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启动命令。”阿历克斯艰难地说道，“最高优先级是带我安全离开……信息接口同步。”
他的头隐隐发痛。就像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天。
……
江璃的脚步并没有因为爆炸就停下来，她快速向前冲击，向着燃烧的浓烟。巡飞弹的最后一击覆盖了整个区域，但并没有向我想象地那样火光四散，反而变成带着火星的焦黑的一团。
海风中烟雾很快散去，露出完全损坏的无人车和幸存的有人车，后者在飞舞的火星中屹立。气流使得火星飘零，M113震动几下，卡住的车门终于被人一脚踹开，滚出风卷草般的身影。
直升机从头顶猎猎飞过，江璃抬起自己的枪，子弹落在舱门处打碎了刚伸出来的手臂，血红的碎块落入燃烧的火焰当中，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两者谁更接近朱砂的颜色。
“就差最后一步了！”她喊道，“你还有手榴弹吗？”
“还有一个！”我冲着M113顶部射击，它装备了一个可能是外置的炮塔，但依旧保留了一个可钻出的M2机枪塔。FAL的结构并不适合移动中射击，甚至有些累赘，远不如卡拉舍尼科夫带来的优良体验。
……车里会有几个人呢？我心里想道，脚下步伐不停。靠近到车辆五十米内时，已经可以听到人的痛号和电传机构的转动，分秒间的零星反击在地面上立起一道道沙柱。
履带彻底崩裂的M113放弃挣扎，烟雾弹发射器升起，左右旋转后最终选择三百六十度释放烟雾。作为唯二的技术验证车之一，阿历克斯·克伦威尔在有人车上的设计思路是加大的防护能力、空间和马力，而选择牺牲作战能力（类似于雌虎），并可以抵挡小当量的巡飞弹——而仅仅只在第一次实战当中，就因为先天结构缺陷而失去希望，新使用的反无人机技术，也在数量的压倒性优势下显得微不足道。
“降低。”“明白。”我跟随江璃弯腰低姿态前进，几秒后金属组成的火线由烟雾中抛出，江璃反手一击回去又是一声痛呼。枪声陡然骤减，像是被江璃吓到，无人回应。
我抛出手雷，卧倒，几秒后冲击波传来震荡。江璃紧跟着压制扫射，我接近烟雾，四周的野火里它染上些许的晕黄，像是扩散后又被浸染的鲜血。面前传来风声，我转身躲过，余光看到的似乎是闪烁银光的铁片。
第二块铁片接踵而至，我无法确定攻击来源，只能模糊地射击后向右翻滚；江璃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短射后抽出弓弩，战斗本能和血液量的涌动告诉她出现了新的变数，先天存在的超凡听力已经告诉了她敌人的大致位置。
于是她瞄准射击，破风声袭来，我再次向右翻滚，被瞄准的不安持续在心头波动。笼罩的烟雾尚未散去，直觉又传来危机感，我选择射击，朦胧中似乎有什么又隐隐散去。
“一点钟！”
江璃语音刚落，烟雾中突然有人伸手，下一刻他意识到面前的的究竟是什么，有形的大手试图噎住我的咽喉，却在更有形的子弹讨伐了性命。开火造成的动作延迟注定了我无法应对第二次的就近攻击，第二人猛地扑了上来抓住我的左臂，试图一次扭断。
我一脚蹬在她的腹部，女人痛呼，我随即跟进，想第二次瞄准时铁片却再度飞来，生生阻断了我的动作。被踹飞的女人与泥土上翻滚，露出被染污的年轻的脸。
“……艾莎？”我轻声说道，脑中突然想起死去的苏夕澜。
下一刻我跨步上前拉长动力段，转身踢预备，艾莎举起的手枪被江璃的弩箭命中彻底失去击发能力。头顶直9C机群经过时带来巨大的噪音，吹散了弥漫的烟雾，海军的白色涂装在黑暗里略有显眼。
踢击还未落到实处就被人挡下，身穿白大褂的女孩突兀地闪现在我面前，她像是突然穿越了层层叠叠的烟雾，最后如鬼魅般诞生。她沉默地站在艾莎面前，后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消失在还未完全消散的白雾里。
女孩发力卸劲，轻松地击退了我的攻击，又随手一击似地挥来，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铁片命中胸口的劣质防弹衣传来剧痛。抬起头时女孩已经近在咫尺，她再次攻来，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明艳的金黄。
