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睁开了双眼。
这个新生的世界正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侵入她的内心。她内心的空洞逐渐被填满。她感觉自己置身于大海,灰暗之中,似乎能看到那些电线在旁边摇曳舞蹈……就像水草一样。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若隐若现,仿佛凝视着她。她不清楚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世界依然懵懂无知。
.
.
贾尼丝站在巨大的废墟面前。
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个时候,一月的寒风吹过耳边,带着无穷无尽的白雪。双手攥紧了拳头,毫无疑问是抓住了衣角,弄出了一些褶皱。她在强忍着啜泣,但泪水依然从脸颊滑落。
「那个……」贾尼丝忽然转回头,盈满泪水的蓝色双眼,透露出一股异常坚定的气息,
「请允许我加入你们。」
「加入?」
乌鸦感到有些奇怪。
「我想加入冒险者组织。」
「真的吗?」
「真的。」
仿佛利刃一般的语气,切开了冬日的寒风。
如果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少女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太冷了,还是悲伤仍未散去。无论如何,贾尼丝心意已决。
「不要后悔。」
乌鸦玩弄着手上的手切轮,高速旋转的利刃荡起无数白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疤痕。
少女接着说,
「我不会后悔的。」
乌鸦没有回应。
「那么,出发吧。」
鸸鹋回过头来,对站在身后的二人说,「乌鸦,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乌鸦的嘴角似乎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又好像仍是板着面。这一点很难分辨。
「当然知道。」
.
.
一月的巴尔扎克城。
远在数几里之外,便可以望见那些乌云堆积在工厂的上空,似乎永远也不会散开。那些黑色的云团,显现出一种莫名的厚重感,或许那已是人们回到巴尔扎克城的路标。他们一路向工厂的方向前进。刚好还经过了火车站。巨大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迎着夕阳,火车在一旁迅速穿过一月寒冷的空气。图像还未在眼中形成,就已经高速分解。火车拖着长长的蒸汽,一路驶向未知的远方。他们经过了火车站,一些不知名的化工厂,头顶不散的阴云。再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居民区。对比刚才的场景,这儿确实显得安静了许多。不过较郊区而言,这里依然显得生机勃勃。超市、餐馆,到处都是稀稀落落的人影。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怎么说话。
只是前进着。
有时候,贾尼丝会试探性地询问一些关于巢穴的问题。
鸸鹋也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下「总部设在市区,就是一般的冒险者组织……」尽管这样解释了,贾斯丝也很难去想象具体的场景。或许贾尼丝也并不是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她想让自己调整好状态。她想擦干自己的眼泪。
他们继续前进。
「到了。」
鸸鹋停在了一个灰色建筑面前。从外形上来看,像是古典教堂。大门紧闭着。
「这里就是吗?」
贾尼丝小心地问道。
「嗯。」
鸸鹋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白色的卡,似乎在墙壁上进行了什么身份确认,教堂大门打开了。
并没有发出什么响声。
静静地推开了大门。
从教堂的大门走进去,能看见一个长长的通道。借助内部的构造,并不像教堂那样摆有很多长椅子,更像是某个地下暗道。大概是因为灯光昏暗的原因。
通道两旁每隔四五米会出现一道铁门,铁门都紧闭着。
他们一路前进。
直到通道的尽头。
.
.
「你愿意宣誓加入巢穴吗?」
「愿意。」
「那就在这份书上签个字。」
大门推开之后,坐在办公桌上的一位面目和蔼老人,抬起头微笑着开口问贾尼丝,一边手指转动着笔杆,打在纸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老人翻开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起了很多黑字。贾尼丝俯下身子,找到了表格上一个空缺的地方,在那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您的资料吗?」
老人捧起贾尼丝递给他的几张纸。
「是的。」
「你叫贾尼丝·弗吉尼亚·安卡特雷纳?」
「是的。一般叫我贾尼丝就行了。」
老人继续低下头,似乎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来加入巢穴?」
沉默了片刻。
她才缓缓回答。
「为了报仇。」
「为了报仇?这个说法并不新鲜。」
「因为我爷爷……」
老人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用一种温柔的口气安慰她,「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都没关系。」
「谢谢您。」
「没必要谢我,你应该感谢你自己。如果你觉得你做出了正确选择的话。」
老人放下笔,看上去手续已经办完。
老人从抽屉里递给贾尼丝一张卡。这是一张白色的卡,那是和之前鸸鹋那张很像。
「这是通行证,别弄丢喽。」
「我会收好的。」
贾尼丝望向一旁的鸸鹋,后者正低着头,好像在思索着一些事情。也或许只是单纯的发呆。贾尼丝猜不透,她只是把卡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一月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
雪似乎停了。
「我们出发吧。」
贾尼丝轻声提醒。
「诶……?嗯,该走了。」
鸸鹋这才从思绪中被拉出来,接着扭头走出了办公室。贾尼丝紧随其后。
.
