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虚妄的阴霾中，爱丽丝听到了班易略显感慨的声调。
“果然。”
她听到他说：“保持这个状态，我其实斗你不过。”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是很轻松、毫无愤怒或憎恨之意，仿佛连这场厮杀的结果如何，都毫不放在心上那种淡漠感。
可爱丽丝又确已将其斩首。
但是——就在班易本该有头颅的位置，一团黑雾却已经将之笼罩。
（这算什么？）
爱丽丝仿佛能听到自己常识碎裂的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啊啊啊！！）
如果说，被斩手后仍有办法再生的班易，尚有可能是使用了某种秘术。他仍可能是人类。
那么，被砍了头以后还是能活蹦乱跳的他！好像已经连生物都不算吧！！
死灵魔法？
第一时间，爱丽丝想到了这个令人诅咒的词汇。
可哪怕是死灵魔法。也绝不该有让自己害怕到想要逃跑的，这等神威。
“我年轻的时候……”
班易倾身向前，在爱丽丝尚未落地之际，狠将最后那只左手擒住了女孩的胳膊。
接着，这个男人便以断肢的右臂，将伤口对着爱丽丝的侧身、腹上狠揍了数拳。
“咔——咕——！”
尽管有魔力傍身。爱丽丝的肋骨也还是被打断了几根。
体内器官的情况可能还更糟。
肚子里钻心似的疼。哪怕想挣扎动弹一下，也好像有血在往喉咙口涌。
……和这种人相比，自己没有一丁点儿犯错的机会。
即便他被斩断、砍杀再多次，也会爬起来再战。身上的伤，也将在极短的时间内痊愈。
“在我还算年轻的时候。有一个诨号。”
“他们叫我‘不死的班易’。”
黑雾消散。
当慢步走来时，班易脸上的表情竟只显得平静。
“只可惜，当我从前的跟班们被前任天选者陛下一次性炸死后。就再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
眼见着他向自己走来。爱丽丝原本绝望的神情，却忽地一滞。
“果然。”她脸上重燃起了笑容：“你消耗了非常多的体内魔力。”
战士和魔法师们不同。
战士们用于淬炼并积蓄的魔力，都是通过日复一日的锻炼不断开拓、积蓄下来的。
因此，每个战士在战斗中都会消耗魔力。而一旦他们的魔力耗干（绝大多数时候不可能发生），又得不到补充，就只能乖乖地放弃抵抗、迎接死亡。
“我知道你准备用魔力封住自己的伤。”
班易淡漠地说：“可你应该也知道。继续消耗战下去，会赢的人一定是我。”
“而且……”
慢慢地，从这个男人身上、背上，涌现出了一层漆黑的鳞片。
同时，他的身材在膨胀、身高在挺拔、从尾椎骨的位置，也开始有蜥蜴般的黑色尾巴，正在向外生长。
在班易的头部，一根锐利的尖刺也钻破肌肤，任由鲜血流淌沾染了他的脸部。
……不。
不是尖刺。
因为一切都开始也结束的很快。所以，对已经经历了过多打击，因而见怪不怪了的爱丽丝来说——她看到的，就只是这样一幅可以解释得通的场景。
“原来你是蜥蜴……”爱丽丝瞪视着班易头上的“尖刺”。
她凄惨一笑：“不对。”
“原来，你是龙人族。”
相比起那些再寻常不过的，能够在天上飞的大型蜥蜴。龙人族也许和它们有远亲，又兴许毫无干系。
对于龙人族，世人想要接触，甚至比北方人想遇见南方兽人还更难！毕竟龙往往只出现在书里、戏剧里、小孩子的梦里、少女们对白马王子的妄想里——人们只知道，他们是一种数量极其稀少的战斗种族。生性好战嗜血、薄情，而又喜好独处。
……该死。
她可从不知道，龙人族竟然会变成人类的模样。还能在人类世界中，既坐到了高位、又能与周围的人们交际得有声有色！
“我的母亲。据父亲说，她是一个黑龙人。”
班易扬起眉毛，道：“我倒是没料到。你一看到我这种模样，竟然就猜到了我是龙人族。”
“这说明你有些见识，无论是书本上还是长辈们的——只不过，你仍说错了一点。那就是我并不是完全的龙人族，而是父母诞下的人类与龙人族的混血。”
班易将锋利的指甲刺进自己的左侧太阳穴，慢声道：
“某种意义上讲，我比传统的人类和龙人族强许多倍。毕竟，只是死在我手上的龙人，就已经不少于二十条了。”
“那你还真是经历得多啊！！”
爱丽丝吼叫一声，将自己身上的伤口用魔力暂时封住。便欲要暂时离……
班易闪身到她近前。
他一脚踹在爱丽丝的身上。咔——！
“噶——”
爱丽丝就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飘摇飞向了远处。
再度落地时，本该将伤口封堵完毕的魔力，被班易这一脚踢散。便再难遏止伤势，引得她呕血在地。
“你的表现，令我比较满意。”
班易依旧漫步走来。“本以为你打不过普通状态的我。却不曾想，你竟然能做到先斩我的手、再砍下我的头。”
“换作普通人，现在已经死了。”
“即便是普通状态下的能够继续复原的我。想要最终赢你，恐怕也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做到的。”
他扬起手，将狰狞的爪子摸摸鼻子：
“而我现在的这种模样。除了天选者，就只有全体三老，以及严波、海盐洱他们能在战斗中逼出来。”
“换言之——”
他深吸一口气：“你至少能和八总督中的其他五个不相伯仲。这已经是非常显赫的战绩了。”
“……妈的，还在这儿叽叽歪歪地在说什么！”
爱丽丝含着血，啐一口。这才紧咬贝齿：“都到了这一步，你难不成还敢放我？”
“如果你是想要被我放走之后，磨炼本领找机会报仇。我作为帝国都护，自然没法饶恕你。”班易轻松地说：“可只要你现在愿意低头。发誓效忠帝国，从此成为苏南沙的一员——那么，我就不介意收留你一段时间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你送去内陆给他们添堵。”
“好傲慢的言辞！”爱丽丝怒极反笑：“你就一定觉得我会输？”
“你以为我会输？？”
她憎恶地挣扎爬起，嘶吼的声调更显得声嘶力竭：“会输给你？我？爱丽丝·巴提尔。你凭什么以为，只有你一个藏着底牌！”
“你以为你会变身。那好！”
过去，爱丽丝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使用这力量的一天。
即便在讨伐会议大屠杀的前一天，她也只是想要将自己的这个本领，当作是明天可能走投无路或无法杀死国王时，再行施展的最后一搏。
……也正因为当时没有及时使用。所以，才导致了萨尔弥的牺牲。
“圣洁的女神，满月之露娜丝啊。……请给予我，您恩赐给我的恩德！”
爱丽丝口中狰狞有词。
哪怕不需要说，她也能使用女神恩赐给自己的力量。
但在祈求之前进行祷告，这毕竟是自己作为受月亮女神宠爱之人的，一种义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