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大概就是如此吧?
我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一时间心生感慨。
正意气风发、想要掌控命运的时候,这功法不出现,等到彻底被命运磨去了棱角,认命过上世家少奶奶的生活后,倒却揭开了到了金手指神秘面纱的一角。人生之际遇,也真是奇妙。
只是说来也奇怪,我以前探究面板用法的时候,也曾在看一些粗浅的武功秘籍甚至道藏佛经之时打开界面,可那时候没见这面板有什么变化。而我修行了这么多年的,从城北清妙观中的老道那儿得来的据说可以定魂养魄强身健体滋容养颜延年益寿的道门秘传吐纳术,在这面板上也没有什么反应。
难道,是功法本身的问题,亦或者是这份载体的问题?
手掌轻轻摸索着玉佩的纹理,我一时间有些不太确定。
“小姐?”
大概是看我发愣的时间久了,李福也有些心里打鼓,他不禁开口试探着问。
“嗯?哦……”我这才回过神来,将玉佩丢给他,“这玩意儿有些意思,我有些琢磨不透。你且先把它拿东西装了,回头我带回去仔细瞧瞧。”
“好的,小姐。”毕竟这之前先例,李福虽然有些诧异,但没有多问,很快地便吩咐下去办了。
我这样的动作并不多见。
虽然赏玩古玩异宝是我的爱好,而商行里的货物理论上都是归我所有,然而我并没有将商行里收来的宝物留作自己珍藏的习惯,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欣赏把玩一下,过过眼瘾手瘾,顺带着吸收点阴凉气息罢了。仅仅只是偶尔在看见一些真正感兴趣的东西,才会这样直接留下来。
半个时辰后,我已经回到了马车里面,正在赶回赵府的路上,身边的榻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锦盒,脚边还有两包包好的茶叶。
“夫人,这个是什么啊?”碧荷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我手中的锦盒,她年纪还小,心里一向藏不住事情,这个问题大概已经憋了很久了。
“这个啊,大概是某个道门宗派的传承信物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懒洋洋地斜靠在软榻上,随口应了一句。
“夫人你也不知道啊?”她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当然了,我又不是江湖百晓生,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那百晓生又是谁?”
这回我不再搭理她,径自从锦盒中取出玉佩,放在眼前继续仔细查看。
面板之上,那行文字继续在闪烁不停,我怕出什么变故,因此并没有去吸收里面的阴凉气流,仅仅只是一边端详,一边用指肚仔细地摩挲着其上的花纹。
龟蛇缠绕的图案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多道门都有这样的画像,然而我总觉得这幅图案里面有一种独特的韵味深藏其中,只是真的当我去探寻的时候,却又如同水中月雾中花,茫然寻不到踪迹。
至于另一面的文字,经过查看,乃是一首歌诀,用的多是道门隐语,每一词每一句中似乎都有颇多典故蕴含其中。细细品味,只觉奥妙无穷,非是在道藏中浸淫数十年的道中贤达难以解出其中隐秘。
稍稍犹豫了一下,我最终还是将玉佩放了回去——以我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金手指,很显然是看不出这里面藏着的信息的,而现在我正在马车上,身边还有碧荷相伴,并不适合继续摸索金手指的用法。不然的话,万一出了什么动静,连遮掩也遮掩不了。
我半躺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碧荷也不再多话,车厢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我绵长平和的呼吸声音。
马车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回到了赵府之中。
我们刚刚进到自家的后宅院落,就看见一个年轻后生匆匆走了出来,正是赵家二爷的伴当,赵忠。
他看见我们进来,面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慌忙向我行了一礼:“二少奶奶,您回来了?二爷刚刚回来,正在书房等您。”
这么早?
