将告诉自己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这或许意味着，他将我视作心腹？
对此，秘书官感到激动、荣幸不止。
毕竟，正是因为太过崇拜班先生，她才会不顾父母家人的反对，不远万里奔赴西域。在这个举目无亲的荒芜之地，扎根长留。
“第二次，他说会在死后转世为帝国境内的一个小女孩。还说，虽然三老、八总督都会去寻找他的转世，可他们都找不到，他只会被我找到。”
“现任天选者陛下是由都护大人您发现一事，我也略有耳闻。”（秘书官）
秘书官恭敬地说：“据说您不畏艰辛，深入极东的大海。踏风破浪，历经艰难险阻，才终于在一处孤岛的渔民家中，找到了已经出生六个月的陛下。”
“屁。”班易道：“他说了这个蠢预言，所有人就都懒得出去找了。都想把任务推给我，这我哪肯干！”
“当时，我强求他们也必须出去搜找。然后就独自渡海，想着等溜这群蠢货几年后，我再回去寻找。”
“可谁曾想。中途歇脚的一座小岛，竟然还有人住；这群生活在遥远之地的岛民们，竟也是帝国的百姓。更没能料到的是——就在这样一群化外之民中，竟真的有她。”
故事讲到这儿，他叹一声。
“天选者的预言是绝对的。此话丝毫不假。”
“只要是预言的事，就一定会成真。我烦那小丫头。从几岁起，她除了吃她妈奶，就是吵着嚷着，说我下辈子会变成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妹妹。……欸。莫非，这才是我今生被她第一次预言？”
“您这么问……”秘书官也叹一口气：“那就说明，一定曾有人对您说过这不算喽？”
“我记起来了。”（班易）
班易道：“她自己说，因为预言的是我来世的事。所以不算数。”
“真羡慕天选者陛下能通晓前生今世。”秘书官抿着嘴，道：“有时候我也会想，自己来世会成为什么呢？会再次投生为人吗？若真能如此。那么，我会是男人？女人？”
她咋舌说：“我想。如有来世，我愿成为一个男子。”
“……都差不多。”（班易）
“生为女子实在有太多不便。我经常会想，可能是这一身女性皮囊束缚了我。否则，我本该成为一个绝世强者……”
“这只是你的幻觉。”班易道：“放心吧。废物无论什么性别，都是废物。”
“班先生您这话怎么——”秘书官沮丧而恼怒地瞪大了双眸。
“开个玩笑罢了。”班易淡淡道。
紧接着，他便交叉手指。想一会儿，这才慢声说：
“那么，这次才是第三个。在信里，她对我说，我即将迎来今生最重要的一场战斗，战斗结果我没看。直接烧了。”
“只是一场战斗？”秘书官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她思索片刻。“班先生，莫非……”
看着她担忧的目光，班易发出了呵呵的笑声。“你多虑了。”
即便，他实则并未发笑。
“在天选者的预言中，除了关乎生死，也偶尔会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
“她总喜欢预言她自己的另一半。哈——即便那是在她之前的任何一任天选者，都不曾关心过的。可那个小姑娘，却总在预言、占卜、扶乩个没完。”
“天选者陛下她也会有另一半？”对此，秘书官感到惊诧不已。
“有的，毕竟都被连续三代人预言出来了。也不知月亮女神是怎么了，我这些年，光是听说的、见过的动了春心的月亮女神信徒和庇佑者，就已经是不计其数了。”班易道：“若不是过去见得多。我都快忘了月光照耀下的那些人，具体是个怎样的性情了！”
天选者同时是太阳女神和月亮女神的代言人，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有时也会将神的代言人称作先知。
可归根结底，它们还是同一类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