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觉得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虽然多了些小小的曲折。先是覆盖全岛的电磁干扰在多日前一颗不明的导弹破坏下全面崩溃,就是前段时间明明被打了个干净的不明人员最近又开始搞破坏,现存的装甲部队即使加强了戒备,也经常被人不知鬼不觉的埋下炸药。
岛上叛军仍在四处躁动,但终究不成气候。他们像实验设定的那样,得到了外来势力的赞助后表现得比过去勇猛不少,但和作为炮灰的阿军相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作为一名曾经当过外籍军团的军官,他很清楚手上所有的情况也只不过是烈度比较高的治安战而已,真正具备威胁还是那帮四处偷袭的小人,不过……都远没有眼前的事重要。
他跟在那位可爱的小姐后面,心里已经开始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岛上的实验品们他很清楚都是什么样的货色,早就玩腻了,也不太看得上眼。而面前的女孩不同,身上有一股致命的诱惑力,那个词怎么说来着……pure,纯洁。越是肮脏的人越喜欢纯洁。他轻笑着随着女孩走入房间,后脑却突然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强烈寒意。
“笑得……好恶心啊。”我借住仅有的光亮看着男人的脸,“怎么感觉和变态一样。”
“……”江璃沉默了一下,“其实你有时候和他差不多。”
“?”
……
“抬头挺胸。”江璃小声说道,“前面有巡逻队,不要露怯。”
“明白。”
我尽量保持不斜视,心里想着我们两个黄种人面孔会不会太过于鹤立鸡群。乌有乡里除了我曾见过的那队不明身份的介入部队外,见到的黄种人并不多,主要人种仍旧是皮肤略有发黑的白种人。但阿历克斯手底下的精英部队,我所见过的长得都像放德州都能算纯正的红脖子。新经过的巡逻小组看见我和江璃后,脸上闪过明显的鄙夷,加快走动速度离开,只在过道里留下浓厚的异味。
眼前在逐渐发亮,电力系统在深处逐步恢复正常,而在靠近时,隐约可以闻到浓厚的柴油机味。见巡逻队逐渐远去,我才松了口气:“我们的计划……是潜入吗?”
“我记得艾尔莎还没有教你潜伏与暗杀学。”江璃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认为你可以一路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过去……你看,前面还有身份识别。”
我顺着路径看去,纯粹机械控制的铁栅栏门前正在排队,人群中出现了第三种色彩——那是几个白大褂,区别于阿军的墨绿和战术黑,算不上半分战士的三人正依次在虹膜识别后排队,他们旁边没有守卫,甚至也没有任何防御措施。
队尾男人紧张地握着手中的M9,他的手指油腻,时不时向周边张望。我专注于他的手指,指尖有伤口和血迹,如同宣纸上的砂红,弥散于枪身的纹路之间。他前面的黑人女性正在进行虹膜识别,红的绿的光芒混合照在她脸上,反射出一层油腻的光彩。
“等待……等待……”机械的女声在门前不断响起,不带温度,没有设计者所想的温和,反而像个在嚎叫的寡妇。漫长的识别过后,门才一卡一卡地解锁,慢慢滑动起来。
“计划是……”江璃这才慢慢说道。
“强闯。”
江璃猛地突击,抬起左臂压在女人的后背上,抵着她冲入门内,右手中的PL15K第一时间打碎了摄像头。在女人惊慌的嚎叫中,我举起FAL向前射击,全威力弹强大的动能直接将剩余的两个人一起击穿,但由于威力过剩,两人反而没有在第一时间死去,躺在地上的男人先是不知道向哪里开了一枪,胸口才慢慢渗出血迹。
“进来,快!”江璃喊道,她将女人当做肉盾,单手举起突击步枪,“他开枪了!”
