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在外面盯着我,他也知道我在这里无路可退。安静得像是无事发生,远处的枪炮却狂放地撕裂了夜空,像是寂寞夜中惊天动地的奔雷。
水里有人推了推我,是胡地,黑色水域中我无法分辨他的动作,直到他把手凑到我眼前我才看清楚他的手语——上浮,准备散开,爆破,和预备攻击。我不清楚这类手势在水下是否有别的意图,毕竟类似的内容我也只看过碧蓝之海,鬼晓得意思能差到哪里去,很难不确定胡地的意思实质上是哪个省的但我的理解是嘛嘛生的。
下一刻胡地的动作证实了我的猜想是对的,随即胡地丢出了一个类似于手雷的东西,马上它就像装了立体机动装置一样滋滋上天,穿透水面的闪光后水塘马上就掩盖在烟雾当中,范海辛双人组借机浮上水面,分别向着不同方向冲去,现在的情况下分头行动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我带着苏夕澜回头,作为最后一个冲出去的人我的情况同时在极端间跳跃,我并不清楚使用武器的参数,看希尔和胡地的表现来看应该是热烟雾,希望一切真如我想象。
湖水中我不能保持足够的移动速度,所幸烟雾够大,和湖水相比有些炙热的烟幕抚摸在皮肤上带来滚烫的体感,倒是苏夕澜表现出了远远比我一个沿海居民要好的水性,虽然有些缓慢但还是有效地跟在我身后脱离了池塘。我掩护着苏夕澜进入丛林,我不太清楚敌人的具体方位,只能把枪口盲目地对准大致方位角。
“北方向!”
希尔的喊叫划破夜空,即刻她开枪,子弹穿林而过发出簌簌声响。叫声在脑袋里过了三四秒之后我才想起所谓的北方在哪一边,随即往大致方位打出了四五个短点射,绿色准心中我实质上什么都没有看见。
振动成了这片场景的主要曲调,不只是我的子弹,看到闪光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胡地也对那片区域进行了火力覆盖式的攻击,没猜错的话又是他的神奇小榴弹,范海辛身上奇奇怪怪的东西多到离谱。
鞭炮般短暂而连续的炸裂使得树叶四下凌乱地到处冲刺,火星混杂着毫无反光的绿点飘零。我把步枪调节成单发模式,起身更换位置,减少暴露的可能性,即使没有人可以在那种火力下存活。
——冥冥之中我感觉那不是人。脑海深处有隐约的回忆轰鸣,那是混杂在海浪中的铿锵声响。
希尔没有再做出指示,爆炸产生的热量同样使得她的热成像中只有在黑色中不断翻滚的圆白。她的心里涌上一层不安,她自己其实也没有看清楚那个敌人,武器上飘起的青烟在仪器上转变为直观的颜色信号,从而暴露了祂。
黑暗直观地阻挡了所有,只剩下刚刚爆炸留下的火苗不安地抖动,很快它们也被淹没在湿冷的风中。被风抖落的雪渍不断落下,逐渐化为湿冷,慢慢散到全身,带走热量的同时也在带走我的体力。
祂到底在哪儿……没有通讯和交流,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在哪里。但是时间优势明显在另一边,长时间只会导致我们体力无用消耗,况且太有可能等到对手支援了。
寒冷不断取代紧迫感成为第一感官,或许不只是紧迫感,神智也在不断地向着麻木靠近。冷风里我慢慢地在进入懈怠,或许敌人已经死了,刚才一闪而过的预感或许只是我在这个夜晚里的小小错觉。
“嘭!嘭!”
离我很近......很近。就在我背后。苏夕澜出乎意料地发出攻击,子弹发射与命中目标的响动在一秒之间相继发出,接着是熟悉的凯夫拉材料与子弹碰撞的噗噗声响。短暂迅捷的交锋产生的却是磅礴的诡异感,我没有听到任何人类被攻击后的反应,而战斗却近在咫尺。
第一时间选择抛下了步枪选择刀,我强行驱动僵硬的躯体反身就踢,一腿上去却像踹到了坦克上一样纹丝不动。随即我试图出刀,反击在我没看清的时候就到来,意识就像脱离了躯体,我猛地撞在一颗树上,断裂的纤维发出痛楚的哀嚎,如同我本能发出的一样。
攻击下刀不自觉地脱手不知落入何处,我抽出手枪,在强烈的反胃中举起武器,枪身上的五角星通过触感不断摸索地涌入脑内。由苏夕澜发出的闪烁下我看见了一张防毒面具,他看了我一眼,随后将目标放在还在攻击他的苏夕澜身上。
我瞥见他的右臂......上面是一挺87式榴弹发射器,但他没有使用,而是选择了使用机枪攻击,颤抖中我慢慢举起手枪命中了他的后脑勺。面具哥猛地呆滞了一下,身形停顿了四五秒,最终以怪异的姿势转身回来。
我沉默了一下。我记得我的对手不是蒙德斯,也不叫拉蒙。先前硬吃子弹我还可以通过昂贵的防弹衣理解,这爆头还能反击属于是给我CPU干烧了。
他似乎是有些困惑地看着我,抓住关头我继续射击,第二发子弹擦肩而过,第三发子弹准确命中防毒面具上的风镜上破碎。第二次爆头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也许他寄生的是高级点的普拉卡,但我知道接下来我完蛋了。
关键时刻希尔的子弹破风而来,虽然如今的德意志工艺已经衰落,精湛底子依旧在重型枪管的G28上有所体现。相比于有些羸弱的545,中威力弹即刻击穿了身躯并造成伤害,即使我并没有直观地看到他遭遇了什么重创,对手坚硬地难以想象。
希尔也注意到了这点,将攻击重心转向腿部,以寻求将其击倒。这一次的尝试终于起效,面具哥倒在地上,抽搐得就像他刚刚全导在地上一样。
很快他就不动了,沉默下来,可能是之前积累的伤害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我艰难地依托着碎木站立,然后就再次跌倒,全身的无力感疯狂地涌了上来。
“我……”
头猛地痛了起来,周围的世界在疼痛中被替换成单纯的黑与白,而在后面愈发剧烈的痛感当中黑白之间开始互相厮杀,血液四溅后将所见所得搅为一般颜色。
“小顾......”
