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十四岁那年参加了盟军,三年间从一个小列兵升到了中士,熟练掌握机械操作的他被转到十八野战师当汽车兵。为首长开车,不仅是把人安全从一个地点送到另一个地点那么简单,既平稳又迅速,不能把首长晃晕,不能耽误战机,不能对车上的人产生好奇。
天理坛近日收服大半北方城邦,接下来该南下了吧。小刘越来越觉得当年跟着盟军走是个正确的选择,要是和南面那些“软弱派”一样,把粮食供给妖族,他能每天都吃饱饭吗?
回忆小时候,家里七口人,一年到头的劳作,后来就变成了五口人,那年过年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到了肉。
“刘二勾,今天夜里进天理山,车不开灯,小心路滑。”班长下命令。
“收到!”刘二勾憨憨地笑着说,“王哥,我车技你知道的,请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不许嬉皮笑脸。对待班长是这样的态度吗?”被刘二勾称作王哥的兵是最近才升的军阶,就因为他头一个把盟军的旗帜在地璇坛的府衙楼顶竖立起来,“这次护送的目标可是个‘大家伙’。”
“哪次不是大……”刘二勾正要脱口而出。
“嗯?”王哥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他。
“大……一大堆物资啊。”刘二勾也知道,祸从口出,谁知道敌方的空士是否有“窃听”之类的能力,“我到那里顺路见见老班长,讨点好吃的,那酱肘子啊~”
“给我也带两个!”王哥到刘二勾耳边低声道。
“那你提拔我到特种联队那事……”刘二勾也低声道。
“名我可以帮你报,但就你那体能初试就得被刷下来,谁管你的能力有多特别,人家看的是硬实力!”王哥怎么不知道刘二勾的花花肠子,刘二勾的能力好用得一批,他可舍不得放人走呢,不过这刘二勾泥腿子出身没经过系统训练,就算能力在特别,综合实力其实也就那样。
“没事,我自有办法,只要报名的名额给我,十个酱肘子给您。”刘二勾最近也有一番奇遇,得人赏识拜了个师傅,此次报名特种联队就是师傅给的建议。
小刘天生有种特殊的“直觉”,他从小就可以躲过各种各样的危机。
今天夜里,如往常一样,雪落如纱。
静谧的山道不见一丝月光,汽车的马达轰鸣也透不过崇山峻岭。
“居然是师傅您啊。”刘二勾在漆黑的山道上,驾驶着一辆大卡车,两人座的车厢里,身边就是今夜的护送对象。
铜色甲胄穿戴全身的中年男子正在闭目养神,缓缓从翕合的口中出声道:“保持精神集中,把能力放到最大。太虚之下,无所遁形。到了之后再聊。”
刘二勾听师傅的话,闭上嘴闭上眼,精神集中,将命运全部交给自己的能力……
刘二勾十四岁那个夏天,风司的使者又到村里巡讲,不许偷猎,要大家与妖怪和平共处,否则就不给村子的田地降雨。
当时刘二勾就气得上了山。既然今天之后偷猎会受罚,那我今天就猎个痛快,存点肉来好过年吃。他是这样想的。
那天上山,他感觉十分轻松,没有和大妖怪碰见,直接摸到了深林,身上带的干馒头还没吃到一半,就寻见了一个狼窝。守窝的只有一只瞎眼的老狼,底下围着五只抱团的小狼崽,老狼和小狼都在睡觉。
小刘从老猎户那里得知,老狼睡觉时都支起着耳朵,最好不要招惹。
可是年轻气盛的他,此时又愤怒加成,心里一横,今天就杀只老狼助助兴了,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凭着感觉,捡来几具兔子骨架,腐臭的兔尸和上泥巴摸到自己脸上手上身上,把自己人类的气味掩盖点,又捡来干木枝、狼粪制作成数个火把点燃,火把扔进狼窝的洞穴里,那老狼瞬间醒来就要嗥叫,刘二勾当时脑子特别清醒,但他似乎确实听见脑内有个声音,不能用声音来描述,人的语言无法在那一瞬间让他明白那么多。
这只老狼叫不来狼群的,继续点燃火堆把狼熏死,那些狼敢往外跑就用石头把它们砸回去,不用怕它们变妖怪,小狼太弱,老狼太老,都没有能力妖异化
洞口的火堆烧了一个时辰,老狼的嗥叫逐渐低沉、消失;到了两个时辰后,刘二勾内心迫不及待地想进入洞穴看看它们死干净没,但是脑内的声音阻止了他;又过了两个时辰,刘二勾在漫长的等待时把干馒头都吃完了,他再也耐不住心中的急迫想看狼的尸体,想吃烟熏狼肉了……
