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会有什么感觉吗?”
忙完了这一会儿之后神父看着我,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我看不明白的混合意义,像老师,又似乎带着一丝神性。
但我可以确定,他眼中带着我看不懂的……悲鸣。
“人是有两个主人的,一个是你听命的上级,一个是上帝——实际上就是良心。”他带上自己的眼镜,开始在书架上寻找他所需要的东西,“良心……是从来不走从众原则的。”
“包括这里?”
“包括这里。”神父从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看到悲剧时所有人的心中都会发痛发冷,这是你内心深处……对于同类悲剧感到无法熟视无睹。你所有的善恶观念都是取决于你的良心的。”
“您之前曾和我说过。”
“对啊,我曾经和很多人说过。”他的思绪飘渺在窗外远方的白云中,“但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现在都不在了。”
……
“你们为什么……还在找我!”
艾米西歇斯底里地对着我们怒吼,“为什么……还在找我!我不是没有在妨碍你们了吗!我不是有在听你们的话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要找我的麻烦!”
随着她的话她开始挥舞手上FN57手枪,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开火。胡地冷冷地看着她,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即将用力。
“我建议你放下枪,”夜色里胡地的脸庞朦胧不清,“我只给你一次警告。”
“我……”
“外面有轻型反坦克——”
在希尔的话说完之前我就看到火光在夜空中一闪而过,流星般的轨迹只存在了不到一秒我就看到一团从营地的中央爆发,接下来暗夜里向下泼洒的细碎焦土遮盖了火焰的光芒。短暂的时间内营地的光源全部熄灭,只剩下火焰的光芒抖动,从远处看去只有一层不断晃动暖黄色。
“——武器攻击发电站,杀伤弹,预计电源位置被损毁,马上带着目标撤出!”
“FUCK!”被攻击波及的胡地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追!她要跑了!”
在波及的时间内艾米西展现出了惊人的爆发力,刷刷打出几枪之后就从窗外一跃而下,从这一连串动作上我看不到半分瘾君子的苗头。凭感觉打出的子弹没啥准头,但作为引燃爆炸的火星来说,它已经足够了。
“追,她跑不了多远!”
“老夫知道!桀桀桀!”
貌似反派的对话在我们两人之间流传,看到艾米西逃跑之后我顺着她之前的路线也是一样地一跃而下,脚底土地不软不硬,翻滚的时候沾上了一身泥。反应慢一拍的胡地站在楼上直接警示性地开火,擦肩而过的子弹划开衣服和皮肤表皮,表现出血痕和枯槁的肌肤。
“停下,停下!”我向她怒吼,喊了半天我才注意到我用的是母语,“STOP!”
后边远远地传来一声“我靠”,接着就是被消音器掩埋的枪的响动,但明显后来者占了上风,轻武器的咆哮在风中穿梭。
“我就抓到她了……我靠!”
艾米西转头又是三枪,看得出来她已经很想要我的命了但是瘦弱的身体完全不允许她做出类似的举动——后两枪直接上天,也不知道最后会落到哪个倒霉蛋头上。在接连遭到挑衅之后我同样也举起了枪,瞄准,看着前面的身影被准心环套住,最后的时刻我还是稍微偏移了一点我的准心,556弹头擦着她的身体而过,一个抖动她就倒在地上。
“停下!”“不要!”
她的哭号如同鬼怪……我想不出任何词语来描述她的癫狂了,听起来就像战场急救的时候那些连哭带吼的声音,记忆里的声音通常带着浓郁的血腥和被治愈者尖锐的哭喊,肉末,和令人不适的盐的味道……摔倒在地上也依旧没有阻止她的行动,她转身,准备有所活动——
然后我开枪了。子弹出膛,然后以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精度命中了她的手枪。女人发出一声痛呼,冲击力使得她的手也不受控制地落向一旁,无助地像折翼的飞鸟。
触碰到她之后我反手切她的脖子,击中动脉血管引起的过性头晕使得她短时间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低垂的头颅和无力而拖在地面上的身躯形成诡异的三角形。
“到手,接着怎么做?”“准备离开!”“我接应你们!”
交流迅速,在完成了目标之后我就开始按照他们原先和我说的那样,塑料手铐和尼龙绳一捆解决。艾米西的身体出乎意料、不,应该是意料之中地轻,感觉举起的并不是身体,而是消散血肉当中残余的灵魂。
“你快点儿跑!顾逍遥!”胡地留在耳机里的话只有半句,“我这边——”
“喂?喂!”
“他抽不出空来,你快点撤,我压制不住!”希尔接口,短促的枪声在耳麦中不断地响起,“带上人车那里集合!”
“轰!”