.
注释:①寒鸦:队里最年长的战士,一直扮演着类似于大哥的角色,下巴上留着一撮小小的胡须。他的武器是一把电击狙击枪,一般称呼为『蛇转雷』。
.
.
夜晚。
巴尔扎克村,西南二区。公寓中。
夜幕已然降临。
村子(虽然规模早已超过了村子,但还是不得不以这个后缀来称呼)似乎又恢复到静谧的状态。
众人吃完晚饭之后,依旧围坐在桌前。寒鸦从厨房走出来,他刚刚整理好餐具。对于今晚刚来的少女,寒鸦知之甚少,只是知道她的名字叫贾尼丝,还有她引人注目的绿色头发,还有像大海一样的蓝色眼睛。寒鸦从厨房走出来之后,继续坐回到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扑克。
不过,在开始玩扑克之前,寒鸦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乌鸦怎么没来?」
「不知道。他整天行踪不定。」
鸸鹋似乎并不关心那个人。
只是趴在桌子上。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鸸鹋早就听说了——乌鸦一直以来都神出鬼没,据说除了总司令,没有人能真正对乌鸦发号施令。
所以也没必要管他。
就当他不存在。
寒鸦却显得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他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转而把目光投向贾尼丝。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队友了。」
「嗯,我会努力的。」
「你的代号是什么?」
「代号?」
「就写在身份卡的后面。可以看一看。」
贾尼丝把身份卡从口袋里取出来。
看见背面赫然印着『山雀』二字。
「『山雀』……」
听到这个单词,寒鸦有些惊讶。
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一旁的鸸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一种微妙的感觉。
「山雀。」
不知为何,她把视线扭到放在一旁的包上。包的旁边挂着一个小挂件。好像是一只大象的形状,一个很普通的布偶。他不清楚这究竟有什么意义,也不记得布偶的来历……一段模糊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但她还是想不起任何东西。
「怎么了吗?」
贾尼丝(山雀)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
「没什么。」
鸸鹋只是一笔带过而已。接着趴在桌子上。
屋内白色的灯光恰到好处。公寓的空间不是很大,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住在这里,就显得更是狭小。不过装修得很简洁,也就略微显得宽敞了一点。
沉默了片刻之后——
「这就是你的代号。以后我们就以代号互相称呼吧,山雀。」
「为什么非得以代号向称呼呢?」
贾尼丝——
不,现在得叫她山雀——这样追问寒鸦。
「因为名字是你父母给你的。而代号是组织给你的。我们必须为组织效忠。」
「这只是表面功夫吧。」
「也差不多,说是这么说了……」
灯光静静地照在桌子上。
覆盖上白色的灯光。
反而有一种淡灰色的感觉。
鸸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可以开始玩扑克了吗?」
寒鸦大哥笑了一下,开始洗扑克牌,纸牌之间撞击的声音很好听,像蜜蜂震动翅膀一样。
.
.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最终以鸸鹋凭借微弱的优势胜出。最后结束游戏的也是鸸鹋,她站起身来,决定停下手中的扑克,去洗澡睡觉了。
在寒鸦的印象中,她好像每天到这个时候都会犯困。她的生物钟真是无比精确,寒鸦心想,完全不会有任何差错。于是也站起身子,离开座位。椅脚和地板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响声,但响声不是很大。
「那个——」
寒鸦忽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鸸鹋。
「嗯,有什么事吗?」
「乌鸦在前几天给我留下一张纸条。」
「写了什么?」
鸸鹋对这一类的事情实在提不起兴趣。
「只写了4个字,『小心窗户』。」
「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确定。」
寒鸦把手搭在下巴的胡须上,若有所思,「搞不好,和最新那个连环杀人案有关。乌鸦之前好像也有提到过,但是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他的意思是说,凶手很有可能在夜晚袭击我们?」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而且凶手很有可能袭击你。」
「有什么目的吗?」
「这一点就不太清楚了。」
鸸鹋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虚无缥缈,而且毫无头绪。
这样想下去也没什么用。
再者说了,她习惯性把刀放在身边。一旦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也完全能应付。毕竟自己杀死过那么多敌人,没有什么好怕的。
因此也就没有太在意。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鸸鹋洗澡完毕,穿着东方风格的粉色睡袍,从浴室走了出来。因为刚洗完澡,自然也不可能扎着头发。一脸困觉的样子。
山雀刚好路过走廊。
山鹊看到身材娇小可爱的鸸鹋,怎么也无法把她和前两天挥刀斩敌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但事实上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鸸鹋的头发似乎是灰色的。
微弱的白色灯光打在她的脸上。
看上去更加白皙。
「我已经洗好了,要用浴室吗?」
鸸鹋歪着头问她。
「嗯,谢谢。」
山雀带着自己的睡衣,走进了一旁的浴室。
.