江璃于侧面突入，子弹落在女孩惨白的衣装上爆出一连串的火光，却没能击穿看似轻薄的外衣。我乘机在地上翻滚拉远，长尺寸步枪指向射击，接着向着M113原来所在的方位跑去。
女孩试图回头阻拦，反而被江璃抢先了身位，贴身短促的近打成功妨碍了女孩想要继续抛铁片哈气的举动（点名思想90）。双手受限的女孩高踢腿蹬开江璃，却也在得手的瞬间遭遇了夜莺的截击，落地后一前一后地在泥土中翻滚。
还没等重心稳住江璃就扑了上去，一记头锤双方碰额，眼角的余光里她看到顾逍遥已经追了上去，心里微微有些迷茫，似乎又想说几句告别的话，但男孩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眼前的对手瞬秒间发起了反攻，格斗技巧的对拼忽然间就转变为力量上的对决，转而被压在身下的江璃很清楚自己在力量上并不具备优势，但她更清楚，战斗的对拼，更多的是头脑和技巧。
她的左手抽出手枪，大口径子弹仍不具备击穿特质防弹衣的能力，但冲击波依旧存在。女孩突然跳开，灵敏地躲在后侧，于是子弹便伴随枪火一起落在空处。
江璃保持射击压制起身，她顺手抛弃战术弩减轻重量，扫堂腿将反应不及的女孩击倒，后续的子弹直逼头眼。女孩转身挥动衣袖抵挡子弹，柔软的衣袖在与子弹相撞后爆裂，如柳絮般漫天飞舞。
“我没有见过你。”她淡淡地说道，“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当年成功的二期里只有五个人活下来，你……应该不是。”
“我猜你是……”江璃举起RK62，当着敌人的面检查弹匣的余弹量，“……阿特洛波斯，对吗？”
“看来，”阿特洛波斯冷笑一声，“有的人不是很老实。”
她瞬间突进，再一次凌空，如同她上一次选择将重心悬空；对于近距格斗来说，凌空起势几乎与自杀无疑，因为防御者可以轻易地从地面借力进行反击，打断后一招致命。
江璃后退撤步，弹跳间左腿立地支撑重心，本应顺利的前踢却如泥牛入海，随即而来的便是疼痛——危机感更甚于沉重，江璃开枪命中阿特洛波斯，收回的右小腿上隐隐有些骨裂般的疼痛。
远方传来巨大的爆炸，乌红混合着的云尖叫着升上天空，像是在地狱中受苦的魂灵。冲击波混合风冲刷地面，带起沾染着些许雪花的污秽泥土。
两人同时动作，江璃看似前冲，实则发力后跳开火，子弹落到前冲的阿特洛波斯身上如东风夜放。后者不为所动，直呼呼向江璃照面而来，这就是轮椅防弹衣给她的自信，势大力沉的一拳几乎将江璃击飞出去。
女孩扭头躲避，飘扬的高马尾在夜空扬过火星。她的格斗技巧并不熟练，甚至躯体都还有些僵硬——江璃这般想到，她的子弹不断向各个位置打去切断阿特洛波斯的完整发力，或许对方会急，又或许不会，她只看到了闲庭散步。
“确实是二期的味道。”阿特洛波斯说道，“二期的力量是不足以打败我的——还是说你是三期的实验体？”
“你看起来对我很好奇，”江璃笑了笑，眼底带着别样的嘲讽，“希望如是吧。”
“我可以给你一次投降的机会。”
“你从没见过我，你为什么会让我选？”
“王——”阿特洛波斯傲然道：“总是需要一些手下的。”
江璃没有说话，盯着阿特洛波斯皱眉思绪，似是在认真考量。许久，她才长叹一口气，正当阿特洛波斯以为她要答应时，江璃悠悠开口：“……三女神的矛盾，原来早就开始了。”
“看来我给了你一个耍我的机会。”阿特洛波斯面色不变，“不过，不会改变结果就是了”
“真是可惜了，我不需要什么机会，”江璃举起手中的枪，“拖住你就足够了。”
“你就对那个男人那么自行？”
“当然。而且……”
“……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父亲的女神，似乎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阿特洛波斯冷冷地站在面前，等待江璃出手，她清楚自己存在优势，所以并不着急。比起黑洞洞的枪口，她更好奇别的东西。
“我们有的是时间的。”她冷笑一声，主动向前扑去。在动作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在江璃眼中看到了别样的东西……就像父亲常常看着她的、略带失望的嘲讽，同样的生寒从遍体涌起，背后突兀传来的电传机构转动声，在短暂的时间内占据了她所有的思考空间，接着便是雷鸣般的声音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