火焰在夜空中生长出绚烂的花,新生的骨朵顷刻间被自己造就的烟雾掩埋,明明暗暗,似真似假。和骨朵一同出生的还有惨叫,被爆炸掀飞的人从楼内摔出,幸存者在爬起之后却迎来新的杀戮,拿着武器的外来者毫无心慈手软地开始对着他们进行一场屠杀,弹壳落在柔软的泥土里没有声音。
他们盯上了我。
飞扑,把人往铁箱附近一塞,我抢先他们一步举起了枪,连续的两连发开始向着他们的位置攻去,三个向我涌来的人当中有一个仰头倒下,剩余两人当中一人选择躲避,一人发现了我的位置并当即开火。
我很清楚我的攻击并没有致死……就像我在阿克利亚时那些武装分子攻击我的时候一样,防弹衣的加成使得非全威力弹的杀伤效能在面对全副武装的敌人时降低了至少百分之四十,加大了不对称作战而使得对称作战更加对称。
“梁栋压制,季凌你先去开路,我断后,江璃掩护我们——”
话都出口了我才想起来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周围充满了人的嘶吼,却没有一句话和我有关。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敌人会从我的两侧包抄,我先是取出一枚手雷向左侧高抛,就算是没有命中人也可以暂时抑制一个方向的攻势,至少爆炸的动静可以掩盖我接下来的动作。抛出手雷后我扭头对着另一边射击,仓皇的子弹在空中飞跃,压制中我没有看到人影,只是看到了子弹命中墙体从而冒出的各种各样的粉尘。
就像人被击中时冒出的血一样。
怀念我的队友,怀念指挥部,怀念夜视仪,怀念我那下挂的40mm口径的M203……什么都他妈的怀念,一个人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开枪的机会稍纵即逝,狙击手或者是精确射手马上就发现了我,收回枪口隐蔽身体之后子弹马上就穿箱而来,在黑夜中擦出星光般的火花。
最后那发子弹是我扑出去才躲开的,人在泥土里滚动,又沾染上不少污渍。我把弹匣里最后的几颗子弹凭着感觉回击出去,丢弃弹匣,把新的又换进去,我背起艾米西就开始路达由。冲出去之后背后又传来不是针对我的枪声,看起来胡地和希尔之中有人缠住了他们。
“唔……”艾米西在呻吟,像是做了噩梦。悠扬的枪声在影子离开的方向组成了一首歌,隐藏着死者的宣言。
“胡地近距离后面5米!顾逍遥前面拐角,20米左右!”希尔开始提供敌人位置,以便于可以更快地撤出现场,从目前的动静来看不出30分钟管理者就会到达现场,到时候要是给人家逮住……后果不堪设想。
提前预瞄准是一个好习惯,其实在学校里的时候所有教官都和我们说尽量不要用全自动……可惜我没有这个好习惯,大部分时候只要是进入了交战区域我都是拨到全自动而非半自动。
HK433怒吼,倾尽全力爆发出的子弹射流把靠近的人影打得粉碎,漆黑碎裂成了更加细密的漆黑最终融入夜中,就像雨滴落入河流和大海。第二个人跟在他后面,同伴的身体组织和血液溅射在他的脸上,使得他不自然地叫出来。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做出了反应,开始抽出手枪向前,枪在脱离枪套时我听到轻响,在结构的帮助下手枪保险打开,孕育着死亡的枪口向我抬起……我先他一步,枪管顶着上一个人的尸体,扳机扣到底,剩余的子弹顺着枪管一路前冲。
“咔擦”的声音从枪中脱壳,我换上弹匣,上一个已经全部打空。新的子弹装入枪膛之后我检查了周围,暂时没有看到人,我向着车的方向跑去。
“注意路上!”
通用机枪的声音猛然响起,曳光弹在空空荡荡的夜空里闪耀得就像流星。机枪弹在命中我周围时带来了绽放的绿光点点。鉴于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我马上趴下,稍微离开墙体边缘,以防止被跳弹击中。碎裂的弹头在周围并未完全熄灭,而是成为了遍布的点点荧光,就像余烬中的微小火星。
以及视界周围的黑色……紧张情况下由于肾上腺素上升从而导致的视力模糊,我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该使用烟雾弹吗……我还在思考,因为摸不准对方有没有热成像。当初上课的时候讲过特种行动当中很多部分在夜间战斗条件下会采用微光夜视仪和热成像夜视仪五五开佩戴的情况,如果是机枪手这种掩护性的作战单位来说更多地会采用的是热成像这类。
“轰!”
不知原因的巨响,我惊异地看到机枪手所在的位置炸裂开来,接着倒塌的墙体把所有都掩埋在了一堆乱石下面。可能是胡地?没有考虑过多的因素,我再简单地查看了周围后就扛起艾米西开始奔跑。
“啪!”
先是感到背上被抡了一下,失去平衡,倒下,之后才是透过消音器的枪声和姗姗来迟的疼痛。随着我的摔落艾米西也被丢了出去,落地的时候我听到她身上发出了一声脆响,随后在泥土里翻滚了几圈之后她就没有再动弹,像尸体一样。
我没有动,袭击我的人是从背后偷袭的,虽然子弹没有打穿防弹衣,贸然起身绝逼会被补枪。但是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转身反击吗?等他走过来吗?如果他直接补枪呢?如果他根本不过来呢?
我一动也不敢动,完全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屏住呼吸,爆发的恐惧却在胸膛中循环,使得我的起伏越来越大。
我在害怕。
后面传来了疑似脚步的节奏。我不清楚,我确定不了他的位置,但是他离我很近……更近了,他在小跑。
我突然意识到他是必须要接近到我旁边的。他们的目标就是艾米西,而艾米西就在我这边。
等,等,等……脚步越来越近,我似乎可以听见他呼吸时气流涌动的长鸣。
就是现在!
又一次全自动的爆发,我举起枪时他已经有所发现,但是子弹打断了他转身的动作,随着一颗又一颗子弹的突击,他站立着颤动了一会儿,最后也倒了下去。
解决了吗?我站起来,举起枪向四周瞄准,迷茫得就像大脑不再属于我自己一样。感觉过了好久之后我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跌跌撞撞地背起艾米西走向车。
车就在不远处。我靠在车上,准备把艾米西放下来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