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林

作者:太阳子 更新时间:2020/7/4 15:40:28 字数:5359

爱丽丝将和某个人前往世界最初的深渊。不过,她至今仍未认识那个人。有时候,爱丽丝会躺在世界的本源之水上,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切的发生,有时候她又会沉沉地睡过去。世界在她身上传来阵阵波动。世界的本源之水是寂静的,但爱丽丝并不是一个热爱宁静的孩子,她坐在未来的石头上。

她盯着上空,她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知道自己将要前往何方。如镜子般的本源之水上,爱丽丝依然在等候着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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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该故事发生在一个名为所罗门的国家,一块名为迦南的土地上。

这片土地幅员辽阔,北抵北极,南方接近赤道的沙漠,纵横万里,人口数十亿。所罗门联邦是大陆西部最强大的国家,同时也拥有悠久的历史。

②芭芭那辛门:所罗门联邦第二大城市,人口五百多万,城市有东西,两个主城区,大量新闻报刊的总部设在这里,因此也被称为『所罗门之嘴』。

③城市:所罗门的城市概念,略微不同于以往的城市。城市内外的居民几乎没有往来,二者也互不关心。城市和乡村根本是两个世界,甚至连货币都不相同,实际上为分裂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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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一月严冬。

现在迷路在森林里的少女代号是「鸸鹋」。

这是一种鸟的名字。但是具体有什么含义还不得而知,她本人也对这个代号毫无感觉。相比于费力去阐述代号的意义,更为紧急的事情是走出这片森林。鸸鹋漫无目的地穿行在树木与树木之间,当时正好是一月,到处都是白色的积雪。她只想着寻找正确的路,结果事到如今,也是一无所获,只是在森林内部画下了一堆脚印而已。

其实不单单是走出森林。

还要找到前不久走散的新人队友。

实在是艰巨的任务。

不过,鸸鹋并不认为自己会轻易放弃某一件事,她对待任务的准则就是这样。至于这是好是坏,无可厚非。不过至少就这一件事来看,鸸鹋坚定不移的决心,确实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她几乎把整个森林搜了个遍。

终于找到了有用的东西。

——一株大树。

一只身材高大的松树。

虽然说这里本来就是松树林,身材高大的松树也很常见。但这只松树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植物。

甚至说它是植物,都有点勉为其难。因为它确实是能自由思考,鸸鹋只要愿意开口,这一株松树甚至能和她对话。尽管一位少女和大树对话,听上去有些荒诞不羁。

甚至有一丝童话的意味。

但这毕竟不是童话。

「……您好。」

鸸鹋率先开口了。

那是一种很轻很冷的声音,虽说用了敬语,却完全听不出一点尊敬的意思。要说羞辱也没有,仅仅只是很平淡的说出来而已,就像是齿轮转动、发出吱吱响的摩擦声的感觉。

这是一种冰冷平静的声音。

像是在保持某种平衡感。

不过——

我们的大树先生却毫不在意。准确来说,也不能说是不在意,而是完全无法判断。

事实上,穿行在丛林中独自行走的人,必然是以生存为第一目标,怎么可能会有多余的热情浪费在声带上?这些都是意料之内的事。

「好久没有人类来了。」

大树先生发出粗犷的响声,像是巨大的野生动物。不过语气也很温柔。

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有些积雪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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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大树先生:这是一株被核心侵入的大树。也可以说这株大树其实是核心的外壳,大树早已死去,核心侵占了它的外壳。核心通常都是无智慧的,不过也有一些核心,进化出了智能,比如这株大树,他显然就已经发出了智慧。

核心的进化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并不被人所控制——所以无论进化成什么样子,都是有可能的。