苏夕澜冲了过来,血红中我看到她原先漂亮的脸上密密麻麻全是裂纹,如同被恶意毁坏的瓷娃娃。短暂的惊悚很快就被疼痛冲散,不断加深的影响使得我连苏夕澜都无法看清,无数深红竖纹组成的人影在身旁晃动,本能的恐惧让我下意识想要攻击她,却没有一点抬手的力气。
“我....”
线条迅速从苏夕澜身上开始扩散,四面八方地散乱开来,迅速地把世界变成同样流淌的奇乱形状。猩红色的细蛇自阴影中生长,蜿蜒地从四周爬起,结合,生长,化作新的线条人。我迷茫地看着每一个人影,他们似乎在跑动交流,落入脑海中却上面都无法理解。
“没事,姐姐在这里,”我听到有人对我说,“姐姐在这里......”
残余的理智告诉我那个人是苏夕澜。我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依靠着女孩的肩膀缓慢地站起来:“小.....”
小......
小......
小......
剧烈的反胃感突然涌了上来,直冲大脑,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
72小时后,浥特兰战略军事与特勤管理学院,学院A,宿舍园区。
今天的浥特兰格外安静,即使已经到了正午,在学院中游荡的依旧只有被安排值班的苦命人。一部分原因是任务学员的归来,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计划改动——从今以后波西亚基地将被浥特兰接管作为其在欧陆区域的主要作战基地,并且在一个季度后将进入低活跃度轮换状态。
甚至连空军的人也不在这里。他们将去接受第一批被赠与的空军设备,主要由F16A和米格29组成,中间还混合着对地型号的F4以及苏25、歼轰7一类的多用途飞机。这批12架次的F16A曾经试图以一亿美元的价格出售给阿根廷区,后来由于一系列原因未能成功;而同样12架批次的米格29则来自于美利坚,是曾今来自摩尔多瓦的29架米格29的剩下部分。大批量混杂的机型对于浥特兰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毕竟浥特兰根本就没有生产线这一说法,所有都是进口的话后勤压力只会在采购身上。地勤也不在考虑范围内,实际上在AI大规模普及后在军事上首个被人工智能大规模取缔的就是后勤维修,机器会自己解决它们的。
当然,对于某个失去队长的072小队而言,倒时差日子并没有那么难过。托顾逍遥的福,后续他们几乎都没有参加在波西亚的任何活动,就像是被刻意隐藏起来避免发生什么。
唯一一个被使用的队用会议室里发出奇怪的声响:
“你弹它刀啊!用什么手枪!”
“有没有一种可能,刀吃耐久度,手枪子弹会掉?”
“呜呜呜,艾什莉带我走吧。”
“鳖在哲理法典。”
“呃呃,这穿红的阿姨谁啊?能不能跳?”
“别听你那逼日配了,里昂越听越像大佐。”
“你特么倒是上啊,上啊,架什么刀啊,我特么苏25挂燃烧弹都敢冲你不敢!”
“别逼,手柄不熟。”
“我觉得我不该同意给他们买这个的,”季寒一边看着被围住的PS5,一边搅拌咖啡,“和小孩子一样……冰冰你喝不喝?我加了牛奶。”
“啊呜......没加糖。”
洛冰一口闷掉了所有的咖啡,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固定在眼前的小道具上,说实话她依旧思考了很久能不能把电烙铁来充当近战武器,顺道还能进行紧急维修,说实话她并不觉得什么刀能和三百度电络铁相比,更说实话她显然没考虑过电源和那玩意坏了她该怎么办。诸葛雨则在研究最近发下的网络攻击模块,以她的水平其中的原理有些难以理解,更别提后续的编程模块。江璃看上去比所有人都要忙一些,她无视了另一头的大呼小叫,缓缓重复着刀具保养的工作。
一切都很和谐,除了少了一个人。
“路晚晴呢?”诸葛雨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怎么出去拿外卖人没了?”
“说不定在偷吃。”江璃冷笑一声,“准备吃完了再带回来。”
洛冰猛然惊醒:“欸!?”
“路晚晴.......”稍微思考了几秒后季寒点了点头,“应该是已经吃完了。”
洛冰大惊:“欸!???”
“恁爹来喽!”路晚晴一脚踹开门,“谁特么机霸点的可乐?气泡全喷出来撒我身上,赔钱!狠狠的给我爆金币!”
“到时候给你多烧点。”被从主机前踹下来的梁栋接过大可乐瓶,“呃呃,你是全喷了是吧?我喝个香蕉。”
“爱喝不喝......我们现在的临时队长是谁?诸葛还是季寒?”路晚晴突然想起来,“楼下有人找......据说是有顾逍遥那失踪逼崽子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