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现有的一切作为代价，来交换改变过去的代价？”季寒想了想，天空落下的细雪落在她的发梢上，“我不知道这值不值……但我觉得很危险。”
“危险……吗？”
“对啊。”她轻轻牵住我的手，人体的热量隔着手套传递，“不管他是憎恨现在有的东西，还是后悔也好，他应该都对现状很失望吧。失望到最后……应该会变成很疯狂的东西。”
“我也这么觉得。”季凌一并说道，他挎着自己的步枪，丝毫不在意融化的雪水可能会渗透进内部，“感觉……就像电车难题一样，怎么样都亏。”
“电车难题……似乎并不恰当。”诸葛雨想了一下，“从等价的方面来看……”
“不成立。”洛冰直接说道，“超了。”
“嗯？”正在玩二刺猿手游的杨适修抬头，“超谁？”
“别玩你了逼二游了，脑子都不正常了。”我对着他脑袋一巴掌，“到时候一开战里面跳出一群木柜子直接给你一屁股坐死。”
“真送吗？”
“我想到个问题，”梁栋故作老成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这是不是等于白嫖一次穿越的机会？再怎么错下去也总能赚两个吧？这种赚不了可以重开了。”
“等等，”季凌惊道，“那不是有三次机会了？”
“三次机会？”我听见江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声音中带着……我印象中江璃不会出现的软弱和恐慌。
我认识的江璃总是显得平静，总是显得胜券在握，总是带着她的神秘与疏离感——我第二次意识到。江璃应该是无所畏惧的，她会在我周围的某个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我，在我和她对视时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是……你吗？”
江璃从背后拥了上来，她的身躯冰冷，潜藏着腐朽的僵硬，双臂死死地缠在腰间。江璃在不断颤抖着，我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她的手，可后背传来的湿润阴冷让我不可置信地停在原地。
江璃……在哭。她紧紧贴着我的后背，发出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呜咽声。
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女孩，她流失了所有一并前进的伙伴，愕然回首时却看见了雪地上的脚印，于是停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不要走……”江璃抱住我的后背，“你不要……离开我。”
“顾，逍，遥。”
手上传来轻微的痛感，我错愕地抬起头，周围的一些都如雪一般消融，只剩下还握着我手的季寒；季寒的脸上少了丝稚嫩的温柔，她的侧脸在白光中拉出冰冷的线条，同样亮褐色的瞳孔里却没有昔日的明艳。
“逍遥，”她轻声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心脏似乎是被不安感突然篡取。
“嗯，很久不见。”她也一起抱住我，前后被美少女拥抱的感觉似乎很美好，不安感却如潮水般不断上涌，冲散了本该旖旎的一幕。
“我很想你。”我听见季寒说道，“很想很想你。很想很想。”
“你不要离开我。”江璃的话语里带着哭腔，“不要……”
眼前闪过混沌的白光，我猛地清醒过来，柳絮般的飞雪划过眼前，最后落在江璃的手上，她张开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怎么呆住了。”
“三次机会……”我喃喃道，“江璃，你刚刚说什么三次机会？”
“我没说什么三次机会。只有季寒说她最近想玩第五人格。”江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昨晚……导多了？”
“年轻人还是要节制。”路晚晴拍了拍我的后背，“江璃在你这个年纪——”
江璃眼中寒光一闪。
“欸😩你干什么😨你别过来江璃你别过来😱你怎么急眼了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错了——”
现在是下午一点，浥特兰，第一次社团活动与交流节日。天空中飘着小雪，从美军抽调的运输机群和直升机群正在向浥特兰转场，刚新生的浥特兰空军不具备足够的空运能力，战略计划中的很多内容，依旧需要其来完成运输。
作为演习备战前的最后一个假期，浥特兰教务处组织了规模足够庞大的社交活动，有教务处提供场地和部分资金、学生会维护秩序，最后由各社团提供娱乐活动以及节目。学院允许各自的环节中存在点数交易，至于是竞技比赛还是商业买卖，由社团决定。浥特兰官方邀请来的主播和记者在场地上游荡，身后还跟着几个摄像无人机。