.
一切平静。
似乎这个晚上就要平静的过去了。
巴尔扎克寂静无声。
.
.
从浴室里——传来一声巨响。
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是杀手吗——」鸸鹋坐在房间的床上,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立刻警觉了起来。
冲出房门。
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箭步跑进走廊。
只是牢牢地握着手上的摧毁丸,朝浴室方向奔去。很快便看见一些玻璃渣布满走廊,鸸鹋集中精力,避开了那些玻璃渣,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浴室。
「什么人?」
男子沉默着,没有回答。
鸸鹋把刀横在眼前的黑衣男子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刃逼近喉管。
似乎只要略微移动一下就能喷出血来。
靠在墙角的山雀,把毛巾系在腰上,抱着胸口,静静地观望着眼前的事态。
毫无疑问,就在刚刚,和陌生的黑衣男子在她洗澡的时候,闯了进来,砸碎了窗户玻璃。他的目标并不是山鹊,而是鸸鹋,但是他来错了时间。如果再早个十几分钟、或二十分钟,说不定他的阴谋真的能得逞。不过,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仍然会被鸸鹋击败。
「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鸸鹋瞪着他,继续追问道。
但是那个男人依然没有回答。
只是咬紧了牙齿。
突然——
一阵紫色的烟雾冒了出来。
「屏住呼吸,冲出去。小心玻璃渣。」
鸸鹋相当冷静地提醒她,接着一刀斩断那个男人的喉咙,鲜血四处溅开,沿着刀在空中划过的轨迹,在那个瞬间凝聚成一道红色的线条。
「快逃。」
靠在一旁的山雀立刻跟着鸸鹋,逃了出去。
甚至直接冲进了——
寒鸦大哥的房间。
幸亏寒鸦没有在换衣服。
「什么情况?」
寒鸦一脸惊讶地望着她们两个。
顺便从旁边拿了一件外套,给山雀披上了。山雀也轻声道谢,始终低垂着脑袋,因为直接冲出浴室,所以显得有些尴尬。况且遇到刺客的这种情况——确实出乎意料之外。
「刺杀者放了毒气。」
「嗯。」
他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跟着鸸鹋,冲向了门外。没有任何犹豫。
三个人顺利逃到了公寓外面。
紫色的毒气从窗口冒出。
.
.
「那个人最后选择了自杀?」
寒鸦似乎感受到夜晚寒冷的空气,如刀子般割向他的皮肤,颤抖是不可避免的,「听说一些地下组织,他们行动失败之后都是直接自杀的。」
鸸鹋补充说,
「他们会在嘴巴里含毒气袋。」
「但是你还是把他杀了。」寒鸦大哥注视着公寓五楼的窗口,就是他们住的房间,有一缕紫烟从里面冒出,「而且我们成功逃出来了。」
「这种程度的偷袭,完全不起效果。」
鸸鹋甩了甩刀刃,把刀再次插回刀鞘。现在她每说一句话,就会有微弱的白气冒出来。
此时,在一旁的山雀——
「嗯,好像流了一点血……」
往自己左臂上擦了一下。
留下了一点红色的印记。
暴露在冬日的寒风中,伤口的痛逐渐在手臂上扩散开来。
鸸鹋转头问山雀,
「——怎么回事?」
「好像是被玻璃扎到了……」
「暂时别动。」
鸸鹋从口袋里掏出了创口贴,小心仔细地贴在了山雀的左臂上。
「谢谢。你平时都带着创口贴吗?」
山雀觉得有些惊讶。
「当然,这可是战场。我的包里还有绷带的说。」
「不过现在派不上用场啦,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