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计划很简单，当上方的火焰和爆炸会掩盖他们的痕迹，趁着时间差已经被刷好了阿军涂装的车队就可以浑水摸鱼。他们只是情报部队，作战上不存在优势。
我思考着她最后一句“作战上不存在优势”是什么意思，如果这样子算的话我的072究竟算什么......女人没有什么和我讲话的心思，她拿出腰后的战术平板，用数控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后门被人推开，金雕带着两人弯腰走进来，像极了一瘸一拐的指挥官：“我回来了。”
“你们不是后面那车吗？”
“换了下座位——哎呦！”金雕摸了下刚刚撞到装甲车顶部的脑袋，他压了压自己的帽子，“有段时间不见了呀小顾。”
“你是？”
“我们在阿克利亚见过的。”金雕后面的苍龙提醒了我一下，“我记得在一个酒店门口，你当时旁边还有一个妹子。”
“额，其实那个人是男的。”
“我去男娘。”
“什么男娘？”“哪里有男娘？”“男娘呢”“哥们缺的男娘这块儿谁来给我补啊。”
“精力太旺盛了就去看看车有没有问题。”女人站起来从炮塔上探头，“天天男娘男娘，我都不好意思带你们去见别队！他妈的安婉莹那老女人看见了得笑死我！”
外面瞬间安静下来，苍龙和金雕向内稍稍靠里，为后面一个背着巴雷特短发女生让路：“这是柑橘。你上次应该没见过她。”
“你好。”柑橘和我握了握手，“我是顾.......我是江璃的朋友。”
“让一让。”后面有人催她，“我要过去。我靠，这么大的枪你是怎么放进来的？”
一辆BMP算上驾驶员、炮手和车长的位置一共可以坐10个人，相对靠外的位置都被安排了带着白种人特征的成员，他们的金发在黑暗里隐约散发着惨白色的光晕。随着车体摇晃，那抹惨败在射击孔里漏入的几近吝啬的光里发亮。而车里的腌攒味儿也在随着车辆开动逐渐散发，味道宛如诸葛雨最讨厌的鲶鱼罐头。
液压悬挂一直在发出“子嘎子嘎”的声音，而且发动机的动静也大的吓人——除了这次之外我唯一一次坐步兵战车是布拉德利，不过它的发动机声响并没有这样震耳欲聋的庞大。从室内开进山路以后车辆的速度就一瞬间减缓下来，发动机发出老牛般痛苦的嘶吼，在车里我只感觉到整个车体在进行向着某个方向的旋转。
“牢大，”炮塔上的人突然说道，“预定路线山体坍塌，前面说准备进入方案二。”
“让他们去做。”
“还有备用方案？”我轻轻问道，女人瞥了我一眼:“方案很多……就算是七头肥牛和七头瘦牛我也有。”
车体再次发出轰鸣，透过的光线落在手上，有一丝夕阳的血红色，不知是来源于火焰还是时间已经真正地到达夕阳。我把眼睛贴在射击孔上，外面的世界只看得见泥路两侧的树木和由于车辆经过而不断下落的积雪。
身体内部的饥饿和疲惫一瞬间又涌了上来，过长时间没有进食的肠胃已经不会抗议了，但身体因为兴奋仍然有着绝大部分的体力。
“有吃的吗？”我问道。
金雕丢过来一块巧克力，苦味里带着几分提神。随着路程进展，步兵战车时不时发生癫痫般的抖动，精细度和寿命都对这辆老旧的车造成影响。
“休息一下就行了。”苍龙拍了拍我，“外面的都是master，过会儿你就可以回去了。”
“什么master？”我疑惑地看着他，“圣杯战争？”
“咳。”苍龙像是被呛了一下，“好手的意思——我靠！”
车辆猛地停下，仓促间苍龙“duang”地一下撞在车顶上，头盖骨和钢铁发出好大一声。位于炮塔低下的炮手摇动右手的转轮旋转，他在几秒之后报告：“宪兵部队。蓝旗的。要不要做掉。”
“蓝旗是什么意思？”我戳了戳苍龙。
“分类的意思。“苍龙回答道，“我该怎么说呢……就这样说好了，”苍龙一拍手，“红色，是信任；蓝色，是多疑；白色，是自我主义；绿色，就是纯纯逆天了。”
“黄色是瑟琴内容。”“粉色是永雏塔菲。”
“他妈的粉毛夹子闭嘴吧！”
“你们，”女人终于开口了，“我很好奇我去帝京的半个月里，你们到底都干了什么——回去之后和我好好解释解释吧。”
“至于你，”她盯着我，“问题不要这么多，好奇心泛滥对你没好处。”
“这句话其实你姐也讲过。”柑橘小声说。
“闭嘴！”女人恼怒道。
车队开始进行一个小幅度的转弯，我再次看向车外，步兵战车的运作方式与我之前想当然带入的车辆驾驶相差很多，不过我也是不擅长这点罢了——A院的课程虽然有驾驶，但队长课程中的驾驶课少得可怜，属于是会才油门会打方向盘就可以过。
车外传来交谈声响，发动机下根本无法听清是什么，只看到炮手又微微旋转了几度。我把眼睛贴在射击口上，冰得仿佛能冻住皮肤的触感中我只是在狭小的视野里看到几个人在走动，背后还有意义不明的旗帜。
