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了两天后，饶是李素在怎么有定力都觉得该闹腾一下了，不然谁知道这群山贼要将自己关到啥时候。
可第三日一早，李素起床后正待叫来院外的山贼，那美少女大当家却来了。
李素原本对这位的感官不错，可无端被关了两天后他就一肚子火，因此见她进来李素便嘲讽了一句：“哟，姑娘可算是想起我了？”
白衣姑娘却丝毫没被他的嘲讽影响，只是敛衽一礼：“苏九儿见过李公子。”
李素这才算是知道了这位的姓名。
说起来，兴庆府有传闻道幽云寨大当家姓苏，联想到幽云寨是二十年前建立的，那么这位应该是前任大当家的女儿了？所以前任那位……挂了？
李素脑子里转着这些事儿，嘴上却道：“姑娘今日来寻我，想必不是为了送我下山吧？”
苏九儿扫了李素一眼，微微颔首道：“不瞒公子说，前日遇到公子时小女子便有个想法，于是才累得公子在山上盘桓了两日。”
她的声音很好听，冷清但微微有点砂质，若非年龄稍小的话，单凭她这形象和声调就足够称得上是山贼女王了——当然，人家现在貌似也算得上是。
李素一摆手道：“姑娘莫要说客气话，你什么意思，尽管画出个道道来。”
苏九儿也不含糊：“小女子想请公子做我山寨的西席教授，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古人席次尚右，右为宾师之位，居西而面东，西席就是家塾教师或幕友的代称。
所以李素不由得一愣：“西席？几个意思？你们山寨……打算派人考举人还是怎么的？”
苏九儿摇摇头：“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我辈虽是山野之人，但也是明理的。”
李素没想到能从一介山贼女王嘴里听到这种醒世恒言，不由得乐了：“明理？所以你的明理便是请西席时强行拉扯回来，然后关上两天？”
苏九儿道：“公子不满是应当的，只是山贼毕竟不为世人所容，为我山寨考虑，小女子不得不慎重行事。”
李素愕然道：“所以……你是去调查我了？”
苏九儿丝毫没有遮掩，磊落道：“是，我们查到公子确实是兴庆府人氏，府学禀生，人称兴庆府第一才子，五年前初考便过了院试……”
李素打断她的话道：“那你既知如此，又何必坏我前程？若是让人知道我在这山寨中当西席，只怕府学会立刻开革，那我的寒窗苦读岂不白费？”
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依着李素的身份也该如此说。
一介读书人和山贼搅合在一起，哪怕李素说是被胁迫也会带来点麻烦，而且即便是糊弄了过去，日后他走仕途被人抓住这把柄轻的话则罢官免职，重则脑袋搬家。
可苏九儿瞧着李素的目光却有些怪异：“公子既知幽云寨查访了你，总不会以为最近发生的事情我等查不到吧？”
李素疑惑的看着苏九儿，不知她在说什么——实际上，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前身没给李素留下，他现在还蒙呢。
苏九儿却只道他是装傻，便径自道：“公子拒了那兴庆知府为女儿提的亲，莫知府此时气急败坏，不定要怎样谋害公子。且公子逃到这幽云山来，难道不是在躲避莫知府？”
李素听着这些话恍如梦中，但隐约却记起了一些事儿。
五年前十二岁的前身一举拿下院试第一，当时轰动了整个兴庆府，多有人称前身是文曲星下凡，一时间前身就成了兴庆府达官贵人的座上宾。
一年后的秋闱原本前身是要参加的，但因为父亲去世要守孝之故，前身放弃了秋闱，也错过了一次中举的机会。但即便如此，兴庆府第一神童的美誉还在他身上。
名气给他带来的好处不少，但麻烦事儿也多，比如这一年前调任兴庆府的莫知府就是个超级麻烦：他知道李素是个潜力股，如今抄底怎么都不亏，而李素一旦高中后稍加运作便是一得力的助手，到时候么……
所以莫知府各种笼络，各种抬举，前些时日便提出要将女儿嫁给李素。
若此事正常操作的话，成了也算得上是一桩美事——自古才子配佳人，官家大小姐配个书生怎么都不过分吧？
但李素前身却不同意。
这无关于是否清高，也无关于李素不识抬举，总之现在李素知道他先前那个所谓‘一脸美人痣，胸口一巴掌护心毛’的构思是从哪儿来的了：据称，莫知府家的大小姐便是如此的一个臂上能跑马的纯爷们。胸口有没有护心毛不可考，这年头的女子大体上不会穿比基尼让人看，也不会穿低胸装露出事业线，但是吧……
空穴不会来风，而且莫知府本人的长相就奇葩，他夫人也不见得国色天香，从遗传学的角度来看的话他女儿又能好到哪儿去？
当然，李素若是为了前程的话，莫知府的女儿长啥样都无所谓，娶回来供起来便是，毕竟这年头的男人可没有劈腿或者渣男一说的，便是莫知府自己也时常去青楼晃悠。
只是莫知府本人在为官上就一言难尽，前身非常不齿其为人。莫知府曾暗示李素他和学政那边算得上是相交莫逆，哪怕稍稍动点手脚便能让李素在下次乡试一举夺魁——这话其实是变相的威胁李素来着，反过来说，若是莫知府打个招呼的话，说不定李素的仕途便到此为止了。
事实上地方官员干涉乡试的事情在内地的话是行不通的，但地处北方边境的兴庆府可谓是天高皇帝远，官府沆瀣一气也不是什么新闻了，也就是说，莫知府没准还真能下这个手。
这事儿碰到了李素前身的底线，所以他的反应非常激烈——举凡才子，哪儿能没有点傲气？
在李素看来，前身蠢就蠢在这儿了：原本莫知府和他的交谈是密议，他却将事情告诉了几个同窗，可这些书生哪儿懂得人心险恶？一朝将事情散播出去后，莫知府反咬李素造谣，嘴上说要请学政革除他的功名，但实际上么……
李素独身一人跑到山里这事儿就说得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