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过烟雾的余烬,江璃在身后已经与新的敌人战成一团,无暇顾及其他。艾莎的金发似乎在远处闪现,我提枪便打,枪身侧面的抛壳窗中吐出惨白的巨量硝烟。
阿历克斯似乎是混在一个四人小组中向外逃脱,枪火加上天暗,我并看不清周围,只有一股强烈的本能在指引我追寻正确的道路。奔跑中反击的凌乱子弹不断袭来,保镖们其实也并不确定我的位置,只是大抵向所有可能的方位射击。
FAL不适合跑打,后坐力难以控制,加上枪身过长,一轮对射下来双方都是空枪。FAL的上一任主人没有给他准备多少子弹,我换上最后一个弹匣,余光搜寻场上是否还有别的武器。
最后一个弹匣,我在考虑继续开枪的必要性,命中率和熟练度都堪忧的情况下,保留子弹或许比压制更有效果。思考间对面的射击已经开启,消音器的掩盖下我看不见枪火,更无法找到他们的准确位置。小口径穿甲弹正在靠近我目前所处的方位,我向前滑去,又在下落中失去平衡。
狼狈翻滚引起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注意力,我竭力躲避,擦身而过的子弹也不知有没有击中我,只感觉周身中缠绕着细密而不明显的疼痛。我就近寻找到了掩体,是一辆还在燃烧的带着波西米亚血统的锅盖头残骸,它在不久前被击毁,尸体上还带着火焰和余温。其顶部的30mm机炮,依旧保留了较为完整的形态。
过于急切地找寻实际掩体,反而忽视了火光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我意识到时已经没法亡羊补牢,子弹劈头盖脸地涌了过来,打在几块还没有引爆的爆炸式反应装甲上。
我绕到坦克后部,枪火已经没有先前猛烈,只有偶尔出现在泥水里的跳弹在周围盘旋。从坦克底盘的缝隙我向林间看去,其中闪过一道橙黄色的火光。
XM919击中坦克炮塔,其串联弹头没能突破在重爆反下加持的炮塔,反而被命中的烟雾弹发射器泄露,白磷在空气中迅速反应产生烟雾,我险之又险地躲开,没有死在扑面的高温和有毒气体里。
散开的白雾挡住了正面射击视野,压制停止,或许是在更换新的火箭筒。延迟两秒的思考后我提腿开润,很快第二次爆炸发生在坦克附近,驱散了笼罩的白云。
两次闪光的发生位置相隔不远,都是在我当前方位的更下坡,林中蔓延着无处不在的硝烟味。艾尔莎曾经教过的移动身法终于又派上用场,低姿态向前继续追击,林中黑得就像洞穴……
就像医院地下的地道。我依旧在重复着我的追逐,仿佛我一直没走出苏卡的地下。
尖啸声从头顶响起,不多时照明弹的光辉彻底取代了夜色,于半空中如同飘荡的孔明灯般闪烁。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我不自觉地愣了一下,被人抓住时机,差点因变换不及而被直接爆头。
更多的子弹在向后倾倒时袭来,双方此时距离已经缩短到一百五十米以内,配备高倍率瞄准镜的经验射手可以非常轻易地在该距离下命中目标。即使是截止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清楚究竟是谁在攻击我,并以此引发了另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阿历克斯的最后保镖们有没有装备夜视仪?如果有,照明弹此时会破坏微光道的视野;反之则枉然。射击没有超过五秒,朦胧的影子里我似乎看到艾莎拽起阿历克斯,继续逃跑。
情急之中我抬手一枪,子弹落入两人之间,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此时潜藏在一旁进行掩护的第二名枪手正举起自己的侦查步枪,他确信自己已经锁定了那个唯一的追击者。
作为阿历克斯·克伦威尔最亲近的几名卫兵之一,阿历克斯并不清楚,他所谓的对埃德蒙·克林顿“救命之恩”只不过是军情六处为了在他身边打入旗子的安排。阿历克斯同样没有注意到的是,早在48小时之前,他在AISE所认识的高级干部已经提醒他华夏可能针对他所展开军事行动,该条消息被一个高级别权限丢进回收站并进行二次填充。
埃德蒙举起自己的HK417,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亲自战斗,腹部甚至有些隐隐发福。但长达八年的作战经历依旧给了他自信,他很确定自己能首发命中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男孩胸口,接着再是头部……想象当中的血腥杀戮并没有发生,他听到了一声遥远的枪声,很快失去了意识。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的最后反应是那似乎是把PSG-1。更加显然的是,他肯定没办法完成中情局所谓“保证阿历克斯活着”的完整任务。
我没有在意路途上那具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尸体,乌有乡上奇了怪了的东西多了去了,一具尸体并不能改变什么。跨过尸体时周边传来其他响动,我下意识开枪——但什么都没有,除了被被击中的树枝断下砸中头部以外,我还失去了最后一个宝贵的弹匣。
背后的风声在同时带来不详的预感,我抽出手枪第二次直觉开火,潜伏的第二名保镖被一枪命中胸部,我顺势连扣扳机,多层冲力下保镖还是成功举起步枪,手枪所提供的动能并不足以打动防弹衣,但抢在他开枪之前,补射的子弹就已经击中他的头部和胸部,脑浆顺着创口流出淹没在黑夜里。
“你应该……优先射击头部,或者喉咙。”背后的声音说道,“你在追逐战中有体力优势,不应该这么浪费。”
“江……璃?”