当他用沙土熄灭洞口的火堆后,一只体型同成年男人一样大的黑狼冲了出来,将他扑倒在地。
他从大黑狼低吼的口中嗅到了血腥的臭味……应该再等一个时辰的,刘二勾啊刘二勾,你怎么这么傻,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五个时辰,五只狼崽……妖怪就是妖怪,同类相食以苟全性命……
脑海里那些声音,听着好像我五年前失踪了的爷奶……
什么嘛,我也是妖怪……
哈哈哈哈……
刘二勾的惨烈的笑声惊吓住了老狼,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机会,刘二勾伸出脖子咬住老狼的脖子,用尽吃奶的力气咬合它的气管。
老狼的爪子试图挠破刘二勾的手臂来摆脱现状,但是刘二勾用人类灵巧的手指和强大的指力,狠狠抠着狼腿的关节处使得老狼有力用不出。
渐渐的,老狼不再反抗,身体变得瘫软。
但是刘二勾把老狼翻过来推到地上后第一时间就捡起块石头猛地砸在狼头上,一遍又一遍,起初老狼的腿还用力蹬了两下,但是它已经没有反击的可能了,直到力气用尽,狼头也烂透扁平如泄了气的皮球,刘二勾这才缓过神来,大声哭泣。
他不知道自己哭的是失踪的爷奶,还是死里逃生的自己,只知道这哭声引来了一队士兵,为首的那人成了他后来的老班长……
“妖族众叛乱,风司使被杀,崖间村被毁,好孩子,你是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看你能徒手杀狼,跟我们‘天人军’走吧,我给你武器,你就能杀更多的妖……”
“师傅,我们要不别去了。”太虚是什么,刘二勾不知道,他的直觉在不停提醒他,再向前行进,会死的。
“唯有太虚才能对抗太虚,不去那,我们哪都去不了。”刘二勾师傅的话语里怎么这么绝望与悲观呢?
刘二勾感觉自己的后颈“发汗”,都湿透了肩膀,脑海里的声音变得奇怪起来,像是一个小男孩,又像是一个来自远古的幽灵……
“唯有太虚才能对抗太虚……这玩意还兼有‘卫星地图’的功能的意思吗?然后利用太虚系统反过来铺开‘战术迷彩’以避开‘地图侦测’吗……”
刘二勾在第一时间是想刹车的,但是他发觉自己无法控制身体了,踩着油门的脚无法移开,把握着的方向盘没有办法转向。
后脑勺的“汗水”,散发着铁屑的气味,黏黏腻腻缓慢流淌……师傅,已经不能说话了。他只觉得很不甘心,自己明明刚要走上胜利人生的阶梯。
卡车与前方哨卡的路障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刘二勾听不见喧闹的脚步和来者的“问候声”。
我被屠龙雇佣到他的佣兵团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任务也不安排,训练也没有……屠龙说不会再与我过招,怕我偷学了他们传承的技术,他师兄也没有再出现,我还没与屠龙师兄过过招还是有点可惜的。
平平淡淡,时间也到了十月。
一放学我就找个没人看见我的地方,用锁金枪传送回浮云山深处的隐秘洞穴中,躺进那台连接太虚的装置中,什么也不想,挺好的。
上课日子就回到班级,该干嘛干嘛。
最近夏清冰啊,交了好多朋友,班里的人渐渐熟悉了她的性格,知道她只是外表高冷,内心是个和善温柔的人。
强大的她,可以在老师照顾不及的时间里与弱小落后的同学练习切磋。
比如那个玩金属操纵的家伙的那个身材娇小的很会音律法术的那个……我已经忘了她的名字,夏清冰好像是叫她“小妙音”吧。
“妙音”同学只会辅助类的法术,或者说她压根就没与人争斗的心思。
小妙音的玩金属的男友……直接是未婚夫了来着,总是安慰她道:“当年常心善也是在学校里过得很艰难,但不妨碍她成为了一代音律法术的大师……”
“可是,常心善大师的体术本事就足够过考试了呀……”小妙音的声音有点委屈。
有啥好委屈的,和安老师相比,体脂率太高了啊你,怎么可能靠体术战斗!我腹诽道。
“小月考而已,不用紧张,相信你可以的。”这个用金属法术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来着。
“没事的班长,我会帮妙音姐制定一个合适的训练方案的。”夏清冰抱抱小妙音给予她安慰。
那个玩金属的居然还是班长吗?
