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就是他。”有人在说话,身体似乎在被抬起,“衣服确定了。他在出血。”
“吗啡。”又有人说道,我感知到自己的躯体皱了下眉毛,“先给他止血。医生!”
我很清楚自己醒着,意识的反应速度略有缓慢,但还是不影响感知。眼睛反倒是无法睁开,有限的精力始终集中在听觉上。
“你们好好看着他。”艾莎说道,“我还需要他。”
需要……为什么是需要?她想干什么?思考变得很无力起来,亢余的脑子并不支持我的举措,只能麻木地接收信息。
“不带回去审问吗?”
“不了,也不差这么几天。把镇定剂给我,要4号的。”
手腕上正在进行静脉注射,冰冷的液体流入体内,躯体无意识的躁动逐渐被压制,但意识依旧很清晰。我勾了勾手指,但并没有什么回应。
麻醉药一直对我会有减效的作用,喝酒也差不多……艾莎肯定不会意识到这点,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想要睁开眼睛,眼皮拒绝了我的请求。
“他们已经逃走了一半,另一半不会和西哥特人一样吗?”
“不是同一批人。把他给我。”
体力不足以支撑我再听下去,大脑中隐隐疼痛起来,我睡了过去。
……
第二次醒来时我依旧无法睁眼,感官却比上一次清晰。透过眼皮的白光灯和身体各处的疼痛让我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哪里,皮肤有割裂般的伤,正在随晃动而火辣起来。
忍受疼痛却无法所为……身体并不响应大脑的指令,安静得就像少女前线2的展台一样。
“你们没有给他处理创口吗?”
“没有,阿历克斯没给我这个时间。”
“你给他打了什么药?”
“大概会睡四天左右。等他醒过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什么东西要结束了?
我匆忙调动记忆,空空如也的大脑里什么都没有。药物没有使我失去意识,但思维依旧收到了影响:我发现自己无法回忆起任何过去的内容,潜意识在急促地发出告警,我却明确地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究竟会发生什么呢?未知带来的恐惧逐渐使身体颤抖起来,很快就被人按住:“他怎么还有反应?”
“可能是身体自然反应,不用管他。”
不用管他……他,是谁?
意识模糊起来。体力的极限已经到了。
“时间是什么时候?”
“下午......地中洋时间两点整。”
……
我睁开眼睛。眼睛里一片模糊,光轮当中有一个乳白色的聚光点,恍惚中我看到一道光墙在天空中漂浮,但那似乎又不是天空,而是阳光在天花板上的衍射。室外的投射经过肮脏的玻璃,最后打印在墙上变成斑驳的菱形。
我呆呆地看着菱形,它在墙上一动不动,似乎能变成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我在哪里……脑中的剧痛挥之不去。我迷茫地抬起手臂,上面扎着绷带,隐约可以看到变得暗黄的血迹。
还有点滴。我盯着它看了好久,才意识到这是生理盐水。下一步我的手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把把注射拔掉,手腕上的细孔马上冒出了无数种红组成的细珠。
“小顾。”苏夕澜出现在门口,她很快冲了进来:“醒了?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头……很疼。”我挣扎着起身,“有没有……枪?”
“枪?”苏夕澜愣了一下,“我这里有……你先喝口水先。你先躺下。”
她转身去找水壶,我跌跌撞撞地爬起,脑海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庞大且混乱的记忆,最先被调动的便是眼前的女人:“小苏姐……”
“你先喝点水。”苏夕澜举着纸杯过来,液体的冰冷稍稍缓解了积蓄的干渴感,“好点了吗?”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环顾四周,记忆中的最后画面是贯穿天际的闪光,光如火山四周奔涌而起铺天盖地……手在自然地寻找武器,最后在床头找到了把匕首。
“胡地把你交给我的。”苏夕澜又找了点别的,“你先别动……你三天没进食了,要不要先喝点粥?”
“不了……”
积压的记忆突然爆发,随即我想到了什么,问道:“小苏姐,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女生……金色头发,眼睛是绿色还是蓝色的来着,在我回来的时候?”
“我不知道欸。”苏夕澜想了一下,“不过这两天有人来看过你……她和你描述地挺像的,好像是叫艾莎。”
“是吗。”我心头猛的闪过一丝凉意,“我们马上走。现在是几点?”
“十三点整啊。”
所幸据点里没有可以更换的衣服,小苏姐没有把我的淘宝流迷彩换掉,上面依然保留着我些许时间前留下的血迹。我抬头看了眼床头,三升袋里乳白色的液体还在顺着针管流淌,床头往下的角落里摆着装备:那似乎是套新的,或许是胡地留下的。
“小顾……”苏夕澜语焉不详地看着我快速换上装备,“为什么要突然跑掉?”
“很难解释过程,嗯,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拉动松紧带,再把枪带先挂在脖子上,“艾莎……是阿历克斯的女儿。”
“阿历克斯?什么意思?”苏夕澜还没有理解这些,她跟在我身后,以更像是面对重病病人的谨慎态度问道,“哪个阿历克斯?”
“乌有乡的土匪头子。”我叹了口气,最后检查弹药,确认子弹没有问题,“艾莎在这儿……艾莎是怎么进来的?”
“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现在要做什么?”
“准备跑啊。”我又叹了一口气,“就和我们之前在地堡里一样,阿历克斯的人可以已经进来了,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又要沦陷的。”
“那为什么要逃跑呢?”苏夕澜又问道,她停下了脚步,“不去通知其他人吗?”