对于后来的很多人来说，发生在12月1号的社交节是非常美好的记忆，这个时候他们既朝气蓬勃，又对未来充满希望。截止那天，演习的大纲和作战计划才刚刚发布给各个院系，前往叙比利亚的计划才刚刚摆上戴森·安德烈斯的案头，所谓的新一代单兵武器计划，也仅仅只是实验室和训练场的上的一个雏形。年轻人们不知道自己要经历的事还会有很多，命运所要支付的代价，是否能更换为另一种礼物？
“据说人的一生只有百分之五的甜味。”咬着糖葫芦的季寒说道，“唔……好酸。”
“你的意思是，”我思考了一下，“人要为这百分之五的甜味，来接受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五？”
“我的意思是糖葫芦太酸了。”季寒又咬了一口糖葫芦，这次她的小脸皱了起来：“唔……你要吃糖葫芦吗？”
“不是很想吃，你要是实在解决不了也可以给我。”我心不在焉地向四周望去，卖通心粉的摊位旁似乎是海德薇莉，她站在无人机社的摊位前，旁边站着一个看上去面孔呆愣的红发男生。
“披萨？”
“算了。”
“汉堡？我看那边有牛肉的。”
“不了。你喝奶茶吗？我看看……什么东西？这字我不认识。”
“那边那个你认识吗？”
“……华夏人会不认识汉字吗？”
“但你已经很久没上课了。”
“我没上课，是因为我出差的时间久啊。”
“所以你也是什么都没学啊。一点都不像我一样热爱学习。”季寒举起糖葫芦，看着它在周围灯光下的反光，“我想吃……汤圆了。”
“回去做吗？早点回去的话我们还有点时间。”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和冯亦……你套我话？”
我猛地反应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套我话干什么？”
“逍遥。”季寒看着我，微微笑道：“你什么都不讲，那么谁都知道你瞒着什么。坦白从宽到现在还是有用的。”
“嗯……”
“在想借口？”季寒自然而然挽住我的右臂，女孩的发梢经过脸颊，带来温软的痒痒感，“那边有手作汉堡。洛冰在那边。”
“要排队啊。”
“没事啊。”季寒轻轻说道，“排队的时候，刚好适合你讲故事。你很久没给我讲故事了，以前我们去爬山的时候，你都很喜欢给我讲你编的异世界故事。”
“季寒。”我沉默了一下，心中不是滋味，“假的故事能随口告诉别人，但真的不行。我答应别人不能说出去的……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逍遥。”季寒的表情变得失落起来，她声音低低的，几乎被四周鼎沸的人声掩盖，“你从来不瞒着我什么事的。”
“抱歉……但我真的不能说。”我顺着队伍往前一步，带着黑手套的员工把牛扒放在铁板上，“双人套餐……对，不加芥末。”
“她许诺了你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交易？”
季寒在椅子上落座，她想了想，拉下自己的围巾，露出恬静的脸庞：“所以才不能说吗？”
“她答应我用……姐姐的事来交换。”我找出纸巾擦了擦桌子，“我答应她了。”
“下次这种事一定要告诉我。”季寒平静地说，“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眼前的季寒和另一个季寒重叠在一起，如同淡出梦境后，依旧留在现实事件中的浅浅淡痕。乌有乡的我也时长会陷入幻境——我突然意识到，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寻常的事，只是有东西一叶障目般地挡住了思绪。
“哦，冯亦音啊（嚼嚼)。那个女人（嚼嚼)，和她做交易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东方暮雪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炸鱼薯条和豌豆泥，“你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嚼嚼)。”
“她？”
“冯亦音？”
“对啊。”东方暮雪拉开椅子坐下，“和江璃齐名的可怕女人——不，好像比江璃还可怕得多。”
“江璃很可怕吗？”我与季寒面面相觑。
“冯亦音，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东方暮雪说道，“是情报战和暗杀战的专家。我当年和她交过手，手段很阴险。”
她喝了口可乐：“至于江璃就不一样了，江璃是魔女，是非常可怕黑暗冰冷的……”
“的什么？”江璃在她背后问道，“继续说啊。怎么停了？东方大小姐是不喜欢说话吗？”