BMP的十字型瞄准镜下炮手看见领路车上的人在与一帮子带着白头盔的宪兵交流，冬日里本就冰冷的空气里，他忽地涌上一股更为寒战的冷气。
“牢大。”他随手把弹药类型换成高爆，“有人可以要搭车。我们得注意语言了。”
“我已经明白了。”女人用俄语回答，车辆顶部传来不断的震动，像是有人坐在车顶上。缝隙里的世界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很快它就被一只靴子遮住了，褪色的商标上只有一个浅浅的S字。除了我之外，车内的众人又默默地将打开的枪械保险重新合上，然后将枪口对准上方。
外面的交谈还在继续，车辆缓慢开动，车内沉闷得无人交流。车顶的载员反而是一直都在交谈，偶尔会有一两句不成片段的英语落进耳中。
压抑又肃杀的诡异气氛里，车内沉默地过去了十分钟。在此期间，头车上的宪兵一直喋喋不休，而他旁边人一直在附和他，并将手放在对方的枪上。他注意到，宪兵的脖子上并没有防割喉片。
车长向下打了个手势，炮手顿时心领神会，踢了前面的驾驶员一脚。车长继续着他的小动作，打出我看不懂的手势，车后位的人疑似收到某种信号蜷缩起来。而女人则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不知哪儿掏出个老式的黑莓手机，指甲盖与小型键盘不断相撞。
桥对面的林内突然传出连续且短促的枪响，雨一般的子弹落在步战车顶上，穿甲弹很快击破了人体表面有限的防御。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宪兵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马上抽出自己的手枪并试图跳下车，却突兀地在脖子一凉间失去了所有意识。
阿军的厄运并没有因为桥头射击的停止而结束，相对幸运些的人成功依托步战车作为掩体，却愕然间发现自己的保护神摇头一变成为了新的杀手，炮手们几乎是同步地使用同轴机枪谨慎地射杀阿军步兵，而视野四角里的那些，也很快被从车后门快速冲出的步兵击杀。
“把车留这里吧。”女人下令道，“还能把桥堵住，有地雷的话再在桥头留几颗，我还想留下定时炸药和诡雷.....”
她的话突然停住，看向天空，夕阳最后的余光正在天空上以最后的姿态燃出血色般不详的痕迹——就像我在苏卡看到的夕阳一样，消失已久的幻象再一次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席卷而来，空洞的黑影在地面上拉出竖直的、根根林立的巨尺，死者又一次化身为生者，他们从余烬中站起，张口呼出只有死亡才能塑造的巨大怨气。
“只要你想，它们就是你的。”阿卡辛说道，她湛蓝的眼睛凝视着我的灵魂，里面都是讽刺，“只属于你。”
区别于顾逍遥，女人则看到了另一种令她惊恐的东西。她的视力一直不错，在已经半黑的天空下清楚看到了区别于其他星星的闪光。暮光效应下，最后的余光使得导弹后方拉出了长条状的碰撞的云朵，蒸汽和尘埃的反射导致了亮度稍浅的长条水汽，优美，但是肃杀。
“全体注意！”冯亦音高喊起来，“找掩体！注意冲——”
事实上，导弹在她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了地面，人类创造的极限远比声音的极限要来的迅捷，只不过仿制的耶尔德勒姆在很多细节上得到提升，对照原品的B661来说，也仅仅只是在射程上得到了有效提升。
冲击波到来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躲在车体后面，生死关头他们训练后的本能已经提前替意识做出了选择。而冯亦音还是想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她转头看去，顾逍遥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试图去抓住他，而在她做出动作之前，男孩已经卷入冲击波中，像一片叶子一般消失了；而她也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没有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
“我们不杀了他吗？”
“留着。我还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