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过去整整一周,胡地还是会梦见乌有乡。梦境里满是火焰、枪声和爆炸声,武装直升机的巨响从头顶掠过,带来苏联产的巨大火箭弹。
他曾经看不起那些东西。认为它们简单、脆弱,而且笨重丑陋。从美学上来说,人们会更喜欢被改装的步枪而不是炮弹——尽管两者的价格可能相同。教会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优秀战士,直到那些训练度不高的阿军,用简单的重装备击碎了教会的阵脚。
训练一个足够优秀的战士需要几百万的成本,但摧毁只需要一枚炮弹。
……就和他的梦境一样。他明知是梦,却不知该如何离开。
“胡地!你在做什么!”旁边的指挥官怒吼道,梦境里他的脸上空白一片,像是戏台上的木偶,机械地举起手臂:“准备。”
他麻木地举起枪,枪下没有人,只有T72坦克的身影。他知道这种老旧的坦克没有红外通道,想要在夜间作战,极大程度上依靠后方的照明弹来提供夜间作战视野。周围的范海辛们细小着举起武器,胡地没有动弹,他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蜡烛一样的灯火出现在头顶,瞬秒之后,变成如太阳一般的明亮光芒。范海辛们错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们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看着T72缓慢地转动炮塔,2A46轰鸣,将一切都淹没在炙热中。
热。他感到难以形容的热。热中他艰难地呼吸,空气中满是灼烧着的疼痛,就像……
就像旁边真的有火一样。世界都在火中燃烧。他呆滞地看着火,直到意识到这并不是梦境。
火!?
胡地猛地清醒过来,怎么会有火?他惊恐地看着窗外,帕格尼尼在不久之前就经历过大型火灾,整个难民营都普及了简易的防火设施,就算起火也不可能不声不响之间就变得这么大……外面发生了什么?
“希尔!”他大声喊道,“希尔!”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只有门缝里不时出现的细小黑烟预示着教堂内并不平静。胡地抓起装备,一分钟之内他就换上了防弹衣和步枪,向门外冲去——
门没有动。就像是被人刻意堵住一样。平时通畅的电台里安静得不可思议,又让胡地想起了在乌有乡的日子……仿佛被人无孔不入的战斗。
胡地撞上门口,门轻微松动了一下,但并未被撞开,应该只是在外部加锁的手段。他举起自己的霰弹枪,对准门边缘,快速的三枪过后门被一脚踹开,外部阴暗的走廊里,是火焰燃烧的橘黄——如同他梦境里那枚盘旋在夜空中的照明弹。几秒之后希尔从隔壁房门中破出,双方对视一眼,互相看见了对方严重的惊骇。
“房门被人用上了门锲,有东西混进来了。”希尔说道,“现在去——”
夜空中巨大的尖锐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在一秒之内,远处的世界政府医疗援助中心闪过摧残而短暂的耀华,沙土与火焰一同冲上天空。没等胡地反应过来,剩余的制导炸弹落入波西亚的各处,与先前出现的火焰融为一体。其中一枚炸弹落在教堂不远处,声势浩大的震荡将两人击倒,他们翻滚在玻璃碎屑中,盲目地抱住头部。
窗外传来哭声和哀嚎。还有隐隐约约的痛呼。
胡地爬了起来,他感觉掌心被什么东西刺破了,疼痛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大脑,被成倍地放大,逐渐没入脑海深处。希尔抓住了他的手,耳鸣中他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但他明白希尔的意思。
两人互相支撑着前进,神父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他们必须敢在下一次空袭之前找到神父。胡地没有放下他的霰弹枪,他感到一丝混乱的、隐隐的不安。
希尔撞开神父的房门,他没有看见凯奇,反而是阿布尔出现在房间内,他局促地举着一把刀,上面带着暗红色的肮脏血迹。他意识到不对,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阿布尔已经顺着一旁的窗户跳了下去,窗沿上是那把刀。
“神父!”
他听到希尔惊叫起来,胡地看过去,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很快他和希尔一起跪在地上,开始进行最后的抢救……都没有用。
神父的心跳已经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