②森林:这是位于北芭芭那辛门的一片森林,其中大多数都是松树。一般来说人迹罕至。

③鸸鹋:冒险者协会『巢穴』的一名普通队员,年龄大约是国中生,有着『东人』特有的灰色长发。以能够摧毁一切金属的『摧毁丸』作为武器。

就在前不久,她和新人队员执行任务的时候,因遭遇了一些意外而走散,甚至迷失了方向。因此她才会出现在丛林里,努力寻找着道路。

或者是说——心不在焉地寻找着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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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有猜错,您是核心吧?」

鸸鹋背靠在树上,低着头凝视自己的双脚,如此轻声问道。她身穿着东方风格的白色长袍,长袍的裙裾一直到脚踝。看上,去这套衣服在雪中行走很不方便,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碍事,也就是并无大碍。

大树先生也不厌其烦的回答,

「当然是了。」

「有智慧的核心很少吧?」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有概率产生的嘛。你看看老夫我,不就是一个例子,活生生的例子嘛……唉,好久没有人类光临这里了,你能陪我聊聊天就好了。」

「也不是不行。」

鸸鹋意识到可以求助于眼前的这株大树,为此她必须讨价还价,事先就说好必要的条件,防止产生误会,「不过你必须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说吧。」

「首先帮我走出这片森林,先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

「只有这样吗?实在是小问题。」

「谢谢。」

大树的枝叶又发出沙沙的响声。

大树先生又开口说,

「我个子很高,自然就能看得很远,人类的村庄和城镇我都能看得见。不过我不敢出去,当然是因为我是核心造物。这一点你应该能理解吧,所以我也只能隐藏在这里了。唉,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真是难熬啊……」

停顿了一会儿,大树又轻声地补了一句,「过去的日子真是和平啊。」

大树的语气十分悲哀。

但鸸鹋并没有反应。

与其说鸸鹋耐心地听着大树先生的唠叨,倒不如说她根本没有在听,只是盯着脚旁边的雪发呆而已。要说完全没有听到也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是那么认真就是了。

再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敷衍。

「我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喔……」

「那么久之前就有核心了?」

她略显惊讶。

「是啊,在很久以前我还见过……大概是一百多年前,这个丛林里还有只蛇,他也有智慧。不过后来,他离开了这里,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大树滔滔不绝。

温柔地诉说起了往事。

但——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鸸鹋早已失去了耐心。

不过,单从语气上来说,倒还是像往常一样,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感觉。

简直就像这些白色的积雪——

颜色是一样的简单。

「那好啊,你就坐在我的根系上吧,靠在树干上也没事。」大树先生爽快地答应了,同时地面传来震动,「那么,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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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核心:有一种说法是古代武器,但缺乏依据。

关于核心的来源一直以来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是实验失败的产物。

亦有人认为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核心是一种芯片,通体呈黑色,一般为正方形金属块,边长不超过五厘米。能够利用周围的环境创造身体。比如,核心落在石头上,那么它就会操纵这块石头运动起来。

核心驱动的能源,是裂解核心本身产生的,因此越大的核心,其寿命往往就越短。但一般来说,核心的寿命都很长。

核心能够繁衍。在配对繁衍的过程中,核心的内部信息会产生变异。核心的繁衍是一种仿生物机制的体系。

②核心的学习能力:除了随机的基因突变,核心还拥有强大的学习能力,它能够读取到周围环境中有用的生存方式,并加以利用。

例如,当核心造物接触或者目击到老虎之后,就会模仿老虎的牙齿和爪子,在自己身上创造出同样尖锐的部位。核心依靠强大的学习能力,复制一切攻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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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来执行任务的吗?」

大树粗犷的嗓音很奇妙,有一种特殊的磁性,这是用语言无法表达的部分。

这阵声音完美融入到了自然之中。

大树的根部快速运动,仿佛蜈蚣在地上爬行,大树一面发出巨大的震动,一面在丛林中穿行。

时不时会有一些雪被撞落下来,不过大树先生会很小心翼翼地,把那些雪用枝叶接住或者打散,总之鸸鹋没有被积雪砸到,当然是大叔先生的功劳了。

「——我和我的队友走散了。」

鸸鹋实在不太擅长聊天。

因此她也只好开门见山。

「而且还迷路在森林里。」

这还真是糟糕的现状。

似乎除了求助大树,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所以你才找我,把你送出去吗?大概就是这样吧……唉,老夫实在是太无聊了,今年整整一年了,都没有什么人过来。」

