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说来话长,李素也只好长话短说:“姑娘若是莫……知府义女,那自是知道我当时拒了他联姻之举,所以……”
青黛点头道:“这部分我倒是知道,公子匆忙出逃后一路朝着这幽云山而来我也知道,只是为何……为何公子会朝这边来?”
李素苦笑道:“夜里不辨方向,待得发觉已经入了山……”
饶是这事儿凶险之极,但青黛听闻兴庆府第一才子居然做了这蠢事,却不由得笑了出来。
李素黑着脸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翌日我遇到了私贩被捉,险些丧命之际被苏大当家救下,随后我便留在此处听她驱策了。”
说到这儿苏九儿扫了他一眼,但未说话,而青黛却悠然叹息了一声:“却是我牵累了公子,若是公子真格丧命,那青黛也只能一命还一命了。”
李素好奇道:“牵累?姑娘的意思是?”
青黛抿了抿嘴唇道:“此事……还是从头说起吧。我原是安都府人,四年前被时任安都府同知的莫宏图收养,就此变成了他的女儿。”
李素道:“话说我刚刚就想问来着,莫宏图……有这么好心?”
青黛苦笑道:“公子既知他为人,那自是明白他从不做赔本买卖对吧?入了他府上后,我虽名义上是义女,但做的事情与丫鬟无益,可他却以收养孤女一事得了好名声。”
李素再次觉得莫宏图是个人才——做生意的人才,这家伙混到官场简直是浪费啊……
顿了顿,青黛又道:“倘若真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被收养,那么做些苦活累活也倒罢了,总比流落街头饿死的强。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得知,家父昔年忽然入狱又忽然身亡,却是莫宏图为之。”
李素瞪大眼睛:“哈?他……他害死令尊,然后收养了你?”
这桥段……
怎么总觉得是赵氏孤儿的即视感?虽然赵氏孤儿是被别人掉包后收养,随之拜仇人为义父后报仇来着……
青黛咬了咬下嘴唇,点头道:“昔年家父乃是安都府下临南县县尊,据称是得罪了他,于是……莫宏图常说,便是一张草纸也有用处,收养我他得了名,为他升官加了码,这便是我曾经的用处了。”
李素叹息一声,一旁的苏九儿已经面若冰霜了——这事儿显然不符合她的价值观。
青黛又道:“四年来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心中想着报仇,却拿不到任何机会。我原是想着等长大一些再说,可两个月前,他却招了我去,说要我勾引……接近一个人。”
李素瞬间了然:“被他盯上的那个倒霉蛋便是我吧?”
青黛点点头:“他原是想请公子去赴宴,随之给公子下药,然后……然后……”
然后和知府义女有染,继而莫宏图就掌控了李素的把柄——义女出了事不丢莫知府的人,反正不是他的血脉,而李素就惨了:酒后失德,这事儿足够学政革了他的功名,永不录用。
当然,莫知府会将这事儿控制在只有少数人知道的范围内,若李素就范,那么他将永远都只能站在老莫这一边——这之后莫知府自然会有后手来继续拿李素的小辫子,随后么……
即便他日后金榜题名大登科当高官,可这些把柄一旦捅出去的话,估摸着御史们必然会如同闻着臭味的苍蝇一般涌过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而若是不想出事儿,那么就只能被老莫一直掌控。
李素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我自问只是一介小书生,何德何能能劳莫知府如此费心?”
青黛瞧了他一眼,幽然道:“公子切莫妄自菲薄,莫宏图曾去府学调取了府试试卷,查阅后他便直言公子日后必然高中,所以……昔日他在安都府时也是这么做的,而且顺利的掌控了一些人。”
李素再次叹息:老莫真的是个生意人啊,这抄底的手法简直老道!
但随即他意识到一件事:“可莫宏图并没有邀请我赴宴,也就是说……”
青黛这次没说话。
李素瞬间悟了:此事要么是她强烈拒绝,要么是她以死相逼,而且么……
若是她不配合,发生了诸如‘知府义女怒杀府学禀生’之类的事情,那乐子就大了。而不合作的青黛说不得还受过虐待,挨过毒打……
于是李素瞧着青黛的目光不由得就泛起同情,而后者却并不述说这些东西,只是道:“半个月前,莫宏图忽然说为我订下了亲事。我原是想,他要将我视作奖品之流送给他手下的什么人,但意外的是……”
说到这儿青黛偷看了李素一眼,脸颊微微泛红。
半个月前确实是莫宏图第一次派人来说亲,这倒是没错,但是……
李素一脸古怪:“等等,你说他为你订下了亲事?可半个月前……不如说我压根都没同意过,这亲事从何而来?”
青黛低下头,小声道:“公……公子的生辰八字和我的生辰八字已经在官媒那里登记造册了……”
“造……你等会儿,你的意思是,虽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举礼,但现而今在官府那边,你我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实际上,自商周起历朝历代都有婚姻登记的举措,有的朝代查的严格一些,但有的朝代却不管这个。婚姻登记不是为了查什么重婚罪,只是为了人口的提升——官媒的作用就在这儿了,他们会四下寻摸适龄而未婚的、丧偶的、四十无后的人说亲或者逼着他们成婚,所以婚姻登记自是存在。
在大燕,这登记却是查的严格一些的,且具有法律效应,同时哪怕三媒六聘礼成也得登记,不然便是非法夫妻。
所以莫宏图这操作算是利用职权让李素直接成婚了,只要李素在兴庆府一天,那么他想成婚就必然绕不过青黛。此外,哪怕李素在其他地方成婚而莫宏图有心搞他的话,只要拿着婚书去给李素套个‘抛弃糟糠之妻’的人设,那么他的名声也照样玩完……
但李素当庭拒了莫宏图本人,随后又将事情散播了出去,因此老莫这个坑李素算是没跳,只是……
瞧着面前羞涩的青黛,李素整个人都不好了:被结婚算几个意思?
(重置完成,今天起可以正常更新了……顺说,前文若是有莫名其妙不搭调的情况,那么点右上角省略号刷新一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