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江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耳边，我微微抬头看去，少女的鬓发垂在耳边，使得她的表情不会像往日里那样严肃和冰冷，“什么时候的飞机？你应该和我说的，这样我好来接你。”
“我也就刚刚进来，有朋友接我的，他们开车送我过来的。”
“我知道。”江璃轻轻说，她慢慢地坐在我旁边，墨绿色的军装勾勒出女孩苗条的身影，“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的储存柜还有点吃的。”
“不用了，飞机上其实有航空餐，嗯……”
“你见过冯亦音了，是吗。”江璃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突然食指一动捏住我的脸，“还受伤了？看起来村子很精彩啊？不会还有跳进海里最后被人捞起来吧？”
“……你知道啦？”我小声说道，吓得朝四周观望，最近的杰斯提斯刚好在和旁边人交谈而无视了我的存在，“你怎么敢说出来的？”
女孩露出戏谑的微笑:“你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当时怎么不知道？”
“当时……”
江璃的话让我一瞬间沉默下来。直至整个事件结束，我依旧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参与进去——或许是一时冲动，又或许是良心未泯，又或许是像文学家那样说的那样，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
“……我也不知道。”我最后回答江璃，“就感觉我当时应该去的的。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璃看着我，她突然靠过来，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去的时候就带上我的。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了。”
“对……”
“队长。”洛冰突然冒了出来，“饿。”
“哇啊啊啊啊啊你从哪里出来的！！？”
“旁边。”洛冰指了指右手边，“微波炉……东西拿不到。”
“你等我一下。”我拍拍胸口缓了口气，“等等，你怎么放进去的？”
“踮起来塞……然后取不出来了。”洛冰一口一个生煎包，完全没有在乎温度，“队长，季寒生气了。”
“啊？”
“你不回消息。”洛冰含糊不清地说，“呜……她把你床底下的书……带走了。”
“什么！！！？这种事情不要啊！”
人群中的季寒听到了声音——季寒转过头来——季寒看见我了——季寒瞪了我一眼——季寒转回去了。
“季寒，生气。”洛冰说道。
“这点不用你说。”我回答她，顺手捞走了她一个生煎包，“我看得出来。”
洛冰最后瞥了我一眼，一口把最后三个生煎包全塞进嘴里，然后把包装袋往我身上一丢，噔噔噔跑掉了。
“怎么和小孩子一样。”江璃无奈地说道，她看着远去的洛冰，“顾逍遥，你快要成年了，该成熟一点了。”
“我还有两……一年，我怕什么？”我笑了笑，没把心里的下句话说出口，“我应该把洛冰那一整包都拿走的。”
“头低一下。”江璃突然说道，她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女孩的手在我脸上快速拂过去一下，只留下她特有的淡淡栀子花香，“下次别这么狼吞虎咽，脸上都是，顾逍遥。”
“顾逍遥。”季寒平淡地在背后叫我，“你和我过来一下。”
“你先过去吧。”江璃笑了笑回到自己的位置，“说不定她有更要紧的事情。”
“顾逍遥！”季寒稍微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来了！”
季寒看了我一眼确认我跟在她的后面，便自顾自地走在前头，女孩窈窕的背影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人群里的喧嚣让我又有些想起乌有乡，其实那些年轻人和他们的区别实在不大，却活在一个先天的牢笼当中。
……同样是去了乌有乡，为什么江璃回来的这么快？
“怎么变傻了？”季寒从门里探头，“赶紧进来吧。外面还是有些冷的。”
上一次来季寒的寝室还是在这学期刚开学给她搬行李的时候。从第二学期开始，浥特兰的宿舍以男生一层女生一层为分部，同班同队的人聚集，一间大约有二十五平方米左右，配备一个独卫和小阳台，以及一个带油烟机的洗手台，视个人情况而定。比如说季寒手里它是个小厨房，洛冰房间就是加工台了。
“坐吧。”季寒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少女拍拍自己的床边，发出有些旖旎的邀约，“你……别动我的伽波！别欺负它！”
“汪！”
好久不见大了一圈的旺财从角落里钻出来叼走了猫猫虫的玩偶，闻闻裤腿后小萨摩耶灵巧地跳到了床上拱进女孩怀里。
“还是旺财乖，不会乱跑，也不会不回消息。”季寒举起嗷嗷叫的小狗，“乖狗狗。旺财不会一声不响地跑掉吧？”
“汪汪！”旺财亲昵地舔着女孩的脸颊。
“旺财，你以后要是偷偷跑掉不回来，妈妈要打你屁股的嗷。”
“汪！”
被放开的小狗扭着屁股跑到我旁边，舔着我的手掌，我抬起手轻轻抚摸它的脑袋，没有说话，小狗很兴奋地摇着自己的尾巴。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季寒轻轻靠在我背上，“你看起来……很伤心。你以前从来不会不回我消息的。”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感觉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我疲惫地说道，长久紧绷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开，积攒的劳累也随之一并散出。我和她靠在一起，熟悉的温暖让人感到心安，闭上眼睛就可以回到我还不是那个队长顾逍遥的时光。
“逍遥乖哦。”季寒轻轻把我的脑袋放在她的腿上，“我会一直……一直都陪着你的。”
“汪呜。”
小萨摩耶不知为何跑了过来，它舔了舔我的脸，在旁边找到了新的窝。
“季寒。”
“嗯？”
好像过了很久以后，我才突然开口。
“怎么了吗？”女孩的手在我脸上轻轻挠了挠，“要喝点什么吗？”
“我遇到一个……”我睁开眼睛，和少女的瞳孔对视，倒影里的自己狼狈且面无表情，像条丧家之犬，“很像柔姐的人。但我没有保护好她。她死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我轻声说道。季寒的躯体微微僵硬了一瞬，她缓慢地低下头将我抱住，她的躯体柔软，有着让人永远都不想离开的舒适:“没事的逍遥。”
在只有微光的房间里女孩抱着她的男孩，轻声说道:“你没有办法保护所有人的。但我……会拼尽全力帮你的。”
......
只有微光的房间里，女孩惊醒过来。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女孩打开手机，上面的时间是凌晨五点。她拉开窗帘的一角，窗外的天空已经泛着微光，整座城市正在苏醒。
“是真的……”她喃喃道，看着掌心的伤痕。消耗的子弹和纤维防弹衣上被击中的痕迹都证实了她的猜想。她松开手，看着街头，直觉中忽然隐喻地告诉她有针对自己的行动正在展开。
手机屏幕亮起，但没有发出任何震动或声音。
“我被包围了。”
“我知道。我们也是刚刚在电子战系统上捕捉了到了阿布勒斯的信号，他们看起来还没有找到你。”
“是哪支队伍？”
“……不确定。”另一头回答道，“出现了新的呼号，这个呼号上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在‘罗殿’那里。我不知道祂是怎么怎么和阿布勒斯混到一起的。”
“我需要新的安全屋。”
“法兰克福已经没有符合你要求的了。”
“那就告诉我最近的。”
“柏林。”电话另一头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去过那里。”
“……我四个小时后联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