「嗯。这样很孤单吧。」

「唉,说是这么说,但总有习惯的时候……」大树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你应该是冒险者吧?」

「是的。」

短暂的沉默。

只听见树根在地上震动的声音。

两旁的松树迅速向后退去。

「没想到我还会和冒险者在一起聊天……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啊。」

鸸鹋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大概是因为,她也觉得现在的状况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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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冒险者:在城市外部,依然保留了大量的人口。但是城市外的「核心造物」肆虐,它们具有强大的攻击性,时刻威胁着城市外居民的安全。

而冒险者,就是为了驱逐核心造物而诞生的一项职业,他们和任何威胁城市外的居民的敌人战斗。保护着城市外居民们的安全。

除了核心造物以外,城市外还分布着大量的盗贼集团。冒险者也和他们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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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不是敌人。」

鸸鹋依旧不带感情地说。

「这个老夫当然知道……不过,老夫可是很强的。你单枪匹马,是不可能战胜老夫的。哈哈。」

鸸鹋觉得他在胡扯。

战斗力并不能用体积来衡量。

就算他体形再大,可终究也只是一棵树。在金属刀刃面前,植物的防御能力不堪一击。如果真要战斗的话,鸸鹋有信心战胜大树先生。

只需一刀。

便可将树干斩断。

就摧毁丸的锋利程度而言,这话绝非夸张。

而是确凿的事实。

依据就是曾经死在这把刀下的每一个敌人。

不过话说回来,大树先生没有任何敌意,鸸鹋自然也没有理由去和他战斗。况且鸸鹋还需要靠他才能走出森林,就更不可能对他出手了。

因此只是稀松平常聊着天而已。

背靠着大树先生,坐在粗大的根系上,漫无目的地眺望着远方。

「你刚才说,你和你的队友走散了。」

「是的,所以我才会迷路在森林里。」

大树先生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是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

这句话并非搪塞之词,而是事实。

就在刚刚,鸸鹋遭遇了她从未见过、也难以置信的意外情况。

「刚才,我们我们正准备捕杀野牛群,遇到了一只巨大的核心造物。」

那个巨大的核心造物,从雪地的深处窜出,瞬间引发山崩地裂。如此声势浩大,简直闻所未闻。

体积庞大的怪物。

比大树先生还要庞大数十倍。

引起了巨大的灾难。

当时,鸸鹋被滚滚而来的雪淹没,被雪流冲到远处,几乎就要失去意识。不过最终居然从积雪中爬出来了,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从那以后,她便和队友失去了联络,通讯设备也因此损坏,几乎走投无路,迷失在了松树林深处。

随后遇见大树先生。

才有了现在这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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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野牛:一种头上长着角的、四足前行的核心造物,身体由树枝和石头构成,一般认为是模拟的野牛的形态,也有人认为模拟的是角马。

这是一种常见的核心造物,通常成群出动,容易威胁到庄稼和人的安全。不过野牛个性不是很凶猛。

②乌鸦:在本次行动中,和鸸鹋走散的队友。和鸸鹋同岁。使用的武器是一辆可变形的自行车。

他从别的队伍调来,因此鸸鹋和他不是很熟。他一头黑发,不过眼睛却是深红色的,这在所罗门人中很少见。据说战斗力很强,似乎有人把他叫做「杀戮机器」。不过性格比较孤僻,基本不怎么与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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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队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不太了解。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这种人很难缠啊……老夫也有体会。大概在三十年前,老夫还是在村子里,当过一段时间的圣诞树呢。那个时候认识了不少人类。」

