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豁出命救项采薇时,幽云寨白虎议事堂内。
议事堂就是会议室,加上白虎二字大体上是为了画风或者赶潮流,因为不管是绿林也好,帮派也好,他们总喜欢在建筑前加点儿类似的冠词,比如王八啊,飞禽啊什么的——当然,你要说那是玄武、朱雀也行。
估摸着这就是人类特有的中二情节了,毕竟人不中二枉少年不是?
同理,在形容自己的时候,古代中二们的画风常常是‘黑白双煞’、‘冷血十三鹰’、‘王家沟一百零八猛’这个款,充满了时代的美感——未来不知多少年后,这些东西会变成‘邪王真眼’、‘漆黑烈焰使’,以及‘撒图恩七世’之流。
今日白虎议事堂内,几位当家掰扯的正是李素的事儿。
苏九儿带李素上山的事情其实还颇有争议,这事儿主要是因为吧,幽云寨虽没有在堂前立一杆替天行道的大旗广收天下英雄,但好歹会收留接济一些活不下去的人,但从阶级上来说他们收留的多半是穷苦人民,如李素这样成分较高的还是头一个。
当然,这一点还算是能接受,而当家们争议的点在于苏九儿想让李素进白虎议事堂,以客卿的身份参与山寨的部分事宜。
西席原本就有客卿的意思,加之幽云寨前任西席也有充当山寨军师的时候,所以在查明李素的状况后,苏九儿觉得该给李素这个权利,以示真正的并肩协作对抗莫知府。
在苏九儿看来,兴庆府第一才子怎么说都该有点真本事,只让他充当个教习未免太浪费,而且山寨也需要一个可以从不同角度提出问题的人。可在其他几位当家看来,李素不能一来就入白虎议事堂,至少要保证他完全融入了山寨后才能考虑这一点。
反对声最高的不是别人,正是项采薇她娘杜雪萍,她的论点非常朴素:“俗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万一那书生憋着坏可怎生是好?”
老七周耀坤笑道:“五姐,我虽也不同意那书生参与山寨的事儿,但你这说法未免有些偏颇,这不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么?”
周耀坤这玩笑话是特指二当家晁华的,因为晁华也算得是半个读书人来着。
在议事堂内胡乱开玩笑其实是很不严肃的,但在场的谁都知道周耀坤的用意——昔年杜雪萍少不更事的时候被读书人伤害过,因此她对读书人的偏见比任何人都大。
“莫说俏皮话。”晁华瞪了不着调的周耀坤一眼,然后对首位虎皮大椅上的苏九儿道:“大当家的,这书生的来历虽查清了,可我依然觉得他有问题。按说他得罪了那莫宏图后该逃往他地,可他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幽云山,这着实有些古怪。”
周耀坤接话道:“二哥的意思是,这是他和衙门演的一出苦肉计?”
晁华点点头道:“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这个理由其实有些牵强,但晁华作为二当家,考虑的自是越周全越好,哪怕错了也无所谓,毕竟事关山寨所有人的生死。
事实上,幽云寨早就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了莫宏图的用意了。他贪财是真,但对于当官的来说,功劳则更香。
莫宏图威逼苏九儿给他儿子做妾只是为了让手上有个幽云寨的人质,通过这个人质他希望远程控制幽云寨吞下任何过路的私贩,如此一来他晋升的会更快——即便这么做很可能会让幽云寨毫无喘息的时间,青壮的战损比会越来越大。
另外,他对分成这种事情也不屑一顾。
幽云寨青壮不过四五百人,余下的千多号要么是伤残,要么是老小,这些人都是由青壮们劫掠回来的东西养着的。
而莫宏图却不想管这些人的死活,他曾经甚至想趁着青壮们出战时派人潜入幽云寨杀死所有‘累赘’,如此一来他能压榨的地方就更多了——毕竟幽云寨的主要业务不会变,不想活活饿死的话他们都要将劫掠回来的盐铁拿去兴庆府交易,掌握着这条命脉莫宏图笃定幽云寨翻不起大浪。
如此一来,若李素真的和莫宏图勾结的话,这一通里应外合下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晁华的主张很清楚,他觉得李素只负责教书就行,而且以后还必须要有人盯着他。
听完他的分析,胡铁牛挠挠他那大光头道:“二哥,这事儿有那么复杂么?不定是那书呆子被追杀时慌不择路跑进山里了呢!”
若李素在这儿的话,估摸着会双眼含泪的赞同,这莽汉居然一语中的——事实上许多事情就是如此简单,只是人们习惯多想而已……
周耀坤笑道:“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是被私贩抓起来后才落到我们手里的,若是苦肉计他没必要玩这么一出。”
晁华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也是提一种可能罢了,总之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胡铁牛翁声瓮气道:“那怎么着,让他交投名状?就那囊虫的小身板,怕是刀都拿不稳吧!”
杜雪萍烦躁的拍了拍桌子:“投什么名?反正我是不信他!”
苏九儿听着几位长辈的话,不表态也不置可否——山贼女王的格局到底是大一些,而且她接触过李素,从李素的表现看她不相信这心高气傲的读书人会和莫宏图沆瀣一气。
便在几人吵吵嚷嚷时,外间忽然有人来报:“当家的,不好了!小薇被蕲蛇咬了!”
苏九儿忽的站起身来,身形一闪人已经在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