啥时候选的?
算了,我有时候,好吧经常都不在学校……不知道就不知道了吧。
所以月考是什么?
“月考其实不重要,一个月后的期中考才是重头,那时候要和其他学校的学生同台竞技,我们基本上是不可能提前预测对手的能力的。以此为标准的话,月考只是班里同学相互切磋,可以先把所有人的能力研究一番,制定相应的战术。”夏清冰居然真的早就研究过全班人员的战斗方式吗。
那她可真厉害,我只会随机应变,管他对手是弱是强,我只要在战斗中找到破绽将其击败就好了。
“战斗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对手的破绽,事先记住所有可能的对手的能力,提前找到了对手的破绽,就相当于搞定了那位对手。”夏清冰向小妙音传授克制打法,“比如安平君,‘目御万金’,一般来讲让他看不见就让他丧失了大半战斗力。”
“哈哈。”安平君尴尬地笑了笑。
“但是……”小妙音的神情似乎想说她不舍得打男友……未婚夫。
“但是对手有可能一直隐藏实力,假装打不过,等你掉以轻心之时才爆发出你意想不到的力量。比如说安平君实际上不看见金属也可以操纵一些小东西,只是距离有限,大概一两个身位左右,所以你只要保持一丈远距离持续使用‘障目’法,然后慢慢‘磨’他,就必赢。”夏清冰的“对安平君攻略”新鲜出炉。
“夏小姐,您不会对班里所有人的能力都这般了如指掌吧,这……”安平君有些不安情绪,似乎很在意夏清冰为什么知道他的底细。
“这没什么,如果对手是明绝言的话……”夏清冰叫到我了。
我转过头来望了望她。
她也朝我眨眨眼,笑容像夜空的明月,一扫暗淡的星辰,我多希望可以把她此刻的样子印在我的脑海里像胶卷影印的底片一般,永久地保存。
可是我知道我的记忆是短暂的,一生一遇一回忆。
他们,对我而言都是,我对他们而言都是,过客。
唯有她,我会千遍万遍地重复夏清冰这个名字,直到我忘记了这个语言的含义,也不会忘记重复这个音节。
我是这样默默下定决心的……“默默”,“莫沫”……被叫做的“妙音”这人之前不是这个称呼吧?
“……明绝言啊,完全没有弱点呢,建议你投降。”夏清冰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着实出乎我的预料,我都有点小幅度心跳加速。
夏清冰就这样教给小妙音如何应对各种各样的对手。
“可是,我不敢……打……打人啊。”小妙音忸怩说道,接着她靠近夏清冰耳旁说了些悄悄话。
我也起身到安平君身边,把他的肩膀拉了拉,使得他俯下身子听我耳语:“她现在叫‘妙音’了吗?”
