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我和情绪稳定下来的柳依依就这样坐在她家的沙发上，一边喝着她泡的红茶，一边听她慢慢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柳依依是高一的时候发现自己患了慢性白血病的，因为病症初期还在稳定期，并不至于要住院治疗，只需要吃些靶向药物即可。
恶化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且不说骨髓配型的问题，家境并不富裕的她连手术费用都付不起。
“所以就找到你表哥家了吗？”我摸着下巴沉吟。
“是的。”柳依依点点头，低声说，“高一刚入学的时候我是住在廉租房的，后来出了这件事后，父亲就联系上了我表哥家，他们家是做房地产的，也就给我安排到这里来住了呢。”
我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小的单人公寓。其实这样的单人公寓虽然设计简洁，但绝对说不上美观。而是柳依依的入住，给这间房增加了不少生活的气息，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和语诺才会被惊艳到。或许这就是懂得生活的好女孩的特质吧。
“从病情恶化到现在，我就一直独身住在这里，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供我治病，周末的时候偶尔还会回来带我去一趟医院做检查。”
是感觉到自己给父母添麻烦了吗，柳依依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两只手互相搅在罩着长裙的大腿上。
“后来果然就到了不做骨髓移植就没办法再活下去的程度，拿到通知单的时候，说实话，我真的好害怕。明明我还活的好好的，明明我还能看到每天的太阳，每天都还能去上学，还能偷偷摸摸地看看江枫同学一个人待着的样子……”
原来柳依依也会偷偷摸摸看我吗，而且是还没确定关系之前。果然女生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什么女神范都会消失啊。
“我其实觉得那样就很幸福了。偶尔可以帮帮同学们，还能天天见到喜欢的人，等你打扫卫生那天我还能故意留下来，和被同学抛弃的你一起打扫。那是我们宝贵的独处时间……每两个星期一次的周三，这是江枫同学你的小组打扫卫生的时间，也是我最期待的时候。”
说到这里的时候，依依脸上不知不觉地泛起了幸福的笑容，恐怕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绝美的模样看得我有些入迷。
依依她居然连我打扫的日子都记得清清楚楚吗，而且还在期待着……难怪每次她都出现得这么及时，每当我被那个叫王晖的女的和其他组员抛弃掉的时候，她就会“恰好”从外面回到教室拿东西，“恰好”撞见被抛下的我，然后微笑一下“江枫同学又是一个吗，我来帮你吧”。
原来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恰好，只是一个陷入了恋爱中的可爱女孩的小算计罢了。
“可是……就连这样的日子也仅仅是奢望罢了。”
柳依依缩了缩身子，那双柔和的眸子盯着自己的裙子，说话也轻轻颤抖着。
“骨髓移植的事情办了好久，都找不到合适的捐献者。我的父母年纪已经大了，而我又没有直系的兄弟姐妹。一天天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变差，真的让人好害怕好害怕……死掉的话，就没办法再思考了，也没办法再追求未来了。”
“死掉的世界什么都没有，我胆子很小的，一想到自己已经半只脚踏了进去，就老是忍不住想，越想就越害怕。可我只是一个人住，根本就没有人陪我说话。就连害怕的情绪也没办法对任何人说，只能累积着……累积着……”
“等等，依依。”
我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下头把脸凑过去微笑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像个傻子似的笑。
“怎么了，江枫同学？”
柳依依开始还有些迷惑地抬起眼睑看了看我，可见我居然还在无缘无故地笑。
她眨巴眨巴眼睛，而我还在笑。
于是**来的面容又马上恢复了，忍不住噗嗤一声轻轻笑了出来。
“江枫同学你看着我笑干什么啊……”
“用说这是逗人笑最快的一种方式，比讲笑话还快，笑容果然有传染力啊。”我一本正经。
“江枫同学你还真是……”柳依依说到一半，愣了一下，才小声嘟囔，“你还让不让继续说了呀。”
“让，当然让，只不过我不许你说这么伤感的话。”我认真说。
柳依依愣了一下，才缓缓低下头，手轻轻捏住了我的衣角。
“抱歉，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
“不，并没有不开心的，只是我希望你开心一些。”
“我开心不起来。一想到可能会死，我就开心不起来。”柳依依小脸微微泛红，拉着我的衣袖小声说，“除非……”
“除非什么？”
“借我……靠一下肩膀。不然我会害怕，就说不下去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
“真的只是害怕？”
“唔——”柳依依羞涩地低着头，举起了一根白嫩嫩的食指。
“也有一点点别的想法，想靠在喜欢的人肩膀上……可以吗？”
我闭上眼睛犹豫了一会。
脑海里想象着语诺戴上绿帽子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可又想了想确定三人关系那天，还是语诺率先提起来的——也就是说，帽子是她自己戴的，与我无关咯？
嗯，这波啊，这波叫奉命出轨。
于是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来吧。”
柳依依睁大了漂亮的眼睛，惊喜地笑了出来。
“真的吗？”
“都说了可以了，来吧。”
“嗯，谢谢……那、我靠上来了。”
柳依依眯着眼睛微笑，像是进行某种仪式那样认真，缓缓地侧着身子，将小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靠在肩膀上的脑袋并没有让我感觉很沉重，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轻轻接触着而已，幽幽的暗香飘然而来。
“为什么不全靠过来？”我意识到柳依依只是轻轻触碰而已，并没有把重量都压过来。
“嗯……因为压久了肩膀肯定会累吧。”
“你这样歪着脖子久了更累。”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靠过来。”
“好的……总觉得江枫同学今天好有男子气概呀。”柳依依眯着眼睛微笑。
“继续说吧。”我也笑了笑，“接下来就是宁辰那个臭妹妹的事情了吧。”
“嗯，是的。”柳依依点了点头。
“我慢慢对你说吧。”
少女靠在我的肩膀上，微笑着蹭了蹭。
似乎是为了多靠一会，连语速都变慢了。
这个小机灵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