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让梅尔奇亚帝国民众铭记的婚礼。
各国的使馆外墙上垂下几十米长的旗帜,旗帜上是各国的徽章,有的是鸢尾花,有的是喷火的暴龙,还有绽放的矢车菊。
道路两边也飘扬着各色的旗帜,礼炮轰鸣,玫瑰花瓣漫天飞舞,人群夹道欢迎着白色的花车队。
那是由四匹纯白独角兽拉着的马车,人们钦羡于它的华丽,包金的车门上镶着闪耀的亮钻和孔雀尾羽,单是那一颗宝石的价值就是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天价。能够坐在这样的马车上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幸福的事,但对我来说,它只能引起我的恐慌——我现在,正在出嫁的路上。
我,曾经的十五岁男生,在向神社祈愿自己能够改变后,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的十五岁女生。
我和这身体的主人在同一时间向同一位神明祈祷了同一个愿望,于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想要的改变不是这种改变。。。神明大人好像搞错了什么,可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愿望一旦实现就没有办法取消掉,唯有想办法适应接下来的人生。
抬起胳膊,白皙而纤细,毛孔几乎看不见,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女生都要白皙,每一根手指都如同艺术品般精雕细琢。
向下看去,罩在身上的是一件红与白为主调的长裙,装饰了大量的蕾丝和滚边却仍然轻柔如云,金可以想象它的布料何等高级。
第一次有了长至腰间的长发,银白如雪落,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改变了自己。。。。踩着带跟的鞋子并没有让我不习惯,身边的每一件事物都有种习以为常的感觉,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并不是我鸠占了鹊巢,这是灵魂和身体的交换。身体原本的主人现在应该在我的身体里,代替我生活着,实现自己改变人生的愿望。
闭上眼睛,这具身体的记忆都在脑海中浮现。
我现在的名字是菲露,这里的王族们似乎并没有传承姓氏的习惯,也只有王族才能直接以名来代替,平民中不可以有和王族重名的人。
我来自一个小国伊斯拉斐尔,它夹在诸多大国之间苟延残喘,靠的是它闻名世界的少女们,以此联姻换取和平。有人说每个伊斯拉斐尔的少女都有资格成为王侯的妻子,作为这样一个国家的公主,即使现在没有镜子,单凭指尖滑过脸颊时柔嫩如丝绸的触感,就不难想象自己如今的美丽。
最美丽的少女当然应该出嫁最强大的国家,马车下的这片土地属于梅尔奇亚,大陆西方最强大的帝国,我即将成为这里王室的一员。
更多的东西就想不起来了,才刚刚融入这个身体,灵魂还没有习惯所有的记忆,所以我并不知道我要嫁给谁,更不敢掀开车门去询问。如果让人知道出嫁的公主居然不知道自己夫君是谁,肯定会被笑话死的吧?
“啊啊啊啊。。。。。”我抱着脑袋,发出好听的呜咽。
这才刚一过来就要嫁给某个男人,这种事怎么能接受啊?今晚我就会被他强有力的臂弯给推倒在床上,一件件剥开衣服的吧?女孩子的身体连反抗都做不到,高贵的身份使得身边时刻都有人在照顾,根本就找不到机会逃跑。
怎么办?
很想像以前开玩笑那样说出一句凉拌。。。窘迫的处境让我连嘴角微微扬起笑一下都做不到了,现在的表情肯定是张苦瓜脸。
悄悄掀起车帘的一条缝向外看去,车队已经驶入王宫的吊桥,逃跑的可能性此刻起从零变为负数。
头上蒙着薄纱,我被人牵着带到了某个房间之中。
礼服早已上身,现在缺的只是细节的打理,华丽的等身衣镜被推到我的面前。
终于看到自己的样貌了,记忆中的自己绝没有现在的真实,只是第一眼就想要惊叹。
十五岁的少女能有多漂亮?回想起身边的女同学们,即使是那些号称班花校花的女孩,也只能说的上是好看。
而伊斯拉斐尔的公主唯有用无暇来形容,这不是个好词,无暇的东西让人珍视又让人有摧毁的欲望,过于漂亮的女孩绝没有普通漂亮的女孩受欢迎,那会让人产生距离感。
眨眨宝石绿般的双瞳,身为这样的美少女兴奋的同时又倍感压力。
光是头发就有三个女仆在同时摆弄,编织着复杂的样式又在打结的地方系上蝴蝶结发带的装饰,完成后还会轻声询问是否合适,轻柔的动作恍惚的如同梦乡。
这就是公主的生活么?被这么多人围着照顾的感觉时间一长就很有些让人烦躁,多少能理解原本的她为什么会许下愿望了,不过对出身普通的我来说,这真是难得的体验,舒服的想要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一番。
肚子有点空荡荡的,花车队走的很慢,入城以后我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可以帮我拿点吃的东西么?”我微微抬起头询问。
女仆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惊诧,难道是我的说辞有问题?害怕被人认出来,立刻开始回忆公主是怎么说话的。
“很抱歉殿下,您现在不能吃东西。”
“为什么?”这也管的太严格了吧?
