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特兰的图书馆是作为纯粹的学校门面存在的，在较新的学院当中都属于看起来高大上一些的地方，而且据说，校长戴森的秘密办公室就位于图书馆的十一楼。作为一个文化人，我实际上还是第一次来图书馆，不过里面也没有什么人。我252的学生权限可以让我比普通学生多上一层楼，不过也仅仅到此为止——看起来藏着什么小秘密的第七层实际上是一些可以由高权限学生预约的讨论室，尽头还传来人声。
“……卡里加尔有两个跑道。我们应该再加上一部分。”
“南跑道不属于演习范围，上去是违规行为。”
“我们的突袭已经违规了，你要考虑一下，如果加麻大人刚好处于……”
“爆炸如果发生于比较松软的地方，可能伤害没有那么大。”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没准可以将手榴弹塞进皮炎里🤔”
“😱😱😱”
我放弃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思，把注意力转向走廊尽头，那里还有间办公室。办公室门口的职位牌上写着教学顾问阿基斯罗，我抬起手，被后方声音打断：
“阿基斯罗先生这星期都不在学院内，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找我——顾逍遥同学。”
“你是？”
“咳咳……我叫莉娅·卡尔森。”她咳嗽着打开门，“跟我进来吧。”
莉娅·卡尔森比较符合传统印象里对柔弱病美人的形象——身娇体弱，况且还在不断咳嗽，仿佛轻轻碰一下就会零落成泥。莉娅小姐慢慢坐在办公桌另一头的椅子上，她伸手一指：“请坐。”
“有人让我来找阿基斯罗先生。”我从兜里找出艾米莉卡的信件，“这个。”
“啊——给我看看。”
莉娅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开始阅读信件，光照并不充分的房间里她的眼镜反射着淡淡的光纹。我拿起她推过来的咖啡，长久没体会过的拿铁味道占满了唇齿：“你认识我？”
“顾逍遥同学，我们今天是第一天见面。”莉娅把目光从信件上移开，她柔柔地笑了笑，“不过，我是五队的指挥官。”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心里想着莉娅的话有没有别的意思，尤其是和72行动组有关。莉娅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她继续说道：“在你出差交流学习的一个月里，252部队增加了新的E院学员，作为你们行动队的指挥官和后勤官。”
“你是我的指挥官？”
“是啊。”她抬起笔，在艾米莉卡的信件上签字，再把它放在一旁的文件夹里，“所以我想见你一下。”
“我要叫你长官吗？”
“啊？”
莉娅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她连连摇头：“还是算了。我只是负责后方。顾同学……你才是负责主要任务的人。”
“我还有别的事情？”我喝了口咖啡，“除了解决冻结卡的问题。”
“还有的。顾同学，你还得再留一会儿。”莉娅说道，她又从办公桌的下方找出文件夹，“这些……都需要你签个字。顾同学，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我疑惑地看向莉娅，“你问吧。”
“如果有一天你的小队需要放弃一个人，”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会选择放弃谁？”
……放弃谁？
我不知道答案。
我的人生中似乎从来没想要过放弃什么，而且基本都如愿以偿——至少在我人生的前十六年是这样的，顾逍遥可以获得他想要的、不想放弃的东西。
而从后面看来……不像是我放弃了什么，反倒像是顾逍遥才是那个被放弃的人。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万籁俱寂地思考为什么我的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他们都抛下了我，一起去了死亡的路上呢？
“我没有什么人可以放弃。”
“额……没有这个选项。”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放下咖啡杯，用食指敲打桌面：“放弃我自己就好了吧。”
“很难做出决定吗？”
“不。”我摇摇头，“应该是最好的决定——我的指挥功能可以由其他几人来联合补齐，不过我可没法弥补他们之中谁的专业技能。”
“顾队长。”莉娅还是那副缩起来的样子，她眨巴眨巴自己眼睛看着我：“你的团队里……有人不具备专业技能。”
“她比我重要。”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是这样吗……”
莉娅轻轻说道，她拿起新的东西：“我们来讨论别的事吧。”
……
“让我们来讨论别的事情吧。”
诸葛雨别过头，窗外的太阳已经落下，大气折射的余光使得城市依旧笼罩在暖黄色的光晕当中。书店门口的摄像头放着淡淡的红光，诸葛雨想了想，还是用手机遥控把她关上。
“你对拯救世界感兴趣吗？”东方暮雪在她背后问道。
“暮雪。”诸葛雨慢慢转身，她很平静地说，“我们已经成年很久了。我以为你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那还是让有意思的人去吧。”
诸葛雨蹲下身，猫儿跑进她的怀里，她摸了摸哈基米的脑袋，宠物没有哈气，很温顺地蹭着主人的手。
东方暮雪走到到诸葛雨旁边。她轻轻说道：“艾尔莎以前也有一只猫。”
“你什么意思？”诸葛雨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她抬起头，脸带震惊，记忆如压倒性的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猛地回拉，拉回在浥特兰的诸葛雨，在东京的诸葛雨，在柏林的诸葛雨……带着路灯的黑暗小道上她看见很多个的自己，最后她猛地清洗，东方暮雪蹲在她身旁，手里抱着小猫。
玩偶猫没有拒绝另一个人的怀抱，它呼噜呼噜地翻过身来，把肚皮露给新的两脚兽。
“……我一直认为顾逍遥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他没有选择放弃什么。”东方暮雪拍着小猫，猫毛很快粘在她身上的风衣上，“莉娅在很多年以前告诉过我，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逍遥的答案是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
“如果不是选择题呢？”
“他的回答是，”东方暮雪顿了顿，“他会选择放弃他自己。”
“队长是会做出这样选择的人。”诸葛雨把小猫从东方暮雪的怀里抱回来，“他……他会后悔吗？”
“也许会吧。如果他根本没有去浥特兰……他或许会变得很幸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