“肯定来不及了,你没见过他们,教会的人肯定打不过的。教会甚至没有什么反坦克——”
“小顾。”苏夕澜干脆利落地打断我,“你在害怕。你不能一直逃避。”
她盯紧我的眼睛,好看的眸子里透露出她一贯的严肃:“如果人因为一时的过时而犯错的话,更痛苦的往往是他自己。后不后悔和会不会错是两回事啊,小顾。”
“——我害怕你哪一天犯错,犯错不可怕 可怕的是愧疚和无可挽回啊。”苏夕澜轻轻说,“每当我想起来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回去把自己杀掉,可是一切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你现在已经犯错了,但你还有机会找补,就不要放过。”
“嘭!”
门外突然传来巨响,翻倍的气球爆炸声从我脚底的某处升起,转瞬间像是冲击波的气浪的白色光芒漫过周边刮起不算强劲但仍显风采的劲风穿越室内掀去苏夕澜手里一直握着的水杯,闪烁的光芒衍化成库洛牌施法般的景色。但我没时间去注意背后,绝望的危机感占据了整个大脑,我举起枪对准了病房门口。
预想中的破门而入并没有发生,但一分钟后,各处传来的交火动静正在逐步证明危机感的正确性,榴弹和手雷以及各种小当量作物的效用正在整个基地间发生激烈的挣扎,窗外也在传来黑鹰熟悉的响动。
“外面!”我做出规避的卧倒动作,苏夕澜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阳光——很快九头蛇爆炸后产生的更为丰盛的烈焰就将其取代,火箭弹使得我在转瞬间就失去了听力,一时间不知道该重新爬起还是呆在地上。所幸影响很快消失,我躺在地上一脚踹开门,门框差点撞到一个路过的范海辛。
“小顾,”苏夕澜慌乱地抬起头,“外面是......又有人打过来了吗?”
“应该是的!”我一把拽起苏夕澜,飞翔的玻璃碎片恰巧从眼前飞过,差点直入眼球,“我们先走!这里不安全!”
“先逃跑吗?”
“逃不逃再说,反正不能呆在这里!”
苏夕澜刚才的话很奇怪,不像是她会说出口的东西。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脑中的思考没有超过三秒钟,前方走廊里有新生的火焰在向我招手,我对此置之不理,并凭本能更换至另一条通道。
窗外的直升机再度拉起,卸下成员后黑鹰并没有离去,而是始终保持在基地上方并用航空机枪保持不间断的扫射,这是否意味着直升机只投放了一波步兵?很快飞行员就带着舱门机枪手从窗外再次掠过,白色的海洋涂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小苏姐,”我的预感告诉我近距离战斗即将发生,“路怎么走?”
“嗯......前面直走再右转,注意右侧的小门——那是通天台的!”
我预瞄着天台门口掩护苏夕澜通过,心里祈祷不会有人从那里下来,毛玻璃后的阴影始终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形。医院走廊采用的是一侧病房一侧窗户的奇怪结构,现在可以庆幸于不用担忧其他方向有人进入。我只在教会的基地待了不到一天,并不清楚其中构造,但艾莎肯定清楚——不对,阿历克斯手头多半有基地的设计图,艾莎的目的应该是火力配置。
思路很对,那么我该怎么反制她?她现在是想要做什么?炸掉弹药库、标记指挥所,指引远程火力打击反坦克和防空力量?
——我切角拉过下一个路转角,后面没有敌军,几个从病房里闯出的范海希警惕地观察所有从门口经过的所有人,他们没有向我做出瞄准的举动,但手指始终在扳机边缘。
“小苏姐,”我盯住远处的走廊,“你知道怎么去找到胡地和希尔吗?”
“哪又是谁?”
路的尽头突然枪声大作,我下意识地拉着苏夕澜躲向拐角,误打正着地撞入一个安全通道。而门外则传入诡异的类似蜂群的“嗡嗡”声,环绕在人心头不得安宁。我转头望去,圆盘般的四旋翼无人机从半虚掩的门口略过,门关上后又被携带着热浪和高温的气浪冲开。
爆炸吓得我一时腿软滚落楼梯,但幸运地没有受伤,惊慌失措的苏夕澜脸色苍白地赶下楼来,她张嘴向说什么,但她背后的黑影先一步夺去了我的注意力,发软的躯体在激素下反应奇快,抬手一枪爆头。
装备了KMAK套件的AK200从尸体身上滚落走火,子弹打在头顶落出簌簌的灰。忽视了也在向下滚落的尸体,子弹随着枪管剧烈的外排气冲向下一个目标,子弹和防弹衣之间前者更胜一筹。
庆幸教会还是用了较为高级的子弹,我盯着上方,显然不再有敌人下来。楼道里的爆炸和交火此起彼伏,不知何时,浅淡的烟雾已经浮在空气当中,呼吸系统出现本能的排斥感。
“这里,”我喘息着站起来,双腿依旧发软,像是全身的恐惧都流入了最下方,“该怎么出去……咳!”
“往下面走。”苏夕澜扶我一把,她捡起枪,武器和女人身上胭红般的美诡异地和谐,“保险是这个吗?”
“大拇指旁边那个。”我举着SR16向她演示,“可以用拇指或者食指拨……就这样。再带两个弹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