走廊尽头空无一人,但谁都知道巡逻队正在赶来。在我通过铁门之后,背后马上响起枪声,随即江璃开枪——她以惊人的冷静打出子弹,一脚踢开身前的肉盾,后者再一次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而放弃肉盾的江璃转而趴在地上,扣死扳机压制匆忙赶来的巡逻队,在刺耳的尖叫和警报中丢出烟雾弹。
“江璃,”在她子弹打空之后我马上接上压制,“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没关系的。”女孩举起一个手雷,“跟着我就行。我要丢了。”
“太近——”
江璃没有理睬我的话,她一把拽住我的手,身体的接触没有任何温暖。她的手冷的吓人,随之而来的还有疏离般的疼痛,像是体内被篡取的温暖。强烈的陌生感从手心涌现,就像在告诉我……
告诉我面前的人不是江璃一样。可这又不可能。理智和直觉的对撞从未有如此强烈过。天人交战阻碍了我的感知,以至于我并没有意识到,江璃刚刚抛出的那颗手雷,实际上并没有产生多大的爆炸声。
江璃快速冲下楼梯,两侧上是写着条例的陈旧海报。扶梯出口处反射着盛大的光芒,仿佛是不存在的安逸。
“注意前面。”
江璃突然又将手松开,端正步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墙根开火,子弹不偏不倚与埋伏在后面的警卫撞上,金属与血肉的对决毫无疑问得是前者取得了胜利。我顺势切角向房间内窥探,半空中飞来一个灭火器,被子弹击中后旋转着落在地上,浓郁的干粉顺势在空气中游离。
附近没有合格的掩体,充其量只有几张连在一起的办公桌。烟雾爆开前,我清楚地看到唯一的出口在这间大型办公室的另一头。此时此刻我才得以观察周边的环境,区别于地下一层的实验室和遗弃的二层,从三层进入四层后,最先出现的设施居然是玻璃感应门,它马上就在爆发的交火中碎成一地的浪花。柔和日照灯下的烟幕层层叠叠浑浊不清,像是有无数交叉的人影。
江璃抬枪射击灯管,碎屑落下时,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尖叫和哭嚎、隐藏在不知道何处的霰弹枪的响动。而在转瞬之后,四面八方似乎都响起了枪声,我狼狈地地翻滚起来躲避子弹,交响曲般的作乱和无处不在的跳弹在狭小的室内来回波动。
我飞扑到办公桌后面,木质的桌后却传来窸窣的机械动静,本能的危机感刹那间狂暴地席卷全身,我向后倒去——格洛克18手枪的声音从木板后响起,仅有的17发子弹密集地从我身边穿过,转瞬间消失在来时的过道里。
擦肩而过的死神让我的后背在短短一瞬间满是冷汗,惯性带着身体在地板上滑行,下一刻FAL的轰鸣响起,炸裂的木屑飞到脸上生疼。破裂的办公桌在不久后响起人的呜咽,我又补了最后一枪,彻底安静。
步枪仅有的二十发子弹至此已经全部耗尽,我从胸口的弹挂里取出弹匣,试图填补这把并不熟悉武器的空缺。而在更换完子弹的同时,不堪重负的办公桌彻底崩溃,咳嗽着的警卫从混沌中冲出,又被新换上的子弹击倒。
沾血的霰弹枪落在地上走火,险些又打在我身上。头顶的灭火装置被启动,喷洒器中水珠雨一般批落在本就有些湿润的地面上,变成有些粘稠的白色浆液。幻影般的水幕当中,我又看见波动的人形,如梦似影。
江璃的子弹冲破了濒碎的水幕,她一口气射空整个弹匣,短暂而急促的攻击压倒了所有火力。
我马上接替江璃继续向出口压制,从我的位置到出口将近有一百五十米,在只有基础倍率的瞄准镜上人影的面积并不比米粒大多少。每开一枪,FAL猛烈的后坐力就会随同排气口中灰白的硝烟向后方传递,然而子弹的射击似乎没有得到任何正反馈。回声中隐隐有“DUANG”的声响,又像是被粉饰的梦一样迅速消融。
“趴下!”
江璃飞扑过来将我撞倒,抱在一起旋转的二人撞击在最近的办公桌上,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力的江璃挣扎地试图起身,又栽倒在地上。我慌乱中抱起江璃冲刺,背后的办公桌在霰弹枪射击下连续碎裂,荧幕上的场景却没有一点潇洒和浪漫。
“是DP12,二连发喷,注意他的换弹时间。”江璃以出乎意料的冷静说道,“使用了独头弹,你在前面的方向右转,我们躲进桌子里。”
“是吗……”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去DP12!还真有盾啊!”
“海莲娜。”江璃继续说道,“世界革命军北欧分部,武器是左臂上的伸缩战术盾牌和霰弹枪,擅长近距离战斗。霰弹枪令她在狭小空间内具备压倒性的优势,不过还有一点的是她的盾牌……在完全展开时可以护住全身,可以抵抗中口径的子弹。”
“江阿A梦别科普了,”我一脚踢开拦路的电竞椅,“快想办法啊!”
“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江璃轻笑一声,“就像公主与骑士……我小的时候可希望有个骑士可以像你一样抱着我逃跑呢。”
女孩突然从我怀里挣脱,她跳了起来,子弹向海莲娜脚下袭去,逼迫她展开盾牌就地躲避。我回头看去,半空中的江璃像一只优雅的蝴蝶,轻盈地落在桌面上。
“你先过去,”江璃抬起自己的战术弩,“这里,先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