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科的监牢就在高塔地下,与大厅里上楼的阶梯位置相反,阶梯的背侧有道隐秘的门。看似是立柱的一部分,只要打开就能看到这里其实隐藏着一部电梯,平时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不易察觉。
这部电梯运行起来的时候寂静无声,我甚至感觉不到它在滑动,但指示层数的灯确实是在越来越低,读数很快就到了底。
地下五层。
电梯门打开,空旷的长廊十分整洁,就像现代化的监狱一样,大门处的监视厅里可以一眼望到尽头,任何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不在这里安排守卫吗?”我问,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人,整个长廊寂静的出奇,只有偶尔才能听到微微的机械震动音,我猜那是换气的装置在运转,以保持空气的流动性。
“您抬头看看。”搜查官笑着说。
目光看向头顶,在监视厅与电梯相接的地方,那里的天花板颜色并不一样。其他地方都是打磨成镜子般光滑的石壁,唯有这部分在壁灯的映衬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
“是安全门?”
“整体铸造的精钢,浑然一体的纯金属块,附近的墙体里也塞了钢铁加固,即使正面迎击一发炸药爆破也不一定会立刻损坏。“搜查官露出得意的神色,“进入这里的罪犯镣铐里刻印有感应式启动的魔法,带着手铐离开监牢走道的情况下会立刻触发,这道安全门即刻落下封锁唯一的出口。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安排人手在这里看着,只用每天在餐点的时候按时来一次就行,本来能够进我们监狱里的人也并不多。”
“打造这里花了不少钱吧?”
“嗯,当初皇帝令魔法工程部倾力打造的全部配套设施,之后成立的搜查课部门,直接归属皇帝本人管辖。可以说这座高塔是为审判梅尔奇亚的一切旧势力而建造的,这里就是他们的坟墓。”
说的不错,但是坟墓里不应该有人可以活着爬出去,一纸特赦令,就让那个本该深埋于此的卢瑟变成了即将再度脱身的恶鬼。
一路前进,监牢里都是空的。令我惊讶的是这些单人牢房的豪华程度,除去可以被一眼望尽以外它和一个独居的卧室没什么区别,崭新的床铺,并立的书架上塞满了小说和古典文学,书桌上纸笔一应俱全,有的还放着尚未启封的酒和酒具,甚至房间侧面还有配套的独立厕所和浴室。
即使是进了牢狱的旧贵族,他们仍然享受着远超普通罪犯的待遇,可以想到当初为了让这些家伙愿意和平并入梅尔奇亚并交出数额不菲的财物,先代帝王究竟允诺了多少优待,难怪他们如此嚣张跋扈了。
“卢瑟!有人来看你了。”
搜查官敲的栏杆砰砰响,床上那裹成了一团的东西懒洋洋地翻过身坐了起来,先是顺手拿过酒瓶闷了一口,才揉揉眼睛看向我们。
“哟,这不是那位漂亮的小公主嘛?”老狐狸笑的很贴切,一如那时我们初见时的模样,仿佛这里并非监牢而是他的客厅。
看来卢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他本应该憎恶我这发现了他秘密的女孩,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可以出去了就不必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可以尽情的站在我头上跳舞嘲笑我的无能为力,这就是最好的报复。
“打开牢门去外面等着,让我和卢瑟大人单独谈谈。”我微笑着说,卢瑟愣了一下,饶有兴趣的盯着我。
“这老东西有了特赦令,说不定会再干出袭击人的事来。”搜查官低声说,“我看还是就这样说话好些。”
“愤怒与悲伤会让人做出平时不可理喻的举动来,一旦恢复正常的理智,就连本人也会懊恼当初的举动。卢瑟大人现在已经怡然自得的都快把这当成他家了,我觉得他现在很正常。我有我处理的方式,瑟琳让我来担当秘书官就是相信我的能力能做好一切,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你只需要按着我说的做。”
菲露生来就是高傲的公主,自小伴随她长大的傲气是埋藏在骨子里的,平时是笑阙如花的少女,需要的时候就会变成长着尖刺的玫瑰,这位过于担心这担心那的搜查官在我看来着实是有点太烦了,声音不禁变的冷淡了许多。
搜查官看着我愣了片刻,似乎终于意识到我并非只是一个单纯需要人保护的公主殿下,有些花朵是可以刺伤人的。他脚跟一碰,以面对瑟琳时那样端正的军礼回应,伴随着尊敬的高呼:“是!”