我疲惫而疑惑地回头,江璃已经追了上来,她似乎有些不对,换了件新的外套,手里的步枪也变成了某种AR15的改型。眼前的江璃又似乎有些不同,我说不上来,注意力又集中回到了追杀阿历克斯上。
“催眠?”江璃皱眉道,“指令?”
“阿历克斯旁边还有一个人。”我喘息着说道,“我看到他了。是他的女儿……得继续追上去。”
“我明白了。”江璃点点头,按下耳机:“黎明……掩护我。”
江璃还在与耳机中的人交谈,我没时间注意她在说什么了,优先追了过去。胸口还在剧烈喘气,但我似乎又出乎意料地平静,就像整个世界都离我远去,杀死阿历克斯·克伦威尔成为了我人生中唯一的目标。
“等……”江璃马上追了上来,她警惕地举着自己的抢,“你确定还只剩一个吗。可能还有。”
“我也不知道了。”我回道,“要是他还有什么……打死就好了。”
“顾逍遥……”
江璃话音未落突然开枪,子弹划破空气中细微的涟漪扑入人体,躲藏在树丛里的暗哨身上爆发出摧残的火光。身影并没有倒下,转头僵硬地看向我们,他的不可思议紧接着被江璃后续子弹射断,物质上的终究还是阻断了精神上的延续。
“看来,”江璃轻声说,“你要倒欠我好多个了。”
她继续开枪,我急忙顺着她的枪线看去,除了先前倒毙的尸体外我只看得清林中摇曳的、在暖光下色调诡异的绿色树叶,不过视觉似乎看到了不详的东西,我盯着林子,想找出直觉当中异构点。
“有些野猫喜欢住在山里。”江璃食指慢慢拨动,“逍遥……你知道猫和旺财的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猫会爬树?”
“不,”江璃扣下扳机,“猫更喜欢哈人气!”
步枪向林中扫射,回应的却是如金属碰撞的交响作曲,被击中的电子猫马上在确认失去行动能力后自爆,多只如鞭炮般不断闪光;而仅仅只在一百五十开外,海面上的探照灯洒过,映出简易码头上仅剩的几个人影。
海边的狂风中克伦威尔父女的发丝飞舞,他们挥起手臂,灯光下像是照片上苍白的剪影。远处的天边传来隆隆声响——或许是又一轮爆炸,或许又只是惊雷,海面上的风正在不断变大,远处的乌云中似有游龙隐动。
女孩的射击结束,空余一地的金属残骸和她打空的弹匣,机器猫爆炸后的硝烟迟迟未被吹散。她换上新的弹匣,就地寻找支撑物,LPVO瞄准镜对准海面。
“去吧……”江璃以我不理解的温柔态度说道,“……我会在后面支持你的。”
最后的一百五十米……就像是有人在对我说。我迷茫的抬起头,即将登船的阿历克斯取缔了我仅剩的思维空间,喉咙深处的岩浆般的灼热在目光触及时转变成了……狂暴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愤怒。
江璃的第一枪命中小艇上的机枪手,后者仍在自己固定式M240的ACOG上搜寻山间的追兵,恍惚间被一发子弹带走性命。还没等剩余几人反应过来,江璃又是两发打灭了探照灯,仿佛明亮世界的灿白光芒又重新回到照明弹广阔却暗淡的橙黄。
我举着最后的手枪突进,在最后的白色光芒里我看见艾莎扑入海中,她淹没在周边的海浪里。大量的子弹从头顶经过朝江璃而去,而阿历克斯也终于进入了极限射程。
同一时间,他也看见了我,目光落在我的手枪上……眼神开始带上一丝惊恐。阿历克斯的手摸向怀中,我的第一轮子弹从他身边擦过,没有一颗命中。阿历克斯的反击转瞬而至,他的枪法准得不可思议,第一发子弹命中胸口就差点击穿防弹衣,我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未等阿历克斯开始补枪,天空中突然传来尖啸,落地的白光引发剧烈震动,使得阿历克斯失手丟离武器。
我把打空子弹的手枪甩到他脸上,自己也扑了上去,当头一拳轰在阿历克斯的脸上将他打翻。男人颤抖着后退两步,他眼中还带着对于其他的恐惧。
第二次爆炸在一秒后发生,余波掀翻了一整个建议码头。
……
两分钟后,一名无人机操作员报告系统上出现了错误标记,两枚小当量的激光制导炸弹被投往了不需要的目标。
该错误被认为是计算和数据链出错,被记录后便再没有人在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