“因为马上您的夫君就会来看您了,难道您希望自己嘴巴塞得满满的像只仓鼠的时候去见面吗?”女仆以优雅的姿态微微掩着嘴角轻笑,不愧是王宫里的人,一言一行都这么优秀。
等等。。。马上他就会来?!那个要娶我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泠的尖叫让女仆们顿时慌张起来,纷纷致歉七嘴八舌的问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我只能摆摆手说没事,是我兴奋过度了,换来女仆们善意的调笑。
好想捂脸,我都说了什么鬼话啊。。。。是被这副身体原本的情感习惯所影响了吗?变得很女生气。
像乖巧的人偶一样被她们按在椅子上折腾了许久,完成工作后女仆们躬身示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我依旧坐在椅子上,看向房门的方向。
心脏怦怦直跳,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高大帅气的型男?被惯坏了的肥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前者,被一个面貌丑陋的胖子压住我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我又在瞎想什么啊???已经开始以被推倒为前提思考事情了吗?这肯定是被身体影响了,女性化的情绪感染之快出乎我的意料。
时间渐渐流逝,房间里没有时钟,我并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昏昏欲睡的时候,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我还没来得及回应,房门就先被人打开了。
来的人既不是风流倜傥的王子殿下,也不是步履蹒跚的胖子宅,那是一个女孩子,只能用英姿飒爽来形容的女孩子。
清秀靓丽的脸庞,犹如太阳光辉一般耀眼的火红长发,扎成高挑的马尾。身上的不是礼服,而是漆黑的军官制服和披风。她肩上的将级星章熠熠闪光,腰间悬挂三尺长剑,单从样式就知道那不是花里胡哨的配饰而是真正的杀人武器。
女式军靴在地板上哒哒地快速走过,坐在我对面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在一起,紧身黑裤拉出曼妙的曲线。
她有一双狭长的眉眼,看过来的时候就像站在巅峰上俯视众生的那种人,眼底藏着刀剑般的清光,叫人不寒而栗。
被她这么盯着很不舒服,好像面对一只即将进攻的蝎子,我下意识地缩起身体。
“废物。”她忽然说。
心里陡然一震,她刚刚在骂我?
“您。。。您是。。。?“我回以她甜美的微笑,在别人的地盘上当然得小心一些,来自小国的我代表着自己的国家,不能丢了脸面。
“瑟琳,十八岁,梅尔奇亚帝国第二王女,娶了你的人。”瑟琳的眉峰微挑,似乎和我说话都是一件让她不耐烦的事,用极其简单的言语说明身份。
娶了我的。。。居然是个比男生更男孩子气的女孩子?
“您是在开玩笑?”
瑟琳狠狠皱眉,霍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
她的身材高挑,穿上高跟军靴后比肩男孩的身高,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矮子,畏畏缩缩的低下了头。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此前我们从未见过也不了解彼此,我原谅你的第一次失言。”瑟琳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直视她,“记住,我从不开玩笑也讨厌玩笑,你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工具,拿来拒绝男人们求婚的工具,除此以外你什么用都没有,你的美貌在我这里一文不值。我不管你以前在伊斯拉斐尔是如何生活的,在梅尔奇亚,就得听我的话。”
她的另一只手按在剑鞘上,带着白手套的拇指已经顶起了剑。这是一个无声的威胁,如果我现在摇头,丝毫不怀疑她立刻就会拔剑杀了我。伊斯拉斐尔的公主死在梅尔奇亚她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搪塞过去,国力的差距让我们的地位也遥不可及。
我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很好,在这里你还是公主,仆从们会对你好,想要什么东西就吩咐,想去哪里玩就去。我对你的要求仅有三条。”瑟琳比出三根手指,一根根合拢,“其一,时刻记得你是我的人,我有需要你来应付场合的时候你就必须打扮好,漂漂亮亮来扮演我的妻子。其二,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帝都,更不能轻易返回伊斯拉斐尔。其三,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房间,我的住房在你上面,我不会和你同居,也不允许你轻易来打扰我,但是任何人问起,你都必须回答我们很恩爱住在一起。”
“我明白了。”
“那么今天就这样,早点休息。明天自己叫人带你去熟悉王宫。”她霍地转过身,披风华丽的旋转,末端的坠子打在我的脸上疼的我差点叫出声。
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如同来时那样威风凛凛地离去,门重重地合上。
我没有尽自己的义务送她离开,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抛弃的玩具熊。
这只是一场虚假的婚礼,没有华丽晚宴,没有围绕的祝福,花车和礼炮只是做戏给瑟琳的对手们看,我现在成为了这个霸道王女的所有物,在她的掌控之中。对她而言,我就是一件拿来应付人的玩具。
手掌按在还算有料的胸口上,反复深呼吸,抚平情绪。
我向来都是随遇而安的人,这点小问题还难不倒我。自己现在可是高贵的公主殿下,有随心所欲的生活,可以尽情享受这个崭新世界的一切美好,比过去平凡的生活要好太多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