“哦,那天你不是翘课了吗,安老师给我们取‘道号’了,给我们出入‘江湖’时用,在外暴露正身可不好。莫沫梓的道号就是‘妙音’,我‘目御万金’的能力化道号为‘慧钼’。如果你想问夏小姐的道号,那就是……没有,她决计不会取别的名字的。老家族的规矩了,名字和姓氏是不可以随便变更的,我也不是很懂,你不也是外国某个大家族的孩子吗,估计你也不会取道号的吧,所以也就没人跟你说那天课上的事吧。”安平君向我解释了一通。
“什么是‘江湖’?”他解释过程中我的疑问又多了起来。
“哦对,你是个‘大少爷’来着。‘江湖’是我们这些‘小’幽士对空士们组成的社会的叫法。”
“幽士有‘大小’之分?”
“呃……不是大家族出身的幽士自称为‘小’啦。”
“你不是家族出身吗?”
“我……你问题好多。”
“她不是人类没问题吗?”
我被安平君突然愤怒暴力地掐住脖子,他的动作会把我按在窗上。
我一个弹指打在他手肘处,稍微拨弄到了他的尺神经,令他掐我的手失去控制。
夏清冰与莫沫梓两位女生吃惊地看过来,对突如其来的纷争感到奇怪。
我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嗨呀~还以为能凭虚长你几年的身体,纯力量对付你,结果你的体术技巧这么好,我真的服了呀。”安平君笑嘻嘻的样子像是我们之间的突然袭击如同玩笑般稀松平常。
不过确实化解了莫沫梓的担心,不愧是他。
夏清冰的话,应该习惯了我这么容易惹出“麻烦”的性格了吧。
妙音,这个名字,难道没人会想到“妙音鸟”这玩意吗?
非人之物化身为人,则为“妖”。即使她的模样再良善,可还是掩藏不住灵魂深处的妖气。
即使是“天上”的非凡之物,也不能逾矩。
我歪歪头,想想云绒犯错时那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可是她长得好看,我一个男孩子,有什么资本试错……“错”,我又错了吗?
可是他的未婚妻不是人类是事实啊。他如果敢于直面这个世界对人与妖的感情的偏见,他为何要愤怒呢?
无法理解……感觉我还是不要随便与人说话吧。
我选择回到座位发呆,望向遥远的天空,月在白天也会露面,红色的月面如蓝天的皮肤被刺穿出的一滴血
今日放学后,常相随拉我留下,对我说:“你月考就免了,明天起三天时间,你是狼血的人,和我们景文坛没有关系,明白了吗?”
“不考试,分数呢?”我简短问,想必他会安排的,我又何必问。
“内部考试没关系的,我给你个分数,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差。好好完成任务。”
“明白。”其实我不明白,信任来得很奇怪,我做了什么让他们认为我是可靠的……“夏清冰的婚约者”,仅此而已吗。
夏清冰,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对她有多少了解……
我在这世上的存在与依托,只有她,对,我只有她……
“哟,小明,别来无恙啊!”
二十七秒前常相随离开教室,此时刚好走到楼梯口,没有人发现这只林杨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出现在我面前,朝我打招呼。
“每次你出现准没好事。”这个“林杨槐”还是法术塑身的“传声筒”吗,他人本体在哪,我好想揍他一顿。
“哪有?不论发生什么都是好事,要这样的心态生活才快乐啊!”林杨槐一脸笑眯眯的说话样子好欠扁。
“啧。”我大脑有种一瞬间电流脉冲激增的感觉,就像头皮被电了一下。
“哎呀,我没法和你达成心灵的交流了,小明你的精神境界进化了啊!”林杨槐直白道。
“你就这么暴露读我心的事实了?”
“心灵交流,把我们的心与心相连多好啊……”
“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和你相连?”
“连着的啊,我所说言语皆是心中所想。”
“那就没必要心灵相连了,我所说言语也是心中所想。谎言,也可以是不完全的实话,你确定自己有把话说清吗?”我无法信任他,因为我不能知晓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啊……”林杨槐张了张嘴,良久才说出口,“说不清,说不全,说不了。人类的言语限制,信息传递效率低下,以前都是意丝相连传递信息的……”
又在扯谎吗,他?