我以优雅的姿态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双手轻轻按着膝盖,目光与卢瑟交汇,这个老狐狸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真是朵冷艳的白玫瑰啊,我都快怀疑当初看见的那个女孩和你是不是一个人了,伊斯拉斐尔的菲露公主。”卢瑟盘坐在床上,从这个位置我才注意到他不是不愿意下床,而是脚上有锁链将他与这固定在墙体上的床板链接,下床行动的话沉重的锁链对他这老家伙委实是个负担,能不花功夫就尽量少动弹。
“其实多数时候我还是比较可爱的。”卸去那份属于公主的骄傲,我甜甜的微笑着,将气氛拉到了漂亮的小姑娘偶遇乘凉的京派老大爷。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有女孩子这么直白的称赞自己,我居然不觉得你很自恋而是打心底的认同这种行为。”
“过度的谦虚比自吹自擂更让人厌恶,我认为自己是个漂亮的女孩,那么就应该对着每个人尽情释放自己的魅力,毫不做作。”
“即使是对一个老男人?”
“即使是一个老男人。”
直觉告诉我卢瑟并非一个loser,他是个生意做到足以买下那么大庄园的宝石商,比我多活了几倍的岁月,这是条十分精明的狐狸,纵使那时因为败露而焦躁的犯了点小错误,一旦恢复正常,他就是那种很难被抓到尾巴的角色。
所以今天我来并非以秘书官的身份来见他,而是伊斯拉斐尔的公主。现在从他愿意和我交代来看,我给他确实留下了些好印象,至少是比瑟琳要好得多。
卢瑟毫不客气的打量着我的身体,在每一个值得留恋的部位多看几眼。这让我很不舒服,但为了今天要做到的事我必须忍着,双腿不禁夹紧了些微微弯曲着避免裙摆走光。
“看够了么?”我压抑着怒火问。
“没有。”卢瑟很不要脸的笑着,“有哪个男人会拒绝一个美少女?即使是一百多岁的老东西也会对十几岁的青春少女感兴趣,男人从十二三岁开始就永远无法跳脱出女人的圈套来,她们的身体就是男人最渴望的兴 奋剂。”
卢瑟并没有直白的吐露污言秽语,是个不法商人他仍旧有着属于贵族的教养。可现在的话无疑是这老东西内心真实的吐露,他还渴望着女性,希望从这里出去继续回到宅邸里一亲那些美丽女仆们的芳泽,那里还有他的荣华富贵,想要活下去的愿望。
“看我可不是免费的。”
“那意思就是如果我告诉你想知道的事,你就愿意和我共度良宵?”卢瑟哈哈大笑,目光里满是止不住的挑衅意味。
他根本就没有要动我的意思,只是在故意惹我生气,我是不会上当的,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和他交锋的准备。
“我来见你是瞒着瑟琳的,卢瑟大人。”我微笑着说。
“一位公主称我为大人可真叫我受宠若惊。”卢瑟还是在笑着打哈哈,“所以这是什么意思?独自来见我是看上我这老家伙了么?这样说来我家确实没有来自伊斯拉斐尔的女孩,我还想着要不要去买一个呢。”
“你是不是以为一纸特赦令就能让你安然无恙的活下去了?”我继续问。
“你这站在瑟琳身边的异国公主,又能拿本国的事务有什么办法?”卢瑟神色倨傲,“先王的东西,无论如何后代都必须遵从,你是有胆量现在拔出一把藏在裙下的匕首杀了我不成?”
“我知道你这么自信的原因是什么,很可惜,你身在牢狱中根本不知道后来的发展,自以为安全了的一切想法都是错误的,并不知道一把刀已经夹在脖子上了,还在这对我嘲笑。”我托着腮满脸无辜的眨眨眼睛,“你知道吗,你的话我一点都不生气,你会对一个在你面前恶作剧的小丑生气么?卢瑟大人?”
“威胁我?”卢瑟冷笑。
“难道你就没好奇过我为什么可以找到你的暗室?”
这句话戳中了卢瑟的软肋,犹豫的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关于门后面的那个魔法阵,我后来查了些资料,那是一种属性魔法的秘钥,可以让某个特定动作成为解锁的钥匙。当门处于封闭状态时,即使是最高级的魔导师也无法借由任何魔法查找到后面的通路。“我轻声细语的挑拨着他的心弦,“那是水属性秘钥,地底下用来束缚那个东西的钢锥则用的是风,看来以你的财力也没能找到一个上位属性的魔法使来给你弄最高级的防护手段,被我轻而易举的打破了。”
我闭上眼睛,双手按在两侧的头顶,随着滑稽的噗声和一阵烟雾,我的脑袋上多了一对白色猫耳,灵巧的动了动。
投影想象到现实之中,作用在我自己身上最多也就是这点程度了,这段日子来每天晚上我都会尝试几次,很快就心脏怦怦直跳,那是魔力濒临极限的症状。如果多加练习的话,想必会越来越熟练,能做到的事也会更多吧。
“很巧合,我是上位的幻,你的那个东西没有被你的买家偷偷带走,而是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