没想到眼前的大树,还当过圣诞树。

确实出乎鸸鹋的意料了。

不过,对于只有国中生年龄的鸸鹋而言,其实根本没法理解『三十年』是什么概念。只是觉得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一月的森林再次恢复了寂静。

「听说他还被称作『杀戮机器』。」

过了半晌,她又毫无征兆地打破了沉默。

她忽然抬头,盯着庞大的树冠。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大树先生在内心叹息着。

「他一定杀了不少核心吧。」

「是的。」

鸸鹋相当直率地回答了。

轻声地、回答了。

她的双眼干净的像一面镜子,一座黑色的湖。而且表面没有任何波澜。

那如同机械转动的语气。

竟然给了阅历丰富的大树一股沉重的压力。

大树仍在前进。

「你不恨我们吗?」

「嗯?」

大树一时没反应过来。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一点都不恨。」

「但我们杀了很多核心。」

「核心也不是杀了很多人吗?」大树莫名其妙的、爽朗地笑了两下,接着说,

「人类和核心之间的战争是规律,不是仇恨。」

鸸鹋又一次有了惊讶的感觉。

尽管很是微弱。

尽管惊讶一闪而过。

但她依然投以难以置信的眼神、回头望着树干。她缓缓抬头,树干直指天际,褐色的巨柱显得无比可靠,几乎抵达云霄。

在灰色阴沉的天空下。

少女坐在大树身上,穿越整个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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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战争:大概在二十年前,随着核心的实力逐渐膨胀,人类开始围剿核心造物。这场战争持续多年,人类的村落也屡遭核心造物袭击,发生了多次流血事件。战争至今仍未停止。

②人类村落:与之对应的是城市。村落分布在城市之外,较所罗门的城市而言,人口更少而且科技更加落后,但是却居住了80%的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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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冲出了森林。

眼前是空旷的原野,被白雪所覆盖。除了纯洁的白色以外,别无他物。鸸鹋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和灰尘,望向远方,似乎能看到一座矮小的房子。

在孤零零的原野上唯一一座房子。

只是隐约能看见而已。

「那边似乎有一栋房子。」

「好,那老夫就最后再送你一段路吧。加速了,要坐稳喽。」

她紧抱着树干。

风声在她耳边呼啸。

一月的寒风确实很难熬。

不过,这段旅程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停下了。原本看上去只有虫子大小的房子,现在已经浮现在鸸鹋的眼前。

完全不小。

但也不是特别大。

就是一般的居所。

四周刷着灰褐色的油漆,屋顶是黄色的,造型看上去很精致。和巴尔扎克村的建筑风格很像,但是又并不完全一样。尽管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但依然很坚固。

孤独的房子。

屹立在空旷的原野上。

总之,她已经走出了森林,暂时先拜访一下这户人家吧。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感觉有些疲倦了。

再加上天气这么冷。

于是鸸鹋决定敲门。

「到了。」

「那么,再见了。」

鸸鹋回头告别。

大树依旧立在后方。

「再见。」

大树先生拖着巨大的身体,在原野上逐渐使远去。

它的体积在鸸鹋眼中越来越小,最终进入森林,消失在了一片远方的松树林中。从此他们再没有遇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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鸸鹋轻轻敲门。

她站在门口等候了没多久,木门便推开了。发出了吱吱的响声。

「是客人吗?」

如此温柔地提问。

开门的少女留着一头深绿色的长发,皮肤白皙,透露着一股温柔的气息。

似乎和冬天的寒冷——格格不入。

但是莫名和白雪很配。

她推开了门。

她从屋子里面探出头来,看见了眼前的鸸鹋——穿着东方服饰的少女,不知为何愣了一会儿,似乎是因为太疲倦,因而神情恍惚了。也或许,本来她就是这个性格。

「嗯,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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