意丝,什么意思?
“等等!”我语无伦次了,表达不出来,多种可能性并存与发展的概念……意丝不是我独有的,每个智能生物都有意丝?还是特定族群才有意丝,还是特定族群能开发利用意丝,还是每个族群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都得使用意丝,还是这个宇宙的文明选择了意丝,还是……所有的话语最后只有化作一个词汇勉强从口中蹦出,“意丝……”
我是谁,我的身体是什么,我的灵魂又是什么,我的立场是什么,我该帮谁做什么……
“你看,我现在不能知晓你的内心想法,也就无法向你做出合适的解释,有些事不和你说不是我想欺瞒你,而是现在的你还无法接受,你的问题只会一个接着一个,解释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用小说做比喻就是几百页的设定完全可以单独出一本‘设定集’,没必要在正文里交代,你只要在故事里做出自己的选择就好”林杨槐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确实,我越了解这个世界,我发现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就越多,他说得有些道理。
我看他的样子不再那么欠扁,但是非常,难以形容……总有种最终boss的既视感,但是我却没理由与他为敌,事实上我现在还属于他的阵营。
“每次你的话都给我新的启发。”语言好匮乏,不,是人类的言语效率好低,我不能把这个“启发”的准确含义在一个词中完整表达出来……这也是没把话说请,这也算说谎吗?
他与我说话,他的话指向了某个事物,指向了某个方向,他是我的“引导”,为我任务导向,也许他背后的势力有所企图,但是对我而言确实一点一点地开始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也许到时候会发现大家的最终目标是一致的,所以暂时被利用也无所谓了。
我也笑眯眯的,现在的我真的摸到了“无思无忧,忘悲忘乐”的门道。
原来如此,无所知,而无所不知。
“今天最后的交谈,你确定要插手这个世界的战争吗,小明?”
“我是这个世界的‘变数’,对吧?”
“啊,对。”
“那我只要和往常一样不就好了吗?”
“对,啊。”
我伸手穿过了他的“身体”,他化为片片虚幻的落叶随风飞散。
即使是虚幻,我也有抓到手的能耐。
屠龙要我在深山之下的密室装置中睡下,说今夜还是试炼,让我去侦察北部边境的天盟军动向。
“就当个游戏玩吧,不过最好不要暴露你自己。”屠龙是这样对我说的。
他是想让我以为 “这只是场游戏”来化解紧张情绪吗?
可我知道这不是“游戏”,复制体活动范围不超过浮云山区,怎么安排我去北部边境了?
要么是他不知道这台装置的限制?
管他呢,反正知道大致范围了,选一个坐标我直接本体传送过去就好了。
三山之间,千里雪原,一场游戏。
纬度较高,热量不足,夜间海洋水汽从东面向内陆迁移,遇到迎风坡抬升成云化雨化雪,只要海拔三百米以上,就是降雪区域……海拔一千米以上就是永久雪线了。
意丝可与万生相连,意识本是万灵根源。
两天时间,我把意识分散到山间大小植被之上,观察着,守望着,等待着……
直到第三天夜晚,大雪纷纷,却有车辆行驶,还没有开灯……
夜晚加暴雪,视野极其狭窄,常规手段很难被发现,但是我还是发现了他们。
一旦被发现了,一切隐藏之物都无所遁形,外表的伪装都那么显眼,就像推理小说知道了最后的犯人,再从头读一遍,就会把之前遗漏的线索全部拾起来,拼凑出完整的拼图。
而我现在还没到结局,离真相还遥远着,我做什么选项会影响到结局也不知道,这游戏真烂啊。
找了个合适的狙击角度,我把自己传送到雪山之上,锁金枪切换到激光狙击枪模式,激光轻松把那辆卡车副座上的重甲兵士的脑袋给贯穿了。
驾驶位上的小兵心态很稳,他应该发现旁边的人被狙杀了,但是还闭着眼开车。
他是叫,刘二勾啊,感知能力,没有意丝的能力,空士,人类极端主义者……
我的意丝缠绕住刘二勾的灵魂,算是一种“寄生”吧,他似乎凭感知能力能隐约察觉到我的存在,不过没有意丝之人无法理解这种存在的意义。
我便是“幽灵”。
这个世界的战争局势如何,我不知道;谁是正义谁是邪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消灭敌方首脑可以记大功,夏清冰也许会对我刮目相看。
那时的我真的天真。
刘二勾此次隐秘运送的人,是他的师傅,也是天盟难得的幽士尊师级别人才,野战师正在筹备特种作战部队来应对以后越来越多幽士参战的局面,
“你记不记得攻击袭来的方向?”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脸上戴着恶鬼一般的黑铁面具,语气冷淡地问刘二勾道。
刘二勾摇摇头,他现在还很头痛,他甚至想自己要是失忆了多好,要是十六岁那天死在了狼穴多好。
“乔,别这么追问,小同志还躺在病榻。” 一个高大壮实,英姿如霸王的络腮胡大汉来到刘二勾病床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今天好好休整一下吧。不怪你,不要自责,是敌人太诡计多端。”
“老戴,你要知道,敌人能从雪山之间寻觅到运粮车的踪迹,甚至狙杀我们的团级干部,那他们就有能力潜入我们的营地。”这位叫做“乔”的男人是他们的智囊一样的存在,已经发现了事态的紧迫。
“师长您快走!”刘二勾像疯了似的推开我这自己手的大汉,他的直感让他意识到了危机,只可惜能力有限,他无法确切说出该危机的来源。
这反倒不会引起警觉,谁会在乎一个疯子的话?
“好好休息。”老戴师长拍拍刘二勾的背,起身和来探望的众人离开病房了。
老戴身畔一众随行士兵中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列兵,在一群大哥之中,这位少女的姿态显得尤为突出。
她一直盯着刘二勾,即使在退出房间时也用余光瞄着他的。
好厉害,这少女的直感发现我了吗?
“看住他,不能让他离开病房半步。”乔在离开时对门口守卫轻声嘱托道。
等他们都离开后,刘二勾睡下了。
这具身体已经没用了。
我本来打算使用“落叶化身法”的,但是精神力一扩散出就察觉到周围的空气中有“限制”存在。
我在景文坛太虚结界时就遇到了那一种对幽境探测的波段,留了个心眼的我推演计算了一下,确定了法力指数波动为0.1就会触发警报。
门口警卫有两个,相距三米,过道中路过的士兵也都起步两人组队。
士兵的行动匆匆,搬运物资补给,一辆一辆卡车运载货物出山。
这么警觉,已经开始跑路了吗……不行,让他们跑路,那我侦察任务不就失败了。
我的本体操纵着山间的花草树木为我的“眼线”,发现这些重型卡车出现,我便传送到可以狙击到他们的山上,激光武器可以直接击穿履带车轮。
就这样,我阻击了十几辆运输车了,车子出现的地点越来越偏僻,车辆出现的时机似乎没有规律,但每当我想重新潜入他们营地时,总有多辆运输车即将突破我的阻击范围,期间没有间断。
我像误入蛛网的虫豸,被粘住在外围了……
他们营地的出入口是确定的,所以还要避开山上的岗哨的合适的狙击地点也是有限的,几番折腾下来,我绝对暴露了自己的大致方位。
要逃就趁现在……不行,第一次出任务就失败,这怎么行。
他们不知道造成狙击的人员的底细,比如人数啊、能力啊都不知道,所以为了确保搜捕成功,一定会派出最得力的干员。
所以此刻他们的营地内部实力是最空虚的。
但是万一这是他们打草惊蛇,假装暴露自身的虚弱,故意引诱我重返营地然后将我围杀怎么办,我可不确定他们之中会不会有屠龙那种对“时空”拥有控制能力的人。
好吧,刘二勾,你的身体还有用。
我传送到营地医疗房间,锁金枪扫描刘二勾的体貌特征复制完成。
万一他们这里也有生物识别系统怎么办?我突然想起夏清冰家的指纹门禁。
锁金枪化为细针从他后颈穿刺入脊柱,全面接管他的神经运动系统。
锁金枪使用空间传送把我和刘二勾一起传送出去。
刘二勾还是一身病号服,头上因车辆撞击受伤绑着绷带,此时让他去哪里才不会引起怀疑呢?
