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知道自己是谁。
你拥护谁，你站在谁的一边，以及……
你愿意为了谁而对抗谁。
“好了，修梅。现在选吧。”
往日种种，仿佛仍在眼前。
一边是非常照顾喜爱尊重她的，将她认作义妹的黑喙街的大哥。
另一边是与她有肉体关系的，尚未告白却彼此情愫浓浓的暗恋对象。
直到抉择的时刻被直接了当的摆在眼前时，她才意识到了曾对一切一无所知的这份现实。对自己来说，究竟是何等的残酷。
“你是选他。”
他。
他是修梅的义兄。曾对她有意，却在被拒绝后爽快地表示认可，自此主动成为了她的兄长，为她遮风挡雨，还愿意在她生病时亲试汤药的仿若家人一般的兄长。
“还是选我？”
你。
你是我喜欢的男孩。
从相遇的瞬间开始，我便深深地被这个倔强的你吸引。
我主动接近你，假装自己是一个自由放浪、无所顾忌的女人；我成为了你的朋友，你的女人，我牵扯着你的心与肉体，却更多地任由自己的灵魂被你摆布。
……
对我来说，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可我却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个亲切和善的大哥的另一面；又或是，我当然知道。只是过去的我，从来都选择了不看、不听、不想。
但现在我被迫知道了。
他带着他的兄弟们将成瘾品卖给了你的父兄，又在你哥哥还不上因遭到设计而欠下的赌债时，将其殴打成了残废。
我还知道了他的那些个哥们之中，曾有过在你身体羸弱时，将你百般欺凌的害虫。
“我谁都不选。”
当年，修梅曾试图以手上的刀剑扭转命运。“我要你们两个人都好好的活着。”
***
“阿梅她真的会同意吗？”风沙喧嚣中，有人发问。
“一定会的。”
申武道：“那不过是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小子……”
“他们两个，甚至都还没上床睡过觉。”
“只要脑袋还是正常的——她就一定不会……”
兀地，狂风刮走了申武围在脸前的缠巾。
只一忽倏，那条缠巾便消没在了漫天尘埃尽处，再也不见。
但也就在这个瞬间，申武已经发现了远处的光秃石山。
沙尘风暴依旧狂躁。
但相比起之前，此刻的风速却仿佛微弱了一分。
申武他带着自己的同伴们，继续顶着风艰难前行。
再向前走，便看得到独自伫立在一座山洞前的修梅。她直挺挺地站在洞口，右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静静地看向了他们这边。
“是班先生要你来找我们的？”她大声问。
在狂风中，饶是她这底气充足的声音。也显得微弱。
“是啊。”
申武直勾勾地盯着修梅。
他笑着，扬开双手：“所有的事都解决了。现在，来，咱们回去吧。”
“爱丽丝还活着么？”修梅又问。
“那是当然的啊。”申武道：“班先生几招就制服了她。我们都没料到，这场战斗竟然能结束的这么快。”
“他已经原谅那个女孩了。毕竟在班先生看来，她算不上太厉害，可至少比咱们几个强。”
“所以——”
他笑着说：“是时候回去了。”
“你凭什么骗我？”修梅冷冷地说：“难道，我对你来说就如此不值得信任吗？”
“呃——”申武的瞳孔猝地扩张。
他嘴唇动了动，这才高声道：“误会！你误会啦！”
“看来并不是误会。”如此言说着，修梅对着申武拔刀相向：“只一诈，你就露馅了。”
“果然……你这种人，始终是个卑鄙无耻的渣男。”
“小梅你难道也疯了吗？！”跟在申武身后的其中一个女子，厉声叫道：“竟然对自己的同伴拔剑！”
“我们这都是为了都护府好！”
又有一人叫道：“你反倒护着他，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都护府的人。”修梅凝视着这些人，将视线逐个扫过他们的脸：“我记得，你们应该也是。”
言罢。
她抬刀厉斥：“都护大人亲口嘱咐过，谁敢对他动手就是无视他的权威。你们这群蠢东西，难道是想造反？！”
“小梅，你——”（女人）
“好了、好了。”申武平静地抬了抬手。
他盯着修梅。
片刻之后，当人们再次安静下来，也等到沙漠中暴虐的风逐渐有了停歇的意味时——申武愈加眯起了眼睛。
“小梅。”他道：“别再说这些假正经的昏话了。”
“我之所以来这儿，就是担心班先生那里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申武）
“班先生他天下无敌！”修梅高声道。
“是啊，虽然班先生是无敌的。可这世上总归还是有许许多多的意外。”
申武道：“我们不愿意将帝国在西域的命运，寄托在班先生绝对不会犯错这点上。”
他说：“更何况，班先生他这次的命令。纯粹是出自一腔热情。当不得真。”
“申武！”修梅呵斥他说：“这么说，你是想作为下属，强行违背班先生的命令喽？！”
“难道是你是苏奸卖国贼？！”她将手中的刀，一挥扫向了申武带来的所有人：“难不成，你们全都是叛徒、败类，是背弃了祖宗陵寝和帝国辛苦培养的历史罪人、人间之屑？！”
“你——！！”已经有人快被她气着了。
这一套车轮话，是每个苏南沙人都很擅长讲的。
遇事不决，只要直接将对方定性为苏奸卖国贼，便可使自己占据绝对的道义制高点。
至于具体情况如何？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在帝国历史上，也有过肉身投靠北方游牧或山南部落的人，反过来辱骂帝国前去劝降的官吏不识时务、助纣为虐，是铁杆的苏奸卖国贼这一类情况发生——而且还为数不少哩！
“够了。”
申武道：“你不要总想着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我听奉都护大人的命令，我是爱国者！爱国无罪、我问心无愧！”修梅叫道：“反观你们。都护大人当时的话，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现在，我且问你们一句——竟敢违背都护大人的话，擅自跑来威胁我、指责我，还领着一群人想要围殴我。你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们是领了北方蛮子们的钱，专心挖帝国的墙角。想要出卖全帝国、全西域都护府的荣誉和威望，来牟取你们自己的功名利禄的叛徒？！”
“这他妈都放的什么狗臭屁啊！！”申武火了。
这一次，他本来就是和同伴们自作主张。
原本还想着能顺利进行，即便不顺利也顶多是再与修梅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不料刚一见面，就被扣上了一大堆道德帽子。这死娘们儿还偏就占住了她听从都护吩咐的这个制高点，让自己等人连反驳都没法反驳，这他妈谁受得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