我心里有些诧异,不过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随后不等他继续多言,便进了后宅,让碧荷和另一个丫鬟紫菱先帮着我梳洗更衣,然后才带着紫菱出了门。
待我走到书房的时候,便看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正站在屋中,向着赵忠吩咐着什么。
青年长得还挺不错,浓眉大眼,面容刚毅,身材魁梧挺拔,虽然皮肤被晒得有些黑,不似那些翩翩书生,浊世佳公子,但却别有一种威武阳刚之气。
可惜关内崇文,甚至有宰相声称“唯有东华门外跨马游街的进士方为好男儿”。以这一位的文采,不说蟾宫折桂了,便是个同进士也指望不上,不然也可以得一句当世好男儿的称赞了。
他便是我这如今的夫君,赵府二公子赵峰。
赵家上一代嫡脉人丁单薄,赵老太爷的两个嫡亲兄弟俱都从军,却一个染病暴毙,一个战死沙场,俱都英年早逝,未留下子嗣,庶出子弟各奔东西,并未留在定北府。至于这一代,同样是庶出不少,嫡系男丁却并不繁茂。赵峰这一房不过兄弟二人,分别是大公子赵峦,二公子赵峰。大公子年少之时便以文采而闻名省城,却多有波折,前些年才中了进士,如今已过而立之年,正在外省的州府任职,只待磨堪期满,便可入京为官。
而二公子赵峰,名义上是文武双修。然而文才远不如兄长,前些年勉勉强强中了个秀才,算是挣了份功名。反倒是武艺惊人,曾在与友人外出之时遇上自大荒原上入境的数十凶悍马匪,友人仓皇逃窜,而他却大声呼喝,以一人一马抢夺贼人兵器,反复冲杀,直到将贼人杀散,一举生擒了贼首,被时人称赞有古之名将风采。如今年方二十一,却已任职定北府厢军的校尉两年,屡立功勋。恰逢如今的府城兵曹年迈,倘若今年冬防再有斩获,以赵家的势力,说不得便可顶替入职,一跃进入中层将领的行列。
这也是当今普通世家的常态。家族庶子成年后各凭本事,自谋出路,嫡脉中,至少一人走文资。文资需要读经、学史、掌法、治政,历经磨勘,但走得稳,只要不犯大错,以世家之力,靠着恩荫,每一代至少官至四五品,维持个家族体面并非难事。而有条件有资质的可以去搏个武途,毕竟武途地位略低,且征战沙场,凶险莫测,平时磨勘期极长,然而只要一战功成,便可平步青云,一举越过文资十年八年的都过不去的坎儿。
两条路,一条求稳,一条走险,分散投资,和李家差不多,赵家也算深得其中三味。
见我进来,赵峰便摆摆手让赵忠下去,转身向我走来。
我正要屈膝行礼,却见他忽然伸出两条胳膊,一把将我搂到怀里。
男人的气息充斥鼻间,我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种亲昵的行为,哪怕是夫妻之间,也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礼数。
用眼睛瞟了瞟周围,还好还有,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正眼观鼻鼻观心的紫菱,她比碧荷年长一些,口风一向很紧。
用力挣了挣,然后发现,哪怕平时勤练不缀,然而这女人细胳膊细腿的,却是怎么也挣不开眼前男人那铁铸般的胳膊,最后只得认了命。
当下低下头,略略憋气涨红了脸,声音细如蚊蚋:“相公你这是……”
“想你了……”他笑嘻嘻地低下头,用食指托着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在我脸颊旁深吸了一口气,“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暖相挨。好句好句!”
这副登徒子的模样,居然还拿我闲来无事时因为练字而摘抄下来的前世诗句来调戏我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当下银牙一咬,脚下用力,奋力一挣。
“相公!”
见我真的发急了,赵峰也只得松手,涎着脸赔礼笑道:“刚刚孟浪了,是为夫的不是,还请夫人多多见谅。”
我深吸了两口气,向他行礼:“未能一解相公相思之苦,是妾身的不是。”
这话说完,我脸上火热,然而该说的话还得继续说:“只是正是如今时日尚早,又身处外间,还请相公注意些体面,也请体谅妾身。”
我无意去做个板着脸训诫丈夫的古板女人,不仅是我的记忆和性格也不符合这种人设,而且这样也不利于夫妻之间的感情,对我在赵府的生活有害无益。
但是也不能太过轻薄,这样容易被人看轻,对于名声不利,赵峰也很容易腻味——你再如何曲意迎合,难道能比得上那些青楼女子放得开吗?
我知道大多数男人喜欢怎样的女人,哪怕时代不同,需要作出一些调整,但总归大差不差,也在努力去扮演这样的角色。
只是赵峰似乎没注意到我的良苦用心,他一边盯着我艳若桃李的脸蛋,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是是,夫人教训的是……”
我也有些无奈,只得另起话题拉开他的注意力:“妾身之前一直没闲下来,也是今日才得空,出门去看了看自家的产业,却没想到相公今日回来得这么早。”
这也算是交代我之前的去向了,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我也说得坦荡。
“夫人辛苦了。”
“打点些家俬而已,斤斤计较的小事,也就我们妇道人家做做,谈不上辛苦。比不上夫君,回家了还在忧心巡防的事情。”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了他和赵忠的对话,似乎是在安排接下来的巡守任务。
话音刚落,却见赵峰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今日帐中无事,本打算早些回来陪夫人,却没料到刚进家门就收到急脚递传来的消息,五日后要去省城应卯,商议冬防之事。故而不得不先交付一下手中职,打点行装,准备明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