他原先要找“老班长”来着,就去那吧。
……
“老班长……老班长……”
夜间突然紧急集合,要求炊事班收拾行囊准备转移,“老班长”正领着一众炊事员在伙房收纳炊具、食材等,此时听见屋外一个熟悉的声音,手里包扎好一麻袋土豆,望向来人。
“哦,二狗子!”中年大叔音的“老班长”说着又收拾起另一袋白菜。
“老班长,你咋还这样叫我!我大名刘二勾,才不是狗呢!”刘二勾叫嚷着辩驳道。
“哼!”老班长手上的活不停,嘴上的刻薄话不断,“我训新兵那会,手下属你最‘狗’。子弹你都躲得开,这次怎么就翻车了?”
刘二勾眼睛撇向他处,舔舐嘴唇,似乎难以启齿,最后还是说出口:“我师傅,在我副座上,没了。”
老班长看着刘二勾泛红的眼圈,停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拍他肩膀。
刘二勾一头撞进老班长胸膛,憋着泪,咬着牙,低吼道:“我特么一定要给师傅报仇。”
老班长推开刘二勾,双手抓住他的双肩,摇晃他,要他清醒:“说大话?”
“我没有!”
“你特么没说大话你为什么保护不周?”
“我……”
“你怕死!所以你先用能力保护了自己!”
“我……”
“人是尊师级幽士,战略意义重大……”
“我知道!”刘二勾的哭喊终于引来了警卫的注意。
“他在这里!”“把他押送回医疗室!”
两个警卫员控制住刘二勾,另外两位回去汇报。
我散发着隐秘自身存在的精神力波动,跟着回去汇报的两位警卫员来到了某个山洞,推山壁而入,又是一番新天地。
背风坡的山体宛如砂石戈壁,凿山开出一排排房间,都有铁门——隔绝幽境、精神力等,保护得这么严格,一定是大人物所在之处。
两位警卫向门口两个站岗哨兵出示玉牌,得以同行,来到山上某房间前,敲响铁门,大声汇报:“刘二勾已被控制押回医疗室,请首长指示。”
“带我去。”铁门打开,之前一起看望刘二勾的那个“乔”出来了。
“是,参谋长。”两位警卫一前一后带着乔参谋离开了。
那个少女不在乔的身边,透过铁门也没看见里面有那个娇小的身影。果然她被我在外的狙击活动引开了。
只要她不在,这个营地就没人能看透我的精神力伪装。
直觉吗?危险感知,或者恶意感知?
总之不是她精神力境界胜过我就对了。
过了一会,我敲了敲铁门,锁金枪模仿乔的声音道:“老戴,还有一件事……”
铁门被打开,老戴在里面看着投影的沙盘,抬起头笑道:“跟我客气什么……不对你是谁?”
锁金枪在我手心变成一把手枪,当然精神力波动还是让周围的人都认为我是“乔”。
在那一瞬,老戴的脸色变了,伸手掏出手枪。
而我已经开枪了,激光武器的射速,电磁光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命中了他的身体,神经传递即刻停止……
等等……他手指动了,子弹飞过来了!
房内的警备员视角看见的应该是乔在开门一瞬间袭击了老戴,然后立刻退出门外,趁铁门自动关闭格挡了老戴临死前的一发子弹。
实际上我站在原地,这位老戴已经无法瞄准我,晶石子弹打在屏蔽式铁门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咚!”
老戴倒在地上,血液从胸口的大洞涌出,他像一块抹布浸泡在红色的水中。
两个警备员跑了过来,一个查看老戴的伤势,知道了这是致命伤,但还是尝试用晶石法术发生器来治疗他,一个按下开门按钮冲出门去找袭击者。
警备员治疗老戴无果,几乎要泪奔。
“你现在去广播室向营地所有人宣布这个噩耗。”趁这个警备员精神恍惚,我轻松控制了他的心灵,让他出门离开这里。
我搜索老戴的尸体,用锁金枪变成机械臂爪把他手里的枪缴了过来,这把白色的手枪形状很硬朗,马格南口径的,我得两只手握持。
我看见他左边腰间挎着一把精致的小手枪,便用机械臂爪取过来那把黑色的小型手枪,把白色大手枪放回他的手边。
我那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既然是缴获别人的武器,当然是取一把适合自己使用的。当时我有四个选择:两把手枪都拿了;只拿大的白色手枪;只拿小的黑色手枪;两把枪都不拿。
因为我只选择了其中一个选项,所以我不知道另外三种可能,但是不同的可能真的会更好吗?
我其实也来不及想,当我放回白色手枪时,门外已经来人开始破门了。
投影的沙盘只是某个操作系统的一个功能,我来到中央案台前抓紧时间将锁金枪物理接入,破解系统找到了地图,然后将自己立刻传送走。
下一秒那扇铁门旁的墙壁就会被打破吧。
而我已经到了他们地下兵工厂的门禁前。
紧急集合的通知和首领已死的消息在全营地的广播喇叭里回响,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前往老戴尸首横置处,不见到尸首他们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兵工厂的门卫也只留下一个,他强忍着悲痛,在内心说服自己,“老戴怎么可能死,一定是搞错了”。
刘二勾那边也放松了看管,我把分化出去的部分锁金枪从那边召唤回来,这里我先用身体里剩下的锁金枪化作丝线将门卫的头与他的身体分开,丝线很细,没有出血,也没有发生肢体位移,他还是站岗站得笔挺,只要没人碰就暂时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最高级神经中枢的连接。
分化出去的锁金枪回到了我身边,化作机械臂爪从门卫腰间取出一块玉佩,这玉佩就是这扇工厂大门的钥匙——屏蔽式铁门,横在山洞之中。
我进去后将门关上,内部充斥着荧光,锁金枪感觉得到电磁波动形成的回路。
有电,有电线,有电路,有电灯……
和在屠龙的营地一样,这里的工业水平足以大批量制造热兵器。
降低存在感的我并没有被兵工厂里的人发现,他们也还沉浸在对老戴的死的悲痛与不敢相信之中。
兵工厂的防火措施做得很到位,除了人体以外我都找不到别的可燃物。
锁金枪化为细丝切割线路引发短路,电火花直接击穿敌方兵工厂内数名工作人员。
还在切割加工的晶石可以引爆的吧,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法术效果。
把晶石布置在各个车床旁边后,我得想办法设置个定时起爆装置,否则我不能保证自己在传送走之前不会受到晶石法术的伤害。
现在引起法术波动也没关系了吧?
尸之血,化作吾之手。
法术引导地上尸体内主要成分是水和电解质的液体,红色的水溶剂如蛇行蜿蜒,化为连接晶石的引线。
连接电线的引线血液会在惯性作用下于三秒后接触电线引发短路,然后晶石便会充能爆炸。
我使用锁金枪开辟空间门要回屠龙的基地了。
但我听见了工厂大门打开的声音?
不可能吧,谁能猜得到我袭击的目标是他们的兵工厂?
女孩的眼神充满了杀意,一把飞刀向我脸上劈来。
空间的传送是绝对的,和时间流逝一样的不可逆。
那把刀没有打中我,只是因为我已经在这个时间点传送走了而已。
这就是那把飞刀到底有多快的表现……
我躺在“茧”一样的装置中,睁开眼看见明晃晃的天花板,不禁大笑起来。
“任务圆满完成,超额达标……”我